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医生的人生菜单:
前菜:浪漫主义O型血
汤类:充满矛盾的AB型血
鱼类:野生鳝鱼尾尖血
肉类:云南香猪血
主菜:完美主义的A型血
沙律:血拌西红杮
甜品:凝血冰淇淋
饮料:爽朗冲动的B型血
(PS:以未成年少年少女之血最佳,实在没有,血浆也凑合了。但猎魔人之血完全不予考虑,太难喝了。)
BY:白夜灵异侦探事务所特邀嘉宾江明
“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所以……你根本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范海辛侧过头,向着旁边皱起眉。
看起来像是在自言自语,但若是李小白在,一定能看到他身边飘着一个半透明的影子。
她是个美丽的少女,披肩长发,立领斜襟盘扣的浅蓝色旗袍短衫,下面是过膝的黑色中裙、白袜子、黑布鞋,看起来就像是民国时期的女学生。
听到范海辛的话,她微微偏起头,眨了一下眼,很茫然的样子。
如果是在她生前,这样的动作和表情想必会很可爱,但现在她已经是一个幽灵,就实在怎么也萌不起来。
好在是范海辛,若是普通人,只怕早已吓得落荒而逃了。
范海辛觉得自己能这么平静地跟她说话,也挺反常的。
他是一名猎魔人,若是早几年,看到幽灵肯定二话不说直接上圣水招呼的。但今天他发现这名“少女”的时候,却丝毫也没有要攻击的意思。
因为她看起来很平和,没有怨气也没有凶气,安安静静待在图书馆里看书,除了是飘着的半透明灵体状态之外,简直跟普通的女学生一样。
如果是李小白的话,这样无害的灵体,大概会置之不理吧?
范海辛这么想着,就当没这回事。他不过就是放假无聊来学校图书馆找几本书看,别的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发生。
结果她却跟着他从图书馆出来了。
范海辛有点无奈,这才试着问了几句,结果却是一问三不知。
他叹了口气,“……那你跟着我干什么呢?”
幽灵少女又想了想,“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如果是个普通的女生说这种话,果断会被当成搭讪好吗?
但被一个幽灵这样说,显然只是要被鬼缠的节奏。
这下子可真没办法置之不理了。
在范海辛的猎魔人教程里,对付幽灵有三种办法,一是撒盐,二是泼圣水,三是用纯铁器攻击。但这三种都是治标不治本,只能暂时驱散他们。真正一劳永逸干掉他们的办法是找到他们的尸体或者留存世间承载他们情绪的东西,洒上盐,烧掉。
可是这个幽灵少女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上哪去找她的尸体?
也许李小白他们会有别的办法超度亡灵让他们升天,但李小白不在。
他一放寒假就回老家过年去了,说是顺便带沈夙夜回去见家长,迫不及待的样子。
如果顺利的话,想必要开学才会回来。
范海辛一想到这个,心情就有点复杂。
一方面觉得作为朋友应该祝福他们,但心底某个角落里,却总有那么一个小小的恶魔,阴暗地希望李家父母看不上沈夙夜。
怎么能看上他呢?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一个,不拖李小白后腿就不错了。
要跟她一起走下去的人至少也得像……范海辛突然顿下来,很唾弃地给了自己一耳光。
在想什么呢!醒醒!
再怎么样……那总归是……她喜欢的人。
就算有万般不是,只要她喜欢,就不是外人可以非议的……外人……范海辛的心口突然一痛,又长长叹了口气。
他跟李小白固然已经可以算得上是朋友,但爱情是两个人的事,两人之外,都是外人。
他也不过就是个无关紧要的外人。
范海辛回过神来,发现幽灵少女正凑在他眼前。
他吓了一跳,反射性就向后跃开一步,手里已扣住了从袖中滑出的匕首。
“啊,抱歉。吓到你了吗?”幽灵少女却先向他道了歉,扭着自己的手指,很不安的样子,“我没想到……我只是看你好像不高兴……”
……怎么高兴得起来呢?
但在个幽灵面前这么失态,也实在有点难看。范海辛干咳了一声,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甩到一边,还是先解决面前的麻烦吧。
范海辛再次仔细看了看面前的幽灵少女,迅速地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记忆,确定自己以前并不认识这个少女。便问:“那你记得我像的那个人吗?”
