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孙秀敏,说出这句话时语气没有一丝悲伤,仿佛死去的不是他的父母,而是与他毫不相干的人。
孙秀敏一愣,惊愕地颤抖着嘴唇。
她曾听过楚远在愤怒失控时搁下只语片言胡话,比如“哪天下药一家子都死了,一了百了”之类的。
虽然她知道是气头上的胡言乱语,但还是忍不住担心和害怕,所以一直在劝解开导外甥。
可是现在她越想心越慌,她是看着楚远长大的,比他父母都了解他,但今天却如此陌生。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
“小远。。。再怎么样,他们毕竟是你爸妈,该不会是你。。。。。”
“我没有。。。。。我知道您在想什么。”楚远看向小姨,冷冷地打断她说话。
在这阴冷而寂静的太平间里,楚远的表情如同三九天的寒冰一般冷漠无情。
他的眼镜片下,一抹寒光如流星般一闪而逝,让人不寒而栗。
孙秀敏看不清他的眼神,但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姐姐姐夫的死,或多或少都跟外甥有关系。
“我已经哭过了,眼泪。。。。。都已经干了。他们的离世,我心里确实不好受,但某种程度上,对我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吧。”
孙秀敏尽管理解楚远的心情,但世界上确实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在她的认知里,即使父母可能犯下过错,但那种血脉相连的爱是无法抹去的,虎毒尚且不食子,父母多少爱孩子的。
于是斟酌良久,她还是劝道:“他们至少也是爱你的,你不要太偏激了。”
楚远听后,情绪突然有些激动:
“小姨,你这话真是太可笑了。如果他们真的爱我,又怎么会从来不在乎我的感受?又怎么会从小到大一直否定我?又怎么会做出那种下作的事情来伤害我?!”
外甥的控诉让孙秀敏一时语塞,只好无奈地长叹。
因为这都是事实,姐姐从小脾气古怪。而在纪嫣然这件事上,姐夫又实在是个混蛋,连儿媳妇都要染指。
“我不否认他们曾经养育过我,或许,至少在一段时间里他们的确真心爱我。
只不过,他们的爱,对我而言更像是一种伤害。对于他们的过错,我无法选择原谅。”
孙秀敏听后,沉默了片刻,然后轻声说道:
“小远啊,小姨也不想再多说劝你的话,只希望你不要太钻牛角尖,毕竟你爸妈都已经不在了,再去恨他们也没有意义了。
他们始终是你的父母,我真心希望有一天你能够放下心中的怨恨,不要让仇恨伴随你度过一生。”
孙秀敏真的不敢多劝,只能叮嘱身边这个冷漠到反常的大外甥。
“呵,真是讽刺,我连怨恨的人都没了。我爸,他可真狠啊,连给我留下个报复的机会都没有,说嗝屁就嗝屁了。”
楚远扯动了嘴角,自嘲地笑了笑。
“唉。。。。。。小远,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孙秀敏问。
楚远不回答,只是默默地把小姨送到大厅门口。门外,姨父已经等候多时,车已经停好,准备接孙秀敏回家。
姨父看着楚远,心中也不禁感到有点奇怪。——
虽然他知道楚远此时心情沉重,但他发现楚远似乎冷静的过分,甚至可以说是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个突发的家庭变故。
反正就是很奇怪,但他也没想太多,他从妻子了解到外甥与父母之间关系不是很好,理解是不能理解,不过他也不想多问了。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全力帮着妻子和外甥处理他父母的后事。
“小远啊,事情已经这样了,往前看吧,可不能让过去的阴影影响未来的生活。”
姨父拍了拍楚远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劝慰道。
楚远默默地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他转身送小姨和姨父上车,并叮嘱姨父雪天开车注意。
然而孙秀敏还是心中不安,她伸出车窗,紧紧拉着楚远的手不放。
她怎么想都觉得事情不对劲,那种不祥的预感让她担惊受怕:
“小远啊,答应小姨,千万别做傻事!”
“您放心,我不会的。”
目送姨父的老款比亚迪彻底离开视线,楚远站在原地良久,寒风裹着雪花打在脸上,刺骨冰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