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对方依旧是坐在地上垂泪,刘大娘干脆挽起了袖子,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做人最重要的便是要有骨气,你那男人又不是天上地下独一个的稀罕货,扔了便扔了,改明儿我给你介绍个好的。”
张二婶子捂着脸哭,被人盯着臊得很,不管不顾地喊道:“我这把年纪,要是被休了还怎么找好的?!哪还有脸活啊!”
“他那怂样在外面乱搞都有脸活,你正正经经本本分分又没伤天害理,咋的不能活?哭哭哭,哭有什么用?”刘大娘气得心梗,她环顾一圈最后将视线锁在了正在端药喝的姜逸之身上,“来,那个小女子,你来说说。”
喝药看戏的姜逸之动作一顿:“啊?我?”
“对,就是你。”
姜逸之眨巴眨巴眼睛,老老实实答道:“我不知道。”
周围人哄堂大笑起来,刚刚没插上话的男人借机喊道:“刘大娘,你要找人问,也不该找个没成亲的小女娃娃啊!”
且不说对方不知道被休意味着什么,就看那懵懂的表情也知道还不懂得人间情爱呢。
刘大娘啐道:“问你们这些不讲道理的人有什么用?”
若不是这些人今早上瞎起哄,说什么休了以后没人要之类的狗话,张二婶子也不至于蹲在墙角哭个没完。
骂完这句也不解气,刘大娘把火烧到了姜逸之的身上:“我看你像是个明事理的,原来也只会和稀泥。”
姜逸之把喝完的药碗放在桌上,眼神清亮,语气温和:“我只是觉得,每个人对于痛苦的感知不同,所以应该尊重每个人痛苦的权利。”
“张二婶子因为被休而哭,说明她为了失去丈夫而难过,在她心中这段关系比其他的要重要。”
姜逸之说话总是漫不经心的语调,但每个字有像是有千斤重,结结实实地落在每个人的心口。
“就像是刘大娘你觉得好好活着比有丈夫更重要一样,但是这本来就是个人觉得的事情,又怎么论得清谁的选择和看法更好呢?退一万步讲,正因为张二婶子看中感情才衣不解带地照顾公婆,这些子才忙前忙后帮大家分药擦身……总不能她帮忙的时候夸赞她善良温和,到了被休的时候又得要求她果断决绝吧?她哭一哭便是软弱,便有错了吗?”
“这不公平。”
这看似轻飘飘的四个字,却像是尖锐的刺,精准戳中了张二婶子的心。她原本已经稍稍止住的泪水,再次涌了出来。
她何尝不知道被休之后得好好活着?只是当周围人七嘴八舌地提出那些建议,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时候,没有人看见她的难过和无措。
或是幸灾乐祸,或是落井下石,她知道刘大娘是为了她好才说这样的话骂醒她,可这变故横生,她哭一哭也不行吗?
这个外地来的小姑娘却站在那里,说她的难过原来也是有意义的,也是被允许的。
就连她那可笑的想要挽留丈夫的想法,也是被允许和理解的。
被张二婶子的哭声惊醒,刘大娘深深地看着姜逸之,她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又全部吞下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