幽灵少女就露出一种温柔的笑容来,“他叫阿海。”
……连自己都忘记了,却记得那个人的名字。
但范海辛再想问详细的情况,她却又迷糊起来。
没办法,先这么查一查吧。范海辛想。
在这个科技发达的时代,想确定一个人的身份,有无数种办法。但想弄清楚一个幽灵到底是谁就没那么容易了。
现在范海辛手头只有两个线索,一是幽灵少女的长相打扮,二是她认识的某人和自己在某个方面有某种程度的相似。
普通人看不到幽灵,也没办法拍到影像,就算机缘巧合能拍到“灵异照片”一般也只是模糊的一团。所以范海辛只能自己给幽灵少女画了张像。
然后自己拿着那张画像对着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少女比了比,差点就想团成一团扔掉。
……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他就该好好学一学画画的。
幽灵少女自己凑过来看了看,“……这是……在画我吗?”
范海辛完全不想承认。
幽灵少女迟疑着,轻轻道:“如果……有合适的身体的话,我可以自己画一张。”
幽灵要附身,也是要有条件的。身体要契合,原主的精神要虚弱,像范海辛这样阳气旺盛的人是绝对不行的。范海辛想了想,还真给她找了一个。反正画张画也要不了多久,到时她要敢占据别人的身体不走,直接圣水伺候逼出来就是了。
幽灵少女倒完全没有让他为难,画完画之后就自个飘出来了,依然乖乖地飘在范海辛身边。
范海辛拿起那张画看了看,就有点无言。
这幽灵少女倒是画得一手好画,怪不得有自信说自己来画。
但……她画的是一张国画仕女。
线条流畅,笔法细腻,古典婉约的文雅少女跃然纸上。神态气质倒是挺像,只是那眉眼……真是跟别的国画美人没多大区别,要是能靠这张画找到人……那就见鬼了。
范海辛郁闷地看了一眼身边一脸“求夸奖”的幽灵少女。可不就是见鬼了么?
幽灵少女等了一会,才觉得有点不对,忐忑地问:“我画得不好么?”
画得是好,可是没用啊。唔,倒也不是说完全没用,裱一裱还是能挂在墙上当装饰的。
范海辛叹了口气,跟这民国时期的少女……还真没办法说。
民国……往早了说是一百年前,但近一点,四五十年前,也是有人做这种打扮的。最近又流行复古啊汉服运动什么的,现代人也有不少喜欢这个调调的。她自己又全然不记得,谁知道她到底是哪个时代的人呢?
至于那个叫“阿海”的跟范海辛有点像的人,就更不好找了,他都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像,总不至于只是因为有同一个字吧?
到底要从哪里查起呢?
“……他不要我了。”
范海辛先查了澄空大学的资料。
澄空大学的前身是澄空书院,据说从明清开始就是有名的学府,到民国的时候改成了大学。范海辛想,幽灵少女既然出现在澄空大学的图书馆,说不定曾经是这里的学生。那些年的学生证明和记录当然早就找不到了,好在澄空不久前搞过一次百年校庆,特意整理了不少历史资料,还有一些当年在这里就读的名人传记什么的。从中也许能有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幽灵少女飘在范海辛后面看着他忙活。
像是有点好奇,却一点也不着急,就好像范海辛在做的事情根本和她没关系一样。
范海辛叹了口气,道:“你就不想知道自己是谁吗?”
幽灵少女歪了歪头,“我知不知道自己是谁又有什么关系?”
范海辛被噎了一下。
是呢,她都死了。如今不过是一个飘来飘去的灵体,都没有人能看到她听到她,她是谁……又有什么关系?
但问题是,他总不能一直带着这么个背后灵吧?
范海辛想了想,换了个问法,“你就不想知道你那个阿海是谁吗?”
幽灵少女眼中一亮,但很快又黯下去,幽幽叹了口气:“……他不要我了。”
她本来已经是半透明的状态,这一口气叹出来,更多了几分萧瑟柔弱,说不出的落寞凄清,惹人怜惜。
听起来好像另有隐情。范海辛想。但这是个好现象。她能说出这种话来,就代表她可能只是一时想不起,并不是完全没有记忆。如果能进一步刺激的话,说不定她还能想起来更多。
但他还没想出来要怎么刺激她,幽灵少女已经抬起一双水雾氤氳的大眼睛看向他,带着点生怕被他遗弃一般的小心翼翼,问:“你是不是也不想要我?”
……真心不想!
