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明知听着动静起来,跟老爹打过招呼,洗把脸,和儿子一起拿刀拆卸。
给司务长、老王等人,一家割两斤,再留两斤中午包饺子,剩下的一锅煮了。
没大料,颜东铮拎着两斤肉骑车去了趟食堂。
司务长接过羊肉,听颜东铮说要熬羊肉汤,忙收拾了些调料、配菜,跟来了。
一来,他就接手了灶上的事。
颜东铮把肉给各家送去,牵了牛去河边饮水吃草,颜明知跟老爹在客厅说话。
韩永新和秧宝嗅着香味醒来,趴着门框往里看,大块的肉堆满了案上的大陶盆。
“赶紧洗把脸喝汤。”司务长说着,啪啪开始拍蒜,调蘸料。
秧宝乖乖转身回屋换衣梳头,韩永新就没那么好性,摸进屋,抓块肉就往嘴里塞。
司务长气得拎着他的耳朵,将人丢出了厨房。
大块的羊肉,切成薄薄的片,蘸上蒜汁,裹上生菜叶子,往嘴里一送,鲜嫩爽脆,好吃不腻,完了,再喝一口撒了芫荽、小葱的羊肉汤,咬一口烙得煎香的薄饼,夹块拍黄瓜,一顿饭吃完,秧宝肚儿溜圆,举着双手给司务长比心。
司务长哈哈笑着,收拾了碗筷,提上颜东铮给他打的汤和装的羊肉走了。
剩下的,留足给韩连长夫妻的,都给老爹放牛车上了。
天热,又没有冰箱,不能放,老爹家人多,这些还不定够不够吃呢。
将人送走,收拾收拾,一转眼,韩永新早跑没影了,颜东铮推出自行车,拎上装满食物的竹篮,问闺女和父亲,要不要下地看看。
两人点头。
戴上草帽,换上布鞋,一个爬上前杠,一个接过篮子坐在了后面。
找到连队所在的地方,扯着嗓子一喊,没一会儿,韩连长和宋嫂子就过来了。
指指树下的竹篮,颜东铮找了把镰刀,袖子一挽,弯腰割了起来,颜明知和秧宝早跑到田中捡拾起了稻穗。
韩连长以为给他们送的水呢,结果打开一看,有肉有汤有饼,“东铮,你早上去公社买肉了?”
“老爹自个儿一早在家杀只羊,送来了。司务长做的,尝尝好不好吃,好了,走时,我找老爹再杀一头。”
宋嫂子:“肉还有不好吃的?”
“那看啥肉,咋做了。”韩连长迫不及待地夹块羊肉蘸点蒜汁塞进嘴里,满足地叹了声:“太解馋了!”
颜东铮闻言笑道:“家里留了两斤生肉,中午包饺子。”
宋嫂子:“行,我早点回去,正好院子里的韭菜可以割了。”
秧宝受不了热,没拾一会儿就不行了,隔着草帽,小脸都一片通红,颜明知怕她中暑,忙领着人往地头的树下走。
树下草密,蚂蚱、蟋蟀、蝈蝈个个身长体肥,秧宝放下打扇的草帽,扒着草丛去捉,没一会儿就用毛草串了一串,“爷爷,你看!”
“蝈蝈牙尖,别咬着手。”
“我小心着呢。”
秧宝忘了,草密的地方,还容易藏蛇纳鼠。
一时不查,踩着条甘蔗粗的长蛇,吓得秧宝惊呼一声,飞一般窜进了田里。
引得一旁拾稻穗的孩子们哈哈大笑。
“怎么了,怎么了?”颜明知忙起身追来查看。
秧宝小脸煞白,指着方才待的地方:“有蛇。”
云省多毒蛇,颜明知一听,吓了一跳,忙将人抱坐在腿上,褪去鞋袜,挽起裤腿,翻看她的双脚和小腿。
小脚小腿肉乎乎的,一片雪白,没有一点青红印子。
颜明知松了口气:“还好,没咬到。”
穿上鞋袜,拿草绳扎紧裤腿袖口,颜明知握了握孙女的小手:“有没有感到哪里疼?”
秧宝摇摇头,小脸汗津津的,双手冰凉。
见此,颜明知就想带秧宝回去,不在田里待了。
颜东铮闻声过来:“吓着了?”
秧宝扑在他怀里,闷闷地摇摇头:“我的蝈蝈、蚂蚱全跑了。”
“跑了再捉,人没事就行。”拍了拍她的背,颜东铮哄道,“再和爷爷玩会儿,太阳毒了,咱就回连队。”
这下,颜明知可不敢让她一个人玩了,带着秧宝挑了块无水稻茬浅的地方,继续捡拾稻穗。
旁边的小朋友,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捡来的新米怎么吃。
秧宝:“不要工分吗?”
