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柏子仁的思绪便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将他带回到了那段尘封已久的记忆之中。

那一天，阳光明媚，但对于柏子仁来说，却如同世界末日一般沉重。因为就在那一天，他经历了人生中最为刻骨铭心的时刻。

当时，柏子仁静静地站在门外，聆听着屋内两个人的对话。其中一个，是备受尊敬、医术高超的老神医；而另一个，则是他那望子成龙的父亲。

父亲问老神医，“老神医，吾儿的身体如何？是否能继续习武？”

老神医没有立即做答，只是随手拿起放置在桌上的一盏精致的茶壶，语气凝重的说道，“回老爷，一个千疮百孔的茶壶能否灌满水？”

父亲急忙追问道，“神医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老神医仍旧语重心长，“茶壶之所以千疮百孔，是因先前承受了本不该承受的重量，若想固本培元，劳逸结合乃长久之策。”

父亲听出了老神医的言外之意，摆了摆了手，眼神黯然无光，他默默地走出院子，连同带走了给予柏子仁所有的父爱。

“要是哪天，俺也一命呜呼了，你小子难道也会说出如此凉薄无情的话语吗？”

决明子怒目圆睁地骂骂咧咧着，眼中满是愤怒与失望。

听到这话，柏子仁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但随即他嘴角微微上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自然不会……”声音虽然不大，却带着坚定和不容置疑。

“哼，还算你小子有点良心，不枉费我们这些年一起出生入死、患难与共啊！”

决明子脸上的怒气稍稍减退一些，心情也稍微舒畅了些，豪爽地拍了拍柏子仁的肩膀。

然而接下来柏子仁说的一句话，却让决明子刚刚平息下去的怒火再次熊熊燃烧起来——“若是将军不幸为国捐躯，子仁会命令属下们就在当地将您埋葬，不必费心安葬。”

决明子顿时气得七窍生烟，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雄狮，浑身毛发竖立，张牙舞爪，仿佛随时都会扑向敌人一般凶猛骇人。

“可世人都说，杀人就得偿命！！“

决明子声嘶力竭地咆哮着，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愤怒与不满都发泄出来一般。

然而面对如此激烈的反应，柏子仁却只是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屑一顾的冷笑：“哼……“接着便是一阵沉默不语。

许久之后，柏子仁终于开口打破僵局，但语气依旧冰冷至极：“若杀人就得偿命，那你我的脑袋恐怕早已不知被砍落多少次了吧。“

听到这话，他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呸！像你这生性凉薄之人，就算阎王爷亲自前来也未必敢收取你的性命！“

对于决明子的冷嘲热讽，柏子仁并未做出任何回应，他心里知道，决明子并未真生气，心里一直是向着自己的。

他默默抬起头，目光投向远方那连绵起伏、层峦叠嶂的群山，不禁深深叹息一声：“你说得倒是没错，此处地势险要且荒无人烟，方圆百里之内又怎么可能会有寻常百姓在此定居呢？更别提一个弱女子了“

说完这番话后，柏子仁再次陷入沉思之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问题。

“你小子，别总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三皇子殿下说了，此事可大可小，只是无论如何将军是免不了落人口舌了。”

决明子回头望了一眼白袍将军帐营，微微皱起眉头，双手紧握成拳，似乎在默默祈祷着什么。

帐营内除了扑鼻而来的药草味，空气里仍旧充斥着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卢医师神情专注地坐在床边，他伸出手指，轻柔地搭在女孩纤细的手腕处，仔细感受着那几乎微不可察的脉搏跳动。

接着，他小心翼翼地查看起女孩儿身上仍在渗血的伤口，只见原本苍白的脸色变得越发凝重起来，眉头紧紧皱成一团。

见卢医师抬手擦拭掉额头上滚落的豆大般汗珠后，就一直保持着沉默，这让苏慕年感到愈发不安，他快步走上前来，向卢医师询问起女孩的病情。

“卢医师，伤势如何“

苏慕年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焦虑，双手不自觉地攥紧，掌心满是汗水。

“回将军，属下仔细查看过了，这支利箭不偏不倚地射中了姑娘的心脉，导致心脉受损极其严重，而且由于大量失血，尚存一息，已是上天保佑了。

要想救她一命，必须立刻拔出箭矢，但这样做也存在巨大风险，稍有差池便可能前功尽弃……“

卢医师面露难色，额头上冷汗涔涔，声音都有些发颤。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医者，他在职业生涯中见过无数种伤势，但眼前这个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棘手和无奈。

他紧紧握着手中的医具，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喉咙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卢医师跟随苏慕年南征北战、出生入死已有多年，这么长时间以来，苏慕年对于卢医师精湛无比的医术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怀疑，而且通过这些年的相处，他对卢医师的人品也是相当了解并且十分信任。

“卢医师既有治疗之法，为何还面露难色？”

苏慕年观察入微，每到之处必然不放过任何微小的变化，当然也包括观察在场所有人的面部表情。

“此箭镞入体太深，又有倒刺，只能将箭镞细细挖出，此法极其痛苦，不是常人可以忍受的，更何况是一小娘子…”

“继续说下去——”

苏慕年紧紧地握住拳头，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他内心的痛苦。

“恐怕这位姑娘难以忍受如此剧痛，如果因此导致伤势恶化，形成二次伤害，届时便回天乏术了啊……”

卢医师忧心忡忡、面色沉重地说道。

此时此刻，苏慕年将所有注意力集中于眼前这个女孩儿身上。

只见女孩儿面容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双唇更是呈现出骇人的青紫色，仿佛已被抽走生命力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