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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2 / 2)

“别说了,你知道的,我早已有心上人。”小霞咬咬牙再加一句:“我的心里再装不下第二个男人! ”

“我知道你喜欢李正阳,但他……你们两家家境悬殊太大,文化修养也不一。我是一心一意爱你。只要我愿意,毕业后我不留北京回长沙,家父还是希望我把大家业承下来。”

见小霞就是不脱口,王春和豁出去了:“霞,我和李正阳相处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也佩服他,他有胆识、有抱负、能拼命,是个干大事的人。但是,这种人不是动荡一生就是磨难不断……在湖南,他是个激进分子;在北大,我见过他的偏执。学生运动,北京抓了多少人你不是不知道,李正阳日后是凶多吉少,你何必跟他过动荡还清贫的日子,人——只有一世啊!”

王春和掏心窝的话小霞哪能不明白。是,跟眼前的他,日后的日子肯定富足还安宁。可是,道不合路不同,人各有志。王春和跟李正阳是两股道上的马车,一头奔救国救民,为天下民众谋幸福不惜牺牲一切;一个是,只要过好自己小家幸福,不管事事人人。小霞深知,自己也是前股道上的人,又怎能半路跟别人上另一套马车、奔另一条道?

没再犹豫,小霞抬头直面王春和:“谢谢你看重。但爱是打上志向的烙印,我们不是一股道上的人。请你多珍重,别再提这事了。再见!”说完,小霞头也不回地跑了。

从什么时候,李正阳开始有意无意地主动找小霞交流。而且每次交流的内容,都是李正阳不常与人探讨却又很想与人探讨的问题。对李正阳一反常态的态度变化,敏感的郑小霞自然不缺乏敏感。她明白,眼前的正阳哥开始正眼看她这个小师妹了。

在小霞心目中,她却还是不完全看得懂父亲这位得意门生,他像是越来越神秘了:他总有做不完的事、想不完的心事,他那么多的主义,那么执着信仰,却从来不为自己。这个人心中,究竟藏着一个怎样的世界?

阳、霞之恋,虽然还没彻底浮出水面,但小霞的父母却已经看在眼里、忧在心上。作为李正阳的恩师,郑先生对正阳这位得意门生的心志与才华无需怀疑。但是,如果要让这位得意门生成为自己的女婿,郑先生却是喜忧参半。其中之喜自不必说,而其中之忧也实实在在。

虽然早就认定这位得意门生以后将是不可多得的济世之才,但郑先生忧虑也缘于次。既为济世之才,李正阳以后的生活自然免不了浪迹天涯,一生飘泊。这种飘泊不定的生存状态自然无法给家人带来安宁与稳定。女儿一旦嫁上这种人,也就等于嫁给了飘泊一生的命运。作为伦理学家的郑先生非常明白,一个好学生不见得就是个好女婿。最让他放心不下的是,小霞从小身体就不好,甚至哭得厉害点也会闭气晕倒。凭女儿如此纤弱的身体,怎么敢想象,她能伴夫走天涯?

也许正是基于这种矛盾心态,郑先生对两个年轻人的恋情,既没有明确反对,也没有明确支持。换言之,他们对此的态度是顺其自然、甚至可以说是放任的。

这种放任似乎不合那个年代的家长做派。但是,在特定的家长群落中,却是一种常态。一个有趣的事实是,郑先生那几个留学归国的好友,皆无一例外地对他们的子女给予了非常宽松自由的人生选择机会。更有趣的是,郑先生那些好友们的儿女,长大以后都无一例外的跟中国共产党发生了难分难解的联系。几个好友的一个共同特点是:他们都有过留学国外的经历。

比如,柳书润、陈静怡、黎怡春等人的父辈,皆与郑先生是交情甚深的好友。这些人几乎都成了中国革命的先驱,或是执着一生的坚定支持者。

(24)中国,什么时候才能光明起来?

太阳在不知不觉中收敛了刺眼的光芒,在几分钟之内,天空中的云朵由白慢慢变成橘黄,由橘黄慢慢变成深红,接着,太阳就“扑通”一声跳下了山坡,只留下一片红晕在天边。天渐渐暗了下来,淡淡的新月也露了出来。

小霞就是这天傍晚,从街上买回一张报纸,上面大特写:“巴黎和谈失败,山东主权沦丧!”她气喘吁吁的跑回家,“哗啦”一声推开门,看着躺在床上的爸爸,她满眼含着泪水:“爹爹,巴黎和谈失败,奇耻大辱!”她说着把报纸递给父亲。

郑先生一下坐起来,念着:“德国将关于胶州领土内之民政、军政、财政、司法等各种文件,三个月内移交日本。”

小霞一脸悲愤:“我们中国的利益彻底被出卖了,将青岛、将德国在山东的权益,全部交给日本。将东北内蒙矿物的开采权,也全部交给日本……!”

郑先生愤怒的锤打着床:“耻辱!国将不国!国将不国啊!”

