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小丁说舟哥这两日气色不好，似乎有些反常。
小可也觉得，哪里怪怪的。
就像是此刻，叶南舟望着小藕的眼神，仿佛比以前更温柔，更多了几分关爱；而每次小藕对着叶南舟说话时，他的回应很快，像是很怕小藕得不到回应而难过一般。
小可揉揉眼，是他的错觉吗？
等到叶南舟离开时，小可更是看到他抱着小藕不太愿意放开的模样。
小藕在叶叔叔怀里撒娇，小手指紧紧揪住他衣领的一角，细声细气地问：“叔叔以后还来小藕家家玩吗？”
叶南舟听着孩子纯真的娇滴滴的语调，真是舍不得走了。他道：“会的，叔叔答应小藕。”
他伸出手指跟小藕拉钩钩，“每次拉钩，叔叔都能做到，对不对？小藕相信叔叔吗？”
“信哒。”小藕高兴地伸出细细的小拇指勾住叔叔的手指，“叔叔真好。”
叶南舟的眼神细致地描摹小藕的五官模样，很难在这张可爱稚嫩的脸庞上找到他或者那个人的影子，可小藕的的确确是他们的孩子。
这一夜，叶南舟躺在床上，半梦半醒。
梦里，全是小藕抱着他喊爸爸的画面和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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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下午。
叶南舟在办公室接到陈爷爷电话。
他们约在福利中心指定的亲子关系鉴定单位见面。
叶南舟从极橙电视台赶过去，抽血检测；
陈爷爷给到的依旧是小藕的头发。
叶南舟得知加钱可以提前检测后，便毫不犹豫地选择加钱。
检测人员抽取血液样本，对他们道：“加急是三小时，你去外面缴清费用，拿着单子可以先回去，三小时后我们工作人员会电话通知你来取报告。”
“好。”叶南舟按压在指尖的棉花团丢进垃圾桶。
正好他租住的公寓就在检测单位的附近，他提议请陈爷爷去一趟家里。
陈爷爷答应了。
他的确得看看叶南舟的生活情况，才能放心将小藕交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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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南舟的公寓不大，是租的两房一厅，住了两年多。
他今天才多么后悔，应该早点在这里买房。
从前是总觉得也许人生下一站不在这里，人像没有根的浮萍，没有置业安居的心思。
如今反倒是急切地想要立刻买下一套房子，藏起他的小藕宝贝。
在路上，叶南舟将这件事告诉了陈爷爷。
陈爷爷倒是宽慰他：“住得舒心就行，没关系。”
他自然清楚以叶南舟在电视台的工作，收入必然不菲，买房也是迟早的事情。
“不过么，小叶你还得早点打算，小藕很快就要上学了。”
叶南舟也认同：“陈叔说的是，我这段时间就找中介聊聊，找个好点的学区房。”
他心里也着急，太多事情要去办了，他现在又是一个人，的确顾得不够妥帖。
陈爷爷已经知道叶南舟家里的情况，亲生父亲都能把孩子送人，继母再好也不可能帮着照顾，再加上他们都在锦城，往后叶南舟多少会很辛苦。
公寓就在检测中心和极橙电视台之间的中心位置上，距离两个地方都不远，又属于市区区块，很是繁华。
房子是一层两户，一户一梯，相对清净也方便。
进屋后，叶南舟请陈爷爷坐，他去厨房倒水。
陈爷爷坐在客厅观察四周围。
屋子很整洁，很难想象是一个单身男人住的，家具一应俱全，生活痕迹很重。
“小叶都是你自己收拾的？”
叶南舟倒了茶水出来，解释道：“定期请阿姨过来打扫的，我有时候工作太忙，其实就回来睡一觉。”
不过，话到这里，他顿觉不合适。
以前他是单身汉，怎么简单怎么方便怎么来。
往后他得照顾小藕，若是这样过日子，小藕如何是好？
陈爷爷自然也想到这里去了，满腹担忧。
叶南舟忙道：“陈叔，我会尽快跟台里说一声，请休一段时间，每天陪着小藕。”
陈爷爷有诸多顾虑，但思前想后也没说出口。“好。”
