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朦胧。
今日是寒露后难得的月色,可柳长生无心欣赏漫天清辉,只因他错过了宵禁,厚实城门严丝合缝,阻断了其归家的路。
“军爷,行行好!小的真不是诚心耽搁军爷休憩,劳烦军爷网开一面,放小的出城,大恩大德定然铭记在心。”
城门前,柳长生低声下气地向城卫求着情。
黝黑矮小的城卫漫不经心地抠着鼻子,精准地将挖出的战利品弹在城墙上,话中有话,“这个通融一下也不是不可,看你小子上不上道了。”
说着视线斜睨看向柳长生,后者足足八尺的身量让其不由仰了仰头,眉头微皱。
察言观色俱佳的柳长生哪能不懂,立马赔笑着弓腰,见对方露出满意之色才开口道:“军爷,小的今日的工钱还未结算,要不这样,您先行个方便,下次定然补上。”
听得没钱,城卫瞬间变脸,不耐烦地一声冷哼:“没钱,没钱就别想方便!去去去,别耽误老子休息。”
说罢一把推开柳长生,径直离去,临走前不忘往地上狠狠吐了口唾沫。
“死穷鬼……”
话音逐渐远去,空寂的城门前只余少年一人。
事已至此,断没有出城的可能,柳长生只得往东城贫民所住街坊行去,心里祈祷着千万不要被巡街士卒逮住。
在邯郸,柳长生是流民身份,日间可以在城里停留,晚间是定留不得的。遇上些难缠的大爷,指不定被当成杂耍的玩具,不脱一层皮脱不得身。
进了贫民街,柳长生尽量避开那些贫民聚集的地方,专门挑选僻静的角落,俗话说,穷山恶水出恶徒,有些时候,某些贫民比大狱还恐怖。
往复踩点了几次,终于选定了一间东北角废弃的屋子,已是半塌的状态。不过柳长生并不在意,只要能有个栖身之所,便是极好的了。
“哎哟,累死小爷了……”
找来几块木板随意搭了张床,柳长生惬意地躺在上面伸了个懒腰,今日粒米未进,加上体力劳动,耗尽了他全部气力。
“啪嗒!”
木板掉落的声音乍然响起,在寂静的夜色中尤为清晰。
柳长生一骨碌翻身而起,随手拽过一根木棍,凝视着黑暗,沉声喊道:“谁?!”
无人答话。
柳长生未有丝毫懈怠,后背贴着墙角缓缓起身,死死盯着不存在门的门口。
又是半晌的沉默,终于有了动静,一道纤细的身影踌躇着迈进房来,此时皓月升空,借着微弱的月光,柳长生大致看清来人模样,竟是日间被围殴的白皙少年。
记得少年说了名字,可当时走得太急并未听清。
柳长生松了口气,绷紧的身子柔软下来,后背冷汗已浸透麻衣。
又重新坐回地上,手中木棍却仍紧握着,柳长生盯着少年,语气说不出的疲惫:“他娘的,差点让你小子吓死。学什么不好,装鬼吓人。”
“我先来的。”少年反驳道。
“行行行,管你先来还是后到。”柳长生摆摆手,重新躺回木板,“要睡便睡,别打扰老子做梦。”
说罢不再理会少年,怀抱着木棍背紧贴着墙闭了眼。
少年沉默良久,终是迈着步子走到柳长生对面角落坐下,盯着后者看了半晌后闷闷出声:“今日,多谢了……”
“嗯……”
柳长生敷衍嘟囔了一句,便不再言语。
少年平日或许话也不甚多,见对方并无理睬之意,索性也闭了口,屋内重新陷入死寂。
仅余柳长生起伏的鼾声盘旋屋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