谁会想要一只背后灵?就算长得再漂亮,那也已经是另一个世界里的东西了好么?范海辛这么想着,却不好直说。虽然他刚刚是想刺激幽灵少女的记忆,但这个刺激好像太大了一点,万一直接狂化了反而不好收拾。
所以他斟酌着,轻轻道:“但你这么一直滞留人间,又还能留多久呢?你总该去你该去的地方……”
幽灵少女静默半晌才微微点了点头,“我知道……但……我总是舍不得……”
“舍不得什么呢?”范海辛追问。
幽灵少女的表情慢慢变化着,从茫然到疑惑……然后就露出痛苦之色来。
她抱住自己的头,整个人蜷缩起来,声音断断续续。“不知道……我想不起来……头好痛……”
这样子……其实不是想不起来,是不愿意想起来吧?
“没关系,我们慢慢来。”话一出口,范海辛就被自己语气里的柔和吓了一跳。
他竟然会有这么跟一个幽灵说话的时候。
范海辛甩了甩头。
自己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就改变了对待“异类”的态度。是受了李小白的影响吧?
如果是李小白碰上这个幽灵,会怎么处理呢?
一想起李小白,就忍不住想她现在在做什么。
应该早就到了老家吧?跟父母一起准备过年?还是在跟沈夙夜到处玩?听说他们那里新年还有庙会和祭祀的,一定很热闹……范海辛看了一眼几乎已经缩成了一团的幽灵少女。
好吧,至少他也不孤单。
范海辛抄录了一些澄空老校友的联系方式,假装是校报记者采访,拐弯抹角地问了问幽灵少女的事。
他想幽灵少女这么漂亮,按现在的说法,当年也应该是校花级的人物,怎么着也不可能默默无闻的。
当然他也没敢说自己看到一个幽灵,只说是在整理老资料的时候看到张照片,穿这样这样,长这样这样,说自己觉得有点好奇,问老校友们记不记得这么一个人。
但竟然没有一个人有印象。
不论是真老糊涂的,还是精神矍铄的,都说完全不知道有这个人。
范海辛问过的老校友,年纪最大的八十三,小的也有四十多的,当年在澄空上学的时候都是十几二十岁出头,跨度是差不多从六十年前到最近这些年。大家都不知道,就是说,要么幽灵少女是更早的学生,要么就根本不是澄空的学生。
那么,她到底是什么人呢?
范海辛有点一筹莫展。
结果没想到还是幽灵少女画的那张画让事情出现了转机。
那张画真的很不错,就算范海辛这种门外汉也觉得丢了可惜,不如先好好收起来,以后送给感兴趣的人也好。所以就拿去一家书画店想找人装裱一下。
结果店里的老师傅一看那张画就挪不开步了。
“这是……安澜先生的画啊……咦,不对,墨和纸都是新的……是临摹吗?未免也太像了,用笔像,风韵也像……真是尽得安澜先生之真髓……”他嘀嘀咕咕喃喃自语了半天,才一把抓住了范海辛,激动地问:“年轻人,你这幅画是从哪里来的?”
范海辛当然不能说是个幽灵画的,随便找了个借口支吾过去。
老师傅也不知道信没信,双眼放光地盯着那幅画,简直已经如痴似狂了。
范海辛忍不住问:“您说的这个安澜先生,到底是什么人呢?”
老师傅被打断了思绪,有点不悦,“当然是个画家!”
……说了跟没说一样。范海辛也只好按捺着性子继续请教,“不好意思,我对书画不太了解,这位安澜先生很有名么?”
“当然有名,要是时光退回去八九十年,白岱文化圈里,有谁不知道安澜先生?世家子弟,留过洋,能说会写,还画得一手好画……随便哪一点拿出来讲都是一段传奇啊。”
范海辛是从国外回来的,从小接受猎魔人教育,中国文化这方面实在有点欠缺。不要说白岱出名的文化人物,就算全国出名的,他也未必知道。他听得一愣一愣,等老师傅说书一样说到一个段落,才赶紧插嘴问:“这位安澜先生现在还在世么?”
老师傅一怔,然后长长叹了口气,“不在喽,老话说得好,慧极必伤。那么惊才绝艳多才多艺的人,老天是会嫉妒的。很早就去世了。作品也没留下多少,所以我刚刚看到这幅画才这样吃惊,没想到还有跟我一样崇拜他的人……”
范海辛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还是跟在他身边的幽灵少女,她是真的崇拜这个安澜先生才学他的画风么?但老师傅讲了这半天安澜先生,她又好像是在听别人的事,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到底有没有关系呢?
范海辛决定去查一查这个安澜先生。他问:“那这位安先生还有后人么?”