坐了会儿，陈爷爷瞧着干净敞亮的厨房，终究忍不住问：“小叶，那个……你会做饭吗？”
“会。”叶南舟立刻道，“但是今天有些来不及，等有时间我给陈叔做几道菜。”
陈爷爷摆摆手：“不是这个意思，你要是自己会呢，多少能顾着孩子。我知道现在年轻人爱吃外卖方便，但小孩子生长发育，还是得父母上心思。”
“是。”叶南舟完全没有要反驳的意思，他知道陈爷爷说这些都是在为小藕考虑，丝毫不觉反感。
闲聊过程中，叶南舟接了几通电话，他的确很忙，短期内也不可能立刻放掉手头所有工作。
等一通电话过后，陈爷爷微有些犹豫，但还是直言道：“小叶，要是等结果出来，确定你跟小藕是父子，能先不带小藕出孤儿院吗？就……还把小藕留在我们那里，我们帮你照应着？”
否则，他真的无法想象如此忙碌的叶南舟，如何全心全意地照顾小藕。
叶南舟明白陈爷爷也是处于对小藕的关心：“陈叔，您别急，我不是立刻要带小藕离开的。我们回头可以一起商量，怎么对小藕比较好？”
陈爷爷点了点头，心里头不是滋味。
没多久，陈爷爷接到检测单位的电话通知。
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亲子关系。
叶南舟握在手中的玻璃杯清晰地磕在桌面上，发出叮的一声。
尽管他已经知道结果，但是最后的确定仍让他难以抑制地激动。
陈爷爷道：“小叶，走吧，去孤儿院，去告诉小……告诉你儿子。”
叶南舟站在桌边，摘掉眼镜，狠狠掐一把眉心。
重新戴上眼镜后，叶南舟微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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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路无话，先是去检测单位拿上检测报告。
陈爷爷后续需要这份报告去福利中心办理小藕离开孤儿院的手续，而叶南舟则需要福利中心开具的证明帮小藕办理其他相关事宜。
临近下班高峰期，路路堵车，抵达孤儿院时，已经天色将晚。
下车后，叶南舟关车门的力气都无比之大。
陈奶奶远远地迎出来，见到他们后问：“怎么样啊？”
昨晚她已经得知叶南舟和小藕的关系，整夜辗转反侧，一直在等着再次检测的结果。
陈爷爷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陈奶奶脸上似喜非喜，一时间情绪难以言语。
三个大人都傻站着，远远的，小藕奔跑出来：“啊？叔叔来了啊？”
小藕惊喜不已，昨天才跟叔叔拉钩钩的呢，今天叔叔真的来了。
叶南舟一弯腰，就将飞扑的小藕紧紧抱住。
小藕兴奋地蹭蹭叔叔的侧脸：“叔叔！”
陈爷爷指了指书房：“小叶，你跟小藕去书房说吧，我去……我去倒杯茶。”
他说着，不等叶南舟和小藕反应，便推着叶南舟往书房走。
小藕歪着脑袋，嘟嘟红红的小嘴：“嗯？叔叔，爷爷怎么了呀？”
叶南舟抱住小藕软软小小、暖热馨香的身体，就有种忍不住落泪的冲动。
他的眼眶史无前例地快速红了起来，下眼睑隐约浮起一条红红的线。
他没有回答小藕，而是带他进了书房，打开门边的灯。
小藕这才完全看清叔叔的脸庞。
“叔叔？”
小藕两只小小的手掌捧住叶叔叔的脸：“叔叔你怎么要哭哭了？”
怎么回事嘛？
谁欺负叶叔叔了？
爷爷吗？
还是叔叔又不舒服了？
小藕的小脑袋乱糟糟的。
叶南舟抱着小藕，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小藕，叔叔想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要……不要……”
他不知道说什么，他再度丧失言语逻辑。
他从昨天得知结果，到今天，直到此刻，心情都无法平静。
一路上积蓄的感情，在此刻像是终于寻到一个突破口。
但他不能对着小藕崩溃，他不能让小藕感到害怕或者担忧。
“叔叔不要哭就好啦。”小藕用细细的手指头探到他镜片后面，碰碰他的眼尾，“这里都红了呢，叔叔。”
