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文兵没说错,作为大学子弟,政治不敏感没关系,最忌讳的是——乱说话!”任国维说着,再次看向窗边那位跟秧宝对话的老人,“他应该是访华的学者。”
竟革没听几人的争持,早在看到秧宝的瞬间,便抬脚走了过去:“秧宝。”
秧宝一愣,回头笑道:“小哥,你们怎么也来了?”
竟革指指任国维:“那家伙请客。”
王研研恍然:“你们是不是定了四桌?”怪不得她和秧宝进来,服务员说没位置了。幸好,秧宝认识这位M国某大学经济系的教授布朗先生,人家一见秧宝,便热情地唤了她们过来一起坐,还说他请客,随便点。
布朗:“秧宝,你朋友?”
秧宝笑道:“我小哥,竟革。小哥,这位是布朗先生,上回我和张栋叔叔去农大给师公送佛珠手串,遇到他和同伴在大街上问路,下车帮了个小忙。”
“你好!”竟革伸手。
布朗先生笑着起身,与之相握:“你好,颜竟革先生。”
第一次被人尊称为“先生”,竟革不好意思地挠挠脸:“你们聊,我和朋友……”
秧宝推他:“快去吧!”
竟革点头:“走时,叫我。”
“爸爸说了,八点过来接我。”
“哦。”那他就放心了。
“服务员——”布朗先生招手。
最近因为店里多了些归国华侨和访华学者,老莫请了几位外国语学校的学生来当翻译。
他一叫,立马过来位:“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秧宝一听声音,诧异地偏头看去:“周阿姨!”
周若蕊一身灰白职业套装,含笑而立:“是我。”
布朗先生莞尔:“认识?”
秧宝点头,起身给两人介绍。
周若蕊面对布朗先生伸出的手,客气地与之轻握,柔声询问道:“布朗先生,你需要什么吗?我帮你叫。”
布朗先生见秧宝和王研研一来就点冰激凌、小蛋糕,便以为竟革他们也喜欢:“麻烦帮我跟颜竟革先生他们上几道甜点,再一人来盒冰激凌,我买单。”
“不用!”秧宝忙拦道,“他们有人请客。”
“要的要的,”布朗先生笑道,“秧宝,你刚才对姑苏的讲解,听得我十分心动,正打算请你帮我介绍位导游,带我游一回姑苏,看一看你说的七十座古桥梁,二十二处古驳岸,品一品松鼠鳜鱼、海棠花糕、桂花鸡米糖粥,听一听评弹的咿咿呀呀。你不接受,我怎么好开口?”
导游?!
周若蕊心口砰然一跳,不由认真打量起眼前的老先生。
秧宝无奈:“您太客气了!”
布朗先生哈哈笑道:“你们国人不是常说一句话吗,‘人多礼不怪’。你要过意不去,到了姑苏,陪我到处走一走,尝一尝各色美食,如何?”他近一年来,吃什么都没胃口,瘦得厉害,去医院检查,医生说他得了厌食症,这次之所以随访问团来华,就是听说,华国美食源远流长。
然而来了十几天,并没有得到多大的改善。
方才看秧宝和王研研吃东西,才发现,甜食之美,真的能甜到人心坎里。
“麻烦照我方才所说,”布朗先生一指竟革那几桌,“上点心、冰激凌。”
周若蕊:“请问,点心有具体数量吗?”
秧宝:“周阿姨,你让他们自己点吧,一人一份。”
周若蕊没应,只面带笑意地看着布朗先生。
布朗先生颔首,他不是华国人,对那些孩子的了解肯定不如秧宝。
“好的,我明白了。”周若蕊转身去办。
三人继续刚才的话题,王研研还没听过姑苏的小调,央秧宝唱段,布朗先生亦一脸期待。
“那我唱段《游园惊梦》。”秧宝清清嗓,唱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她在姑苏那几天,也就学了两小段,唱到“生生燕语明如翦,呖呖莺歌溜的圆……”再后面几句,就不会了。
王研研“啪啪”鼓掌。
布朗先生虽说听不懂,可那词那调,被秧宝软软糯糯的小奶音一唱,只觉韵味十足,抚掌笑道:“很美,我形容不出来那种感觉,看来听你的去趟姑苏,是个正解的选择。秧宝,你们定的是明天的飞机票吗?”