同一天的北京大学,报纸也重重的摔在桌子上。

已于湖南再返北京的李正阳,与兴民会一群学生表情悲愤的盯着沈教授。用力敲击着报纸:“怎么办?!还能怎么办,绝不妥协!中国人必须要团结起来,全体民众必须站起来!同仇敌忾,抗议到底!”

沈教授激动的:“绝不能在巴黎合约上签字!绝不可让日本人和卖国贼的阴谋得逞!抗议到底!”

学生们群情激奋的挥舞着拳头:“抗议到底!抗议到底!”

郑先生的家。

“狼子野心!山东是我们的领土,岂可被日本强占?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小霞赶紧到床边摸摸父亲的胸口,让他平息一点:“是啊,协约国胜利之时,正阳哥就说不可庆祝,日本早已盯上了山东。现在果然应验了,国弱则被欺,我们的政府实在太无能了,对帝国主义强权卑躬屈膝,根本就是民族败类!”

郑先生索性下床,气得来回踱步,额头沁出大汗:“当时巴黎和会召开之初,日本就欲把我们排斥在战胜国之外,企图阻止我们参会,现在又无耻地提出这样的要求,曹汝霖、陆宗舆、章宗祥这几个卖国贼,必将被牢牢的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他说着剧烈地咳嗽起来。

夫人推门进来怪怨:“你现在身体病着,切不可太激动。”小霞拍着父亲的后背,泪流满面对妈妈说:“我们中国要亡国了……”

北京、长沙开始了密集的两地书信:

长沙,郑小霞的卧室,窗外黑沉沉的夜并没有影响这位女孩。火光叠化到灯光,声音从上接过,她伏在桌前写着:

小霞的画外音:“正阳哥,你说咱们的中国也黑暗的够沉够久了,她怎么还不光明起来,她什么时候才能光明起来?”

还是郑小霞的卧室,还是一个黑沉沉的夜晚。

小霞伏案写到最后——

郑小霞的画外音——“父亲不胜哀怒,我亦气恨难消。正阳哥,当你收到此封书信之际,必早已投入到反帝爱国运动中去了,愿你知晓,此刻,我多想与你一同战斗!……书不尽意,余言后续。霞妹。”

北大教学楼门前,沈教授带领李正阳、邓仲秋、章小龙和示威的学生密密麻麻聚集在教学楼前,还引来不少市民。

邓仲秋咬破手指,撑起的白布上血书“还我青岛”四个大字。

沈教授:“同学们!山东是我们中国的领土,清政府当年将它拱手送给了德国人,今天,我们作为欧战胜利方,不但要不回我们的领土,北洋政府还把她让给了日本人!天理昭昭,天理不容!日本人践踏我们的主权,掠夺我们的青岛,他们的外交大胜利了!我们的外交大失败了!同学们,团结起来共同抗争的时刻到了!誓死保卫主权,保卫青岛,绝不退让!”

李正阳慷慨激昂:“同学们!市民们,由于这一纸卖国合约,从此我们中国沿海港口的开放,首先必须征得日本的同意。中国的铁路必须与日本联合经营。日本侨民在中国的权力一切优先。中国政府各部门必须聘用日本顾问,中国的警察也必须由日本人来领导,如此一来,我们的中国不是要由日本人来统治吗?他们的无耻要求却得到了政府的认可,这是我们中国的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同学们挥着拳摇旗呐喊:“保卫主权!保卫青岛!”

长沙街头,有人挥动着一张报纸在演讲,高师徐主任带领陈静怡等人站在队伍里,柳书润、何衡发与几个男学生举着巨大的横幅,上书:“外拒强权,内惩国贼!”“要民主要科学!”“取缔二十一条不平等条约!”

柳书润高呼:“打倒卖国贼!拒绝巴黎和约!”

人群鼎沸:“打倒卖国贼!拒绝巴黎和约!”

郑先生的书房,一张大白旗铺开。夫人扶着因愤怒而有些发抖的先生。小霞把笔递给父亲,他颤抖着手写下有力的大字:“四万万人齐下泪,天涯何处是神州!”

“爹爹,这是谭嗣同的诗……”

“是啊,山河破碎,普天恸哭啊!”说完,忽然痛苦的捂住胃。母女俩慌忙扶着郑先生坐下。他愤愤地:“我是走不动了,不能上街去抗议,但我还有骂卖国贼的气力!”

接着,郑先生看着,见母女二人,一个扶着,小霞踩着凳子将写着标语的白旗绑在门外的老槐树上,拿布条一圈一圈缠绕紧……

一帮湖湘学子原本是准备赴法勤工俭学的,李正阳兼着跟沈教授从事许多焦点辩论、主义探讨和公开的学生运动。不久,一场大运动的前兆越来越凸显,这就是后来著名的“五、四运动”。

北京街头,队伍浩浩荡荡。学生们举着“还我河山”“还我青岛”“誓死不做亡国奴”的条幅冲出校门。旁边是两幅楹联:“卖国求荣,遗臭万年碑无字;倾心媚外,辱华余孽死有头。”

沈教授、李正阳等人走在队伍最前边——

郑家,小霞给卧床的父亲读报。

“要联合各界一致团结力争主权,通电巴黎专使,万不可在合约上签字,另,通电各省于5月7日国耻日共同举行游行示威运动。”

“做得对!万万不可签字啊!”