不过一时口快说漏了一个字,却惹来了老师傅鄙视的目光,“什么安先生?安澜是人家的字,安澜先生姓袁,叫袁立海。”
范海辛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幽灵少女先有了动作。
她捂住了自己的心口,眼泪就像涌泉般顺着脸颊滑落,哽咽着夹着几不可闻的一声低喃。
“……阿海。”
“……这是我画的。”
比起不知道名字的幽灵少女,搜集袁立海的信息就容易多了。
随便在网上一搜就有。
名字后面还带着生卒年月,诗人、作家、散文家、画家……一堆头衔。旁边还有张照片。
那年头的黑白照片有点失真,但相貌还是看得清楚。脸庞方正,五官英俊,的确和范海辛有几分相像,但看起来比他柔和许多,透着温文儒雅的书卷气。
袁立海的作品网上也能找到。
范海辛在国文上的造诣有限,新诗旧诗统统看不懂,散文似懂非懂,只觉得有点无病呻吟的矫情。倒是画作还让人看得舒服一点。
据说有两幅就收在白岱市博物馆,范海辛还抽空去看了实物。
幽灵少女当然也跟着去了。
一幅花鸟,一幅仕女,隔着玻璃挂在墙上。
范海辛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风格的确和幽灵少女那幅自画像有点类似。
幽灵少女则看得更仔细,直接就飘到玻璃窗里面去了。然后跟范海辛说:“……这是我画的。”
范海辛看了看画的落款,龙飞凤舞的竖排小字,他一个也没认出来。下面一个红色的印章倒是认出了一个“安”字,他想说不定还是受那个裱画的老师傅影响,先入为主有了“安澜”这两个字的印象,才蒙出来的。
署着安澜的名字,以袁立海作品的名义收在博物馆里,幽灵少女却说是她画的。
范海辛更愿意相信幽灵少女。
毕竟她都已经死了,诋毁一个同样死掉的人,还是她能记得的唯一的人,有什么意义呢?
但这样一来,事情就有点复杂了。
这幅画是幽灵少女画的,幽灵少女画的那幅“自画像”又被装裱店的老师傅一眼认成袁立海的作品。就是说,这并不是一幅两幅的问题,而是流传出来的袁立海的画,大概都是幽灵少女画的。
这算什么呢?代笔?还是剽窃?
范海辛看着幽灵少女,问:“既然是你画的,为什么会是袁立海署名?”
幽灵少女偏起头,像是在回忆,断断续续道:“……阿海字写得好……有一天我画完画之后……他握住我的手,在画上写了首诗。我欢喜得心都要跳出来了……他离我那样近,还对我笑了……他说,以后只要我画了画,他都帮我题字……”
——尼玛!
范海辛简直想直接骂粗口,这完全是骗小女孩的棒棒糖的节奏好吗?什么帮她题字,他都签上自己的名字盖上自己的章了好吗?利用爱慕自己的小女生沽名钓誉,这也太无耻了一点。
“竟然没有人发现吗?难道以前没有人见过你画画?你的朋友亲人呢?”范海辛问。
幽灵少女摇摇头,眸中一片黯然,“我没有朋友……阿海也不让我见他的朋友,怕丢人……”
他霸占了人家的画,当然不想她见其他人。丢人?丢人的是他吧?
范海辛叹了口气,“你滞留人间不会就是为了这个人吧?他根本不值得啊,他骗了你……”
“我知道。”幽灵少女轻轻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凄楚,“我都知道,他从来没有喜欢过我,每次对我好,都别有用心……但……我喜欢他啊……从第一眼看到他,我就喜欢他啊……”
范海辛闭了嘴。
是的,她喜欢他,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外人无从置喙。
幽灵少女低落了一阵,自己又抬起头来,向范海辛道:“我想知道我是怎么死的。”
很好,有需求就好办了。
范海辛点点头,“我一定会帮你查清楚的。”
想知道幽灵少女是怎么死的,当然还是要先知道她是谁。
所以依然得从袁立海身上着手。
范海辛再次开始搜查袁立海的信息,这次更仔细详尽,连八卦和小道消息都翻出来看了。
袁立海出身白岱世家,从小就有“神童”之称,什么三岁背诗七岁作文,的确随便拎一段出来都能当故事讲。他那代人正好赶上了中国翻天覆地的变化,跟很多有志青年一样,袁立海怀着满腔热情去了英国留学。中间经历过什么不知道,过了几年回来之后就成了“浪漫主义诗人”,跟几个同样喝过洋墨水的年轻人办了白岱第一家文学杂志,一时声名无两。正值澄空书院要改大学,袁立海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第一批新派教员。也是因为他的奔走呼吁,澄空才开始招收女学生。
只看这些……真是完全想象不到他竟然会是一个剽窃他人画作的无耻之徒。
范海辛看了看幽灵少女,问:“你是袁立海的学生吗?”