秧宝抿口果汁,点头:“坐飞机先到沪市,再转乘渡轮。我还没坐过渡轮,不知道会不会晕船。”
布朗建议道:“带点橘子味的罐头或是让医生给你开点药备着。”
秧宝记下。
外交部的工作人员找来,布朗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起身道:“我该走了。秧宝,姑苏见!到时,别忘了给我介绍位像你这么有趣的导游,年龄、性别,不是问题。”
秧宝和王研研起身送他。
“留步!”布朗手一挡,边朝门口的工作人员走去,边回头道,“可爱的王研研再见!秧宝再见!”
“布朗先生再见!”两人挥手,目送他随工作人员出门,转身上了窗外停的红旗轿车。
王研研长长舒口气,往椅子上一摊,“唉,终于不用坐得直挺挺,吃口东西都要轻嚼慢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了。”
秧宝跟着往椅子上一摊:“还想吃点什么不?”
“吃!”王研研一把抓起桌上的菜单,“方才光顾着说话、啃点心了,我肚子还空着呢。服务员——”
一旁的小伙子刚要过来,周若蕊已快步走到桌前:“秧宝。”
“周阿姨。”
王研研看看她,点着菜单道:“麻烦给我来份大虾沙拉,奶油蟹肉汤,法式炸猪排,奶油蛋糕。秧宝,你要什么?”
秧宝凑过去看了眼她手里的菜单:“肉什锦沙拉,谢谢。”
王研研:“别的不要了吗?”
秧宝懒懒地摇摇头:“方才我可没客气,牛排、奶油烤鱼,没少吃。”
周若蕊刷刷一写,从小本上撕下,递给一旁的小伙子:“麻烦你去趟后厨,帮忙报一下菜名。”
小伙子一愣,接过,转身去了。
周若蕊在两人对面,方才布朗先生的位置上坐下,“秧宝,我方才帮竟革他们上菜,听那帮少年说,这个暑假军区大院、空军大院、市政大院的孩子们都去西山参加什么集训了?”
秧宝凝眉,这话听着怎么像诘问呢:“嗯,我记得放假前,苏爷爷让张栋叔叔给你们打电话,问大鹏哥二鹏哥假期有没有什么安排?周姨你不是说,你要带他俩去刘伯伯就职的凤林县玩儿吗?”
周若蕊一噎:“他怎么没提孩子们可以去西山参加集训?”
秧宝下意识地挺了挺腰,板着小脸,一本正经道:“第一次试办,效果如何,谁也不知道。再说,大院的孩子多了,可这回去的满打满算才201人,中间还被退回四五个,可见也不是谁想去就能去,还要看个人能力和身体素质。”
周若蕊桌下的手攥了攥,片刻,一把拿起桌上没喝完的红酒,倒了半杯,一口气喝完,抹把嘴:“秧宝,周姨能求你件事吗?”
王研研盯着酒杯张了张嘴,倒底没好意思说,那杯子,方才布朗先生用过。
秧宝动了下身子,脸上立马又露出了奶懵的表情,软呼呼的:“你说。”
“把我介绍给布朗先生。”
秧宝惊讶道:“你要给他做导游?”
“嗯,我英语还不错。”
秧宝摇头:“布朗先生若只是想找一个英语好的,外交部多的是人选。他要找的是一个能陪他玩,让他放松,带他寻找美食的小吃货,还最好是一个姑苏通,了解我们民族的文化,深爱姑苏那片山水。”深爱者,言语里都是情,带不来一点敷衍。那样听他讲起旧街小巷,满满的柔情,听来都是一种享受。
“你只要把我介绍给他,后面的事不用管。”
秧宝一脸为难,咬着唇不说话。
“你有他的名片吧?”
这个真没有。
“知道他下榻在哪吗?”
不知道。
想了想,秧宝道:“周阿姨,再过几天你们就开学了,你怎么给他当导游?布朗先生的姑苏行又没定时间,有可能半月,也有可能半年。你总不能放弃学业,一直陪他待在姑苏吧?”
“你不知道他们这批访华学者过来的目的?”
秧宝恍然:“互派留学生!”
“嗯。”这也是她得到消息,匆匆从凤林县赶回来,托人进入老莫的原因,“秧宝,周姨能不能出国留学,就看你了。求你了,帮我一把,就这一回。”
秧宝最见不得别人这样,容易心软:“我、我回去问问。”
周若蕊激动地“霍”的一下站起,长臂一伸,捧着秧宝的小脸,隔着桌面,提拉着亲了口:“谢谢、谢谢你秧宝。”
拿过纸笔,刷刷写下组电话号码塞给秧宝,“不管成不成,记得给我回个电话。”
说罢,不待秧宝有所反应,人已踩着高跟鞋哒哒走了。
王研研无语地戳戳傻愣的秧宝:“她是你哪边的亲戚啊,关系近吗?这么为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