叶南舟宽大的手掌搭在小藕单薄的肩膀上，望着他明亮单纯的眼眸，慢慢地问：“小藕，如果叶叔叔做你的爸爸，你会……会喜欢吗？”
小藕猛的一愣，大眼眸都忘记眨巴，呆呆地看着叶叔叔。
前两天，陆陆的爸爸才说要收养他，现在叶叔叔也想收养他吗？
陆陆爸爸说的时候，小藕特别快速明确地拒绝了，可是此时，他小脑袋懵懵的，竟然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叶叔叔给小藕做爸爸的，当然很好。
不对，是很好很好的。
可是，小藕自己的爸爸妈妈怎么办？
小藕长而卷曲的睫毛蒲扇蒲扇，眼眶也瞬间泛红。
怎么办，好难选。
“小藕怎么了？小藕……”叶南舟的手掌贴着小藕的脸颊，他不敢问，是不喜欢叔叔做爸爸吗？
他此刻小心翼翼得过分。
大颗大颗的泪珠跟珍珠一般滚落，小藕一边哭一边摇头，低低地喃喃：“小藕不知道，小藕也不知道……”
他是喜欢叶叔叔给自己当爸爸的，他也想要有自己的爸爸。
为什么不可以都要呢？
叶南舟轻轻地颠了颠腿，想哄孩子高兴些，可是小藕一哭，他的眼泪也绷不住全往下滑落。
“小藕，别哭。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要哭好吗？”
“唔。”小藕用手背盖在小嘴巴上，瞪着满是泪花的大眼睛，凝视着他。
叶南舟想，为什么小藕会这么乖呢？他何德何能可以拥有这样一个小天使？
他深呼吸，哽咽着道：“我想告诉小藕，小藕是我的孩子，小藕要找的爸爸就是我。我今天和爷爷一起去做了检查，我和小藕有血缘关系，我们是父子。小藕……”
小藕懵得更明显，手背擦过嘴角，而后几根手指掐在自己肉嘟嘟的脸颊上。
“小藕？”
小藕疼了，疼得不哭反而问：“小藕是不是做梦，小藕是不是在做梦啊？”
叶南舟握住他的小手，抱紧他，一字一颤地说：“当然不是做梦，小藕真的是我的孩子。已经做过两次检查，你是我亲生的孩子。”
此时，陈爷爷推门进来，佐证道：“小藕，爷爷看过检验报告了，叶叔叔真的是你爸爸。”
小藕扭头看看爷爷，再看看面前的男人。
绚烂的烟花在眼前绽放，白昼的光芒变得无比耀眼，只是在眨眼间，小藕像变成是一只小兔子，从一个梦中跃入另一个梦里。
梦是梦，而梦又不是梦。
小藕迷糊着，欣喜着，激动若狂着，心脏砰砰跳动着，张张嘴，大声而清脆地喊：“爸爸！”
“……”
这下，轮到叶南舟懵了。
他没想过小藕会这么容易地接受他是爸爸的事实，连他自己都还在适应阶段。
陈爷爷默默地合门离开，将空间再次留给他们。
“爸爸！”小藕又喊了一声，他的额头抵上爸爸的胸口用力地蹭，奶声奶气而后清晰地喊，“爸爸！”
他要喊一千遍一万遍爸爸，才足以慰藉内心长久的等待。
一口一个爸爸，喊进叶南舟的心间。
他的热泪再也止不住，抱紧怀里的小团子：“小藕，爸爸的小藕，爸爸的小宝贝。”
小藕两只小手揪住爸爸的袖口，瘪瘪嘴，仰头问：“小藕是爸爸的小宝贝吗？”
叶南舟泪中带笑：“是，一直都是，以前只是爸爸不小心弄丢了，现在爸爸要接小宝贝回家。”
小藕把脸紧紧贴在爸爸的胸口：“小藕也是小宝贝了。”
小藕有爸爸了！
他的爸爸居然真的是叶叔叔！
也太好了吧！
他的每一个梦都成了真。
叶南舟突然感觉到胸口一阵湿漉漉，他低眸，捧起小藕满是热泪的小脸。
小藕哭得无声无息，眼睛鼻头红通通，抽抽搭搭地说：“小藕……小藕现在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小宝贝。”
他的小手紧紧拽住爸爸的衣服，像是担心不见了一般。
叶南舟低头，在他小额头上亲了一口：“爸爸现在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他曾以为终生都将跋涉于黑暗的树林中与贫瘠的土地上，余生只有孤独与寂灭，然而在此时此刻，在小藕喊出“爸爸”的瞬间，他得到了彻底的、永恒的救赎。
从今往后，每一份流离的情感都有了心安的归处。
小藕哭着哭着，打了个哭嗝，扒拉着爸爸的衣服小声问：“可是……可是小藕的妈妈呢？妈妈在哪里啊？”
叶南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