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杜若的房间在靠东边的一间厢房里, 厢房外正对着南山墙,挨着墙种了一小排冰翠竹,冰翠竹耐寒, 冬天也依旧翠绿,倒是这隆冬中罕见的一抹绿色。
正值中午, 气温低, 太阳没什么温度, 却依旧耀眼。
王杜若躺在床上, 头朝床尾那边悬着, 她翻着眼皮,自下而上看着外面那一小方蔚蓝色的天空,阳光刺眼, 但她好像不怕那光似的,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年轻的男人自顾忙活着,王杜若没什么表情, 只有悬空的头随着节奏上下点动。
外面的翠竹上飞上去一只落单的鸟儿,王杜若甚至还分了一下神,心想这鸟命真大, 这天儿都能活下来。
就在她愣神的功夫,男人那边也结束了。
王杜若抬手把他推下去, 她翻着眼皮看了看床尾处的五斗柜上的一个老式座钟,面无表情地对男人道,
“你歇20分钟。”
男人瘫在床上, 摇了摇头, 语气带着娇嗔, “姐姐,第四次了, 我真不行了,要不我给您叫个人来,保证干净,身材也好,您看行不?”
王杜若拿出手机,给男人转了一笔钱,
“不用了,你滚吧。”
她捡过床边的浴袍穿上,翻身坐了起来,从五斗柜的抽屉里拿出烟点了一支。
点上烟吸了一口,她走到窗户旁,推开窗户,把烟圈朝那排冰翠竹上喷上去。
身后的男人懒洋洋地穿着衣服,好心劝道,
“姐姐,我多说一句,您这方面瘾这么大,我觉得是病,您要不还是给自己开张方子调一下吧,您这真的......有点病态了。”
“滚!”
“哎,这次不好意思了姐姐,我回去多吃点腰子补一补,下次一定让您满意。”
王杜若当然知道自己这是病,但她不想治,也根本治不了,她这是心病。
在王杜若8岁的那年,她同父母弟弟一起驱车去郊游,车子在途中出了车祸,为了躲避对向一辆超车的汽车,他们的车子冲破路边的围栏,从悬崖上跌落。
父母当场死亡,弟弟高位截瘫,只有王杜若全须全尾地活了下来。
之后王杜若和弟弟被爷爷王和豫接到京市安顿下来,她的爸爸和王和豫不和,成年以后就和他断绝了父子关系,爸爸去了南方,之后就一直在那边生活,所以这是王杜若第一次见到王和豫。
刚开始的时候王杜若还觉得王和豫人还不错,对姐弟俩都挺亲切的,还会尽力给高位截瘫的弟弟医治。
后来王杜若逐渐发现王和豫有点不对劲。
他给弟弟王忻医治了差不多半年,弟弟的情况没有一点好转,有一次还因为用药中毒,高烧呕吐,差点命都没了。
王和豫发现自己治不了王忻,就把他给关了起来,对外从没提起过王忻这个人,就连家族里的亲戚们都以为王忻和他父母一起出车祸死了。
放弃了王忻后,王和豫就开始培养王杜若,教她学习中医知识,有意要把她培养成王氏的传承人,王杜若还挺聪明的,对中医也挺有天赋,这点倒是让王和豫很满意。
在王杜若16岁的那一年,王和豫第一次带她去了岛国,也是第一次见到高木先生。
王杜若记得那次是在一家光线很昏暗的餐厅里吃饭,没有椅子,大家围着一张长桌跪坐在垫子上。
坐下没多久,进来一个很漂亮皮肤很白的姐姐,一进门她就开始脱衣服,她花哨的长袍下面,居然什么都没穿。
王杜若当时就吓懵了,她小小的身体里仿佛是经历了一场山洪暴发。
然后那个裸·体姐姐就躺到了他们面前的长桌上,接着又进来一些端着盘子的人,他们把冰冷的食物摆在那个姐姐的身体上。
翻译告诉他们,这叫女体盛,就是用处女的身体做容器来盛放食物,这些身体在之前都经过“净身”,身体是很干净的,还说这是很高规格的招待。
餐桌上的男人们都暧昧地笑了起来,王杜若当时只觉得那个笑容很变态、猥琐,那顿饭王杜若几乎什么都没吃。
后来那顿饭是怎么结束的,她又是怎么跟着大人们走出餐厅的,她全都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具躺在桌上白皙冰冷的身体。
可能是这件事给王杜若留下的阴影太深,在她成年以后,第一次和男朋友发生关系,脑海里就一直闪回那次女体盛的画面。
后来她就变得有点病态,压力大的时候,她需要很多次的性·爱来缓解,如果得不到满足她就会焦虑痛苦。
王杜若是一个聪明的人,她在中医上有一定的造诣。
但她无法摆脱高木设下的这张巨大的网,在这张网里,她和王和豫都是不存在的,中医背后的巨大利益才是高木的真正目标。
这种割裂感,经常让她觉得很孤独,蚀骨的孤独,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那种孤独。
王杜若逐渐开始摆烂,她开始随心所欲的生活,抽烟喝酒熬夜,吃重口的东西,看谁不爽就骂谁,想做·爱的时候,她就一直做,只有这样,她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抽完一支烟,王杜若从回忆中抽离,把烟头在木质窗框上摁灭,穿上衣服,走出了房间。
*
当天晚上,王氏官博发布了一条道歉声明,
【大家好,鉴于我馆王杜若医生疑似买通营销号向程十鸢女士造谣一事,经我方核实确有此事。特此,王氏中医将暂停王杜若的全部工作,王和豫老师仅代表孙女王杜若,向程十鸢女士郑重道歉,向一直以来支持王氏的所有朋友真诚致歉,我们将吸取教训,绝不允许此类事件再次发生。】
程襄坐在沙发那边,把致歉声明大声念给程十鸢听。
程十鸢正在餐厅那边用面皮包烤鸭,面皮摊开放在手上,往里边加一点烤鸭加一点葱丝,再抹上一点京酱,包好以后,一口塞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