“我们小孩子,捡上一天顶多给四个分工,换算一下,也就两毛三分钱,还不如要稻子呢,勤快点,一天能捡四五斤,商店里一斤米卖一毛四,还要粮票。”
颜明知笑道:“这笔帐,算的不错!我小时候捡来的稻穗,晒干捶打后舂成米,都拿来换零食和书本了,你们不换吗?”
几个孩子互视一眼,喃道:“我都拿回家给我妈了。”
“我也是。”
……
颜明知顿觉失言,朝远处的家长们不好意思地笑笑。
秧宝瞅眼自己篮里浅浅的一层稻穗:“爷爷,咱们下午还来捡吧?”
“秧宝想换什么?”
天热,秧宝觉得嗓子眼冒烟:“赤豆棒冰 ,奶油雪糕,大冰砖,掼奶油……”
秧宝每说一样,小朋友们就咕噜一声,咽一下口水。
颜明知点着孙女的头,无奈道:“爷爷少你零花钱了?”
秧宝摸摸口袋,空空如也:“可我这趟出门,带的钱不多啊。”
“放心吧,爷爷带了。”弯腰抱起孙女,颜明知招呼一众孩童:“走,颜爷爷请你们吃奶油雪糕,大冰砖。”
“真的?”
颜明知立马掏出张大团结,朝众人晃了晃。
“哦吼,吃奶油雪糕、大冰砖喽——”
水稻连有自个儿的小卖铺,离这不远,大伙儿簇拥着颜明知祖孙过去,瞬间挤满了小卖铺。
不敢让他们吃太多冰的,一人一块,吃什么,自己挑。
完了,还给韩连长他们抬回一桶散装啤酒,给颜东铮拎了瓶崂山矿泉水。
把矿泉水拿给爸爸,秧宝和小朋友们一起坐在被爷爷打扫过的树荫下,吸溜完大冰砖,拎起竹篮又回到了田里,拾累了,大家商量着去捉鱼。
割完稻子的稻茬地里,只要有水,必会有鱼。
多是野生的小鲫鱼、胡子鲇、泥鳅、黄鳝,还有田螺。
大家寻了处水深的地方,来回几趟把水搅混,这时,很多鱼嘴巴便会浮上来,拿草帽一舀就是几条,多是小儿巴掌大的小鲫鱼。
秧宝不敢下水,怕有蚂蝗,站在一旁,等他们把鱼丢过来,捧着小桶去接,掉在地上,便弯腰捡起。
回去时,大伙儿给秧宝分了小半桶鲫鱼和几把田螺。
颜东铮久不干活了,这一忙,腰都直不起来了,拄着一根两头尖的扁担,探头看向秧宝手里的小桶:“这么小,怎么吃啊?”
“裹上面糊,油炸。”秧宝想到小伙伴们的描述,嘴里顿时口水泛滥,“刚出锅的小面鱼,老香了!”
颜东铮捂了捂额,直乐:“秧宝,爸爸缺你吃了?”
秧宝笑:“这不好久没吃小炸鱼了吗?”
将扁担递给捆好稻子的老王,颜东铮弯腰接过闺女手里的小桶,唤上树荫下歇息的父亲,步行回连队,自行车宋嫂子骑走了。
没走多远,苏正初就开着吉普来了。
调转车头,在三人身边停下,苏正初探身推开副驾的车门:“颜叔,东铮,秧宝。”
“伯伯——”秧宝挥手打招呼,笑得特别灿烂。
苏正初应了声,点点颜东铮:“都半年了,怎么还不让秧宝改口?”
颜东铮安顿好父亲,放好小桶,抱着秧宝坐进副驾,笑道:“叫习惯了,子瑜、俊彦不也叫我和小卉,叔、婶吗?”
“那是因为先前有苏雪和刘志伟在,叫你和小卉,姑父、姑吧,两个小家伙总觉得不是唯一,显不出亲近来。”
颜东铮乐道:“秧宝有三个亲舅呢。”
苏正初脸一垮,“那我不是唯一了?”
“可不。”
“算了,秧宝,你还叫大伯吧。记得,我是亲大伯啊。”
颜明知:“……”
秧宝:“那云姨呢?”
“叫姨,亲姨。”
这乱的,亲大伯跟亲姨结婚了,亲上加亲吗?
颜东铮不能想,怕自己笑场,忙打断道:“你今天不忙吗?”
“调休一天。”
秧宝:“我亲姨来了吗?”
“来了,在韩连长家包饺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