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珊珊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迷茫, 她空洞而茫然地看着程十鸢,下意识地反问,
“你说什么?”
程十鸢把之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思伤脾,恐伤肾, 你的脾和肾都不好, 证明你有放不下和让你恐惧的事。而且你元气运行不足, 体内压抑的负面情绪较重, 甚至还动过好几次自杀的念头。你自己都已经过成这样了, 为什么还会想要生孩子?”
孟珊珊似乎被说中了心事,上齿咬着下嘴唇,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瞬间大雾弥漫。
程十鸢这才留意到孟珊珊的那双眼睛, 大而灵动,眼珠很黑,眼白的地方清澈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这双眼眸,似曾相识。
她的脑海中闪过灵泉的那双大眼睛,和孟珊珊的这双简直是如出一撤。
“你也是苗族人, 对吧?”
因为孟珊珊的穿着打扮不像少数民族,说话也不带当地口音, 而且听灵泉说,方康是从外地来这边开民宿的, 程十鸢猜到方康和孟珊珊应该是夫妻, 所以自然也以为孟珊珊是外地人。
可是有些东西, 从出生的时候就刻在了基因里, 比如外貌上的一些特征,孟珊珊的这双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孟珊珊咬着下唇点了几下头。
程十鸢又问, “你和方康是什么关系?你们是夫妻吗?”
孟珊珊还是只知道点头。
程十鸢,“方康那么欺负你,羞辱你,你为什么不离开他?”
这句话好像是戳中了孟珊珊的痛点,她那滴一直含在眼角的泪水终于滑落下来,然后眼泪越流越凶,就像是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孩子,回到家看到妈妈的那一瞬间,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程十鸢从抽纸盒子里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也没劝,就让她自己哭。
人平时委屈受多了就容易肝气郁结,眼泪能解肝郁,哭出来就会好多了。
但程十鸢也真是没想到,这个孟珊珊居然这么能哭,一直哭了半个多小时,哭声才逐渐止住,变成了小声的抽噎。
程十鸢中途回了一趟房间,拿来了她的那套紫砂小茶壶。
等孟珊珊的眼泪止住了,程十鸢倒了一杯普洱茶推到她面前,
“先喝点茶水,生普有清轻流通之气,对肝很好。”
“谢谢。”
孟珊珊道过谢,把小巧的紫砂杯蜷在手心里握着,茶水的热度透过杯壁传入手心,孟珊珊的手指冰凉,此时特别眷念那一丝热气。
程十鸢只是安静地喝茶,也没有主动问什么,倒是孟珊珊的情绪平复一些之后,她主动说起了自己的事,
“方康是我的男朋友。他之前在藏区开了一家青旅,我是去那边穷游的时候认识他的。那时候我身上也没有钱了,就留在青旅做义工,免费包吃住,每周方康还会开车带我出去玩一天。”
程十鸢又往孟珊珊的杯子里添了一点热茶。
孟珊珊喝了一口茶,继续道,
“做义工的那一个月本来还挺好的,青旅的生意不好,平时也没什么事情,所以还算轻松。后来我要离开藏区了,就对方康说我要走了,那时候只差两天就到中秋了,方康让我过了中秋再走。”
说到这里,孟珊珊刚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她用纸巾擦掉眼泪,习惯性地咬住下唇。
她没有继续往下说,似乎在思考程十鸢到底值不值得相信。
孟珊珊愿意主动和程十鸢说这些,也是因为看了《医者》的节目,尤其是鹿村那一期她的印象很深刻,从那时候开始,她就觉得程十鸢是个好人。
后来接到网上预定的消息,孟珊珊看到预定的两个客人,一个叫路北尧,一个叫程十鸢。
当时她的内心就狂跳不止,觉得这是老天给自己的机会。
“中秋那天发生了一件事。”
孟珊珊接着说,
“那晚我们是好几个人一起过中秋,其中还有方康的一个老同学,那人家里挺有钱的,是开一辆很好的越野车来的,也是来藏区旅游,特意来见一见方康。他们老友相见,大家都挺开心,就多喝了一点酒,我也喝了一些。明明我的酒量挺好的,可那天却醉了。”
说到这里,孟珊珊忽地叹了一口长长的气,事情说出来,她的语气也莫名的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平静,
“当天晚上我失去了意识,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和方康的那个同学居然睡在同一张床上,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他那个一直说他也喝多了,什么都不知道。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当时完全没了主意,方康完全站在我这边,帮我告那个男的,还帮我找律师。后来胜诉了,那个男的判了7年,还赔了一笔钱。”
程十鸢把紫砂杯举到唇边,呷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帮孟珊珊把之后的事情补齐了,
“事情了结以后,方康就带着你离开藏区,用赔偿的钱在这边开了一家民宿。民宿开起来后,方康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古怪,对你进行言语打压侮辱,还说是因为自己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对吧?”
孟珊珊蓦地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知道?”
程十鸢故作深沉地看向窗外雾气沉沉的大山,没好意思说前几天看的一部狗血电视剧里有类似的情节,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件事本来就是提前策划好的?”程十鸢问。
话音落下,孟珊珊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门边却传来一阵刻意的咳嗽声。
餐厅里的两个人都惊了一下,齐齐回头,就看到路北尧从门口走进来,故意大声对孟珊珊说,
“有没有什么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