那个时代的女孩子是受到禁锢歧视的,因为袁立海的呼吁才能出走家门接受新式教育,袁立海就算是她们的恩人。不要说私人的感情,单这份“师恩”……她们就算吃了亏也不好闹出来。这姓袁的真是好算计。
幽灵少女却答非所问,只长长叹了口气,语气里无尽怅然:“他真的很喜欢学校,很少回家……说在学校能感受到青春和自由,在澄空才算是活着……袁家……不过是尸居余气……”
范海辛没经历过那个时代,不好评价,但对这个袁立海已经鄙视到了极点。
袁立海是成过亲的。十七八岁的时候,就娶了父母给他订下的妻子。对于这位袁夫人,各类资料都很少介绍,偶尔提到也只是一笔代过。只说是守旧的平庸女性,甚至还用这一点来为袁立海的风流开脱。
才子嘛,总会有些“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绯色艳遇的,何况他的妻子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封建包办,跟留英归来的浪漫诗人能有什么共同语言?所以诗人找一找红粉知己倾一倾郁闷心事也是情有可原的。
有一篇文章就很隐晦地提到,袁立海参加一位同样留过洋的梁小姐举办的文学沙龙的时候,经常找各种借口滞留到最后,偶尔还会留下过夜。又说他和澄空的女学生“过从甚密”。
范海辛很讨厌这种人。
以前他的世界非黑即白。他眼里只分“人类”和“异类”,每天的生活只是训练和追踪异类,猎杀它们。后来认识了小白,在这个界线上稍有模糊,但感情上却依然如此。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像袁立海这样,不喜欢家里的妻子,却又不离婚,在外面招三暮四拈花惹草,找各种借口粘粘糊糊玩暧昧……还自命风流,真是丢男人的脸。
梁小姐也算是当时的名人,网上也能搜到照片,跟幽灵少女并不像。范海辛想,说不定幽灵少女就是那个跟袁立海“过从甚密”的女学生。
竟然这样喜欢着那么个人渣……他一时间觉得幽灵少女真是又可怜又可悲。
可惜,范海辛没找到更多和这个“过从甚密”的女学生相关的消息。不要说照片,连个名字都没有。文章是当年用笔名发在一个小报上的,连作者真身是谁都不知道,也不排除有仇家造谣的可能。
而当年声名显赫的袁家也在袁立海去世之后就已经衰败,袁立海没有儿女,其他的后人也早已不知流落何方了。
范海辛找到了一份澄空大学第一届的学生名单,但那些人早已都作了古,连儿子辈也死得差不多了,孙子辈他只联系上了两个,连袁立海这个人都不知道,更不用说他的小情人了。
范海辛叹了口气。
事情毕竟还是过得太久了。指望不相关的人记得这些事实在有点不太现实。
如果有当年的知情人就好了。
他听说道家阴阳家什么的好像也有办法招魂,不知能不能把袁立海自己招出来问一问?
他自己也觉得这个念头有点荒谬,就算真的可以,他认识的法师也只有李小白而已,是要等她开学回来呢,还是跑她老家去找她?
找得到吗?就为了这种事在过年这种时候跑去找她……算什么呢?
知道的是他为了这幽灵少女,不知道的还当他故意搅局呢。
他还是老实点吧,别给人家添麻烦了。
范海辛甩甩头靠在椅背上,却见幽灵少女凑在电脑前面,看着上面一张图。
“怎么了?”范海辛问,一面把那张图放大。
那是张老黑白照片,正是那个八卦小文提到的“梁小姐的文学沙龙”。西式装潢的客厅里,七八个年轻人或坐或站,众星拱月般围着中间一个面容娇美的年轻女子。
幽灵少女点着那张照片,不太确定的样子,“……我好像去过这里。”
范海辛并没有看她。
比起幽灵少女去过梁小姐的客厅,他有了更大的发现。
他睁大了眼,将照片放得更大,然后盯紧了坐在最后面的椅子上只露了半张脸的男人。
他完全没想到会在这张照片里看到这个人。
会出现在这里,就是说,这个人认识梁小姐,也认识袁立海这帮人。
而这个人范海辛也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