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门的时候还好,不觉得有多冷,这会儿走到一个风口上,路北尧才发现自己穿的运动服完全不挡风,山风顺着衣服的纹理往皮肤里钻,整个人跟裸·奔似的。
他扭头看向程十鸢,这祖宗穿着一身貂,暖得脸红扑扑的。
路北尧顶着风冲她喊,“好冷。”
程十鸢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给了路北尧一个很中肯的建议,
“你跑起来,跑起来就不冷了。”
给人家提完建议,程十鸢感慨道,“哎呀,还好我穿得够多。”
路北尧简直无语。
还好观音庙也不远,俩人溜达着就到了这边。
观音泉具体的位置,程十鸢白天也就听了个大概,只知道是在观音庙后面的山脚下,但具体从哪里上去就不知道了,只能沿着观音庙的围墙往后山走,先走到山脚处看情况再说。
刚走到围墙后面,程十鸢踩到一块掉到地上的瓦片,整个人往前倾去。
还好路北尧眼疾手快,手脚灵活,一把捞住她的腰,把人给提溜了回来。
程十鸢还没站稳,就听到庙里有人喊,
“谁?谁在那边?”
声音刚落下,一道刺眼的手电筒的光照到了他俩的身上,程十鸢抬手挡住光。
路北尧反应过来,搂在程十鸢腰上的手掌一用力,把程十鸢拉到自己怀里搂住。
此时出现在光影里的两个人,就是一对搂在一起约会的小年轻。
而他们逆着光,也看不清楚对面是谁。
只听对面一个中年男声说,“你不那个来治病的医生吗?你俩干嘛呢?”
路北尧立刻回答,
“她是我女朋友,我专程过来看她的,在人家家里不方便,我们出门走走。”
对面又说,“这大冷的天,你们真能。”
随后收了电筒,窸窸窣窣地走远了。
程十鸢从路北尧怀里钻出来,朝那人走开的方向张望了一会儿,收回视线,拍了拍路北尧的肩膀,
“路北尧你临场发挥不错,一看就很有经验哈。”
路北尧没接她的话,刚才那一抱,他这会儿心砰砰跳得厉害,全身的血液都往脸上涌,体内有股莫名其妙的热流乱串,也不觉得冷了。
但这种感觉让他觉得脑袋有点晕,鼻腔里还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花香,那是程十鸢身上的香味。
程十鸢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心里,路北尧就是她一个晚辈,又是在这种特殊情况下抱了一下,大家都穿得跟熊似的,再说这个时代风气又开放,她觉得无伤大雅。
她自己朝前走,时不时地确认一下路线,路北尧就傻啦吧唧的跟着她。
俩人围着山脚兜了一大圈,终于找到了一个山洞。
程十鸢打着手电走进去,刚走到山洞入口处,就听到里面传来潺潺的水声。
“就是这里。”程十鸢的声音有点抑制不住的兴奋。
又往里面走了一截,接近泉水了。
泉水所在的地势稍低一些,顺着几阶湿滑的石头走下去,程十鸢把皮草衣服的下摆捞起来抱在怀里,穿得太多动作有点笨拙,她蹲下身,伸手往下试了试泉水的水温。
这会儿虽然天气冷了,但外面的温度也还有十来度,可这泉水却是冰冷刺骨,感觉已经在结冰的临界点上徘徊了,估计外面再冷个两三度,这水准结冰。
路北尧怕她掉进去,伸手拽住了她的另一只胳膊,问,
“是这里吗?”
程十鸢点点头,
“感觉像是,水确实很冰。这水虽然叫做观音泉,但它不是真正的泉水,泉水是流动的,能晒到太阳的阴阳平和之水,而这个水晒不到阳光,寒气很重,应该是井水才对,在中医里来说,这个水是最寒的。”
确认了观音泉的位置,这边湿寒很重,程十鸢没有多作停留,转身就往外走。
路北尧在前面走,程十鸢跟在后面。路北尧问,
“既然只是一汪普通的水,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忌讳?好像不想在外人面前提起似的。”
程十鸢突然问了路北尧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下午吃饭的时候你有没有注意到,那个瘸腿的奶奶,她戴的银耳环很别致,吊穗的设计很像苗族的传统饰品。”
这些细节路北尧自然不会注意到,而且就算是注意到了,他也未必知道这是苗族的饰品,但是程十鸢在这个时候突然提起,这两件事情应该是有关联的。
路北尧觉得自己这一趟还真是来对了,谁知道这个村子藏着个怎样的秘密,万一被程十鸢揭开了,谁又知道她会不会遇到危险。
俩人匆匆回到家里,刚走进堂屋,程十鸢吓得“呀”了一声,房间门口站着一道黑色的人影。
路北尧跟在后面,忙按亮了手边的电灯。
那个瘸腿奶奶怀里抱着个热水袋,朝他们晃了晃手里的热水袋,眉间带着浅浅的笑意,
“晚上太凉了,我给女医生做了个热水袋送过来。”
程十鸢上前两步,接过热水袋抱在怀里,冰凉的手一碰到暖哄哄的热水袋,指尖暖了起来,气血流动的地方微微发痒。
奶奶送了热水袋,却没有立刻离开,她跟着程十鸢进了她的卧室,
“这屋里有一扇窗不好关严,今晚风大,我帮你看看关好没有。”
路北尧不放心她待在程十鸢的房间里,也跟进来站在门口守着。
这奶奶还真是没撒谎,她把窗帘拉开,有一扇窗户的木框有些变形了,这会儿正呼呼地往屋里灌风。
她颤颤巍巍地踮起脚尖,拉住窗户的把手,手上用巧劲,往里使劲一拉,咔哒一声,窗框卡严实了,风也停了。
她腼腆一笑,
“把热水袋捂在脚边,又没有冷风吹进来,这下就不会冷了。你们休息吧,我先走了。”
她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口,程十鸢突然问,
“奶奶,您是苗族吗?”
奶奶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耳垂上的一个苗银吊穗耳坠,她脸上的笑容就像是散沙一般,被风一吹,就消散了。
“嗯。”
她点点头,算是应了程十鸢的问题,步子没停,一瘸一拐地继续往外面走。
程十鸢继续追问,“鹿村的村民都是汉族,您怎么会嫁到这边的?”
奶奶停下脚步,回过头,眼神和程十鸢对视上,她的眼角虽然布满皱纹,但是眼神清澈干净,带着审视的目光,像是在判断程十鸢值不值得相信。
过了半晌,她一瘸一拐地走到门边,把门关好,转身,脊背抵着门板,悄声说,
“我不是嫁进来的,我是被人关在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