窗外,不时有学生们喊口号的声音,小霞不时朝窗外看看。“霞仔,你是不是想出去参加游行?”

“是的爹爹,我虽不是湖大、师大的学生,但也想有一腔爱国热情!您不是总教诲我,‘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吗?您还说大道废……”

郑先生:“好了不用说了,爹爹明白你的心,去吧,别让你妈妈听到……”他说着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小霞激动的站起来,抱抱父亲,贴在他耳边说了声“谢谢爹爹……”转身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北京天安门前大街,学生队伍潮水般的涌来。军警站在对面阻拦,学生们不顾一切往前走,往前走。

军警们用高压水龙头向学生们扫射,男生们冲在前面,女学生们手挽着手,毫无畏惧……

有女学生被喷倒在地,李正阳上前扶起她们,沈教授带领着邓仲秋、章小龙等男学生挽起她们的手,一道人墙往前推

李正阳的身上脸上,水花四溅……

长沙的郑先生在院子里散步,对扶着他的女儿说:霞仔,没想到学生们如此地勇敢!让我恍惚看到辛亥革命又来到了眼前,爹爹冷却多年的血一下就热了起来,我为我们今天中国的青年们倍感骄傲啊!”

“是的,国难当头,中国的学生是这样的可爱,这样的果敢,看到他们痛苦悲愤、高举着血书,我的心都在流泪,爹爹,当我在他们中间的时候,才真正感到我们的中国是有希望的!”

“一个不能自立的民族,靠别人的施舍,是永远也站不起来的!一个国家,政治可以软弱,经济可以软弱,但政府不可以软弱!如果政府软弱,这个国家就在根本上完蛋了!”

“你说得对爹爹!外国人欺负中国人的日子,该有个结束的时候了,也许就是从今天,从五月四日这一天开始……”

郑先生点点头:“五月四日,全民觉醒之日!”

“爹爹,我去了!”说罢转身出门——

长沙的学生队伍高喊“还我河山!还我青岛!”,排山倒海般的已经到了五一广场,郑小霞跑来,加入到学生队伍中——

队伍往前走,不断有路人加入进来。黄包车夫、小商小贩也都加入进来,挥拳呐喊。

方甜甜振臂一呼,喊着口号:“我们的武器——”

学生们:“呐喊!呐喊!呐喊!”

郑小霞拳头一挥:“我们的精神——”

学生们:“进前!进前!进前——!”

柳书润干脆跳上高处:“同学们!事实已经告诉我们,靠正义与公理是无法战胜强权的!北洋政府软弱无能,又有亲日派甘心卖国,中国的危机已经彻底的爆发了!我们必须要联合起来,外争国权,内除国贼!中国是中国人的中国!中国的土地,绝不可以断送!中国人民,绝不可以低头!同胞们,不得之,毋宁死!”

学生们高喊:“不得之,毋宁死!”

北京,李正阳站在窗前,凝望着沉沉的夜色,窗外雷声滚滚。一道闪电照亮了他的脸庞——

小霞的画外音:“5月4日,这个惊雷一般的日子,一如划过黑夜的闪电,照亮一个将要觉醒的民族……”

李正阳走到桌前,挥毫急书——

几个大字:“中国是中国人的中国!”

北京的信又到了。

就在那个傍晚,曹汝霖大宅赵家楼外,邓仲秋、章小龙、匡互生,我们带领学生们举着火把高喊:“曹汝霖出来!曹汝霖出来!”军警拦在门外。匡互生:“同学们,冲进去!”说着率先撞向军警。

学生们气势如虹,军警被挤散开,学生举着火把冲入曹宅,火把点燃窗户。火光中,章宗祥被学生们拖出,章宗祥连连抱拳求饶。

学生队伍火烧了卖国贼曹汝霖大宅赵家楼,驻日总使章宗祥在曹家躲避,被爱国学生痛殴厉斥,熊熊烈火映红了“五、四”的夜空……

这天傍晚,郑小霞的心又情不自禁的飞到身处洪流中心的的李正阳。

那个人还好吗?他不会出什么事吧?郑小霞知道,在这场洪波涌起的运动中,那个人绝对走在最前头。但是,枪打出头鸟,政府连北京的名流都敢抓,未必不敢抓他?

突然,门推开了:“老师,霞妹……”李正阳突然出现在郑先生家门口,让一家人楞住了。

原来,惊慌失措的政府当局,对“五四运动”作出及时反应。兴民会成员被捕,很多学生被抓,政府的镇压行动很快引起了学生运动的新一轮反弹。运动的浪潮由北京迅速蔓延到全国各地。沈教授迅速做出策略调整,让李正阳等青年头领迅速隐蔽起来。

紧急安排好尾声工作,李正阳在同伴的掩护下回到长沙。他来到病房,只想看看老师,就马上要走,同学、同仁都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