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朗先生看小碗里也就三四口的量,忍着笑意点点头。
秧宝忙把勺子一丢,双手捧着碗凑到嘴边,喊了声“开始”,闷头干了起来。
布朗先生端起碗,大口一张,去了三分之一,接着又是两口,“砰”放下碗,没了。
秧宝看看自己还剩的一个碗底,张嘴打了个饱嗝,一桌人瞬间笑开了。
吃过饭,秧宝洗把小脸,漱漱口,踢掉鞋子,往床上一躺,两分钟没到就睡着了。
宋梅香轻手轻脚地给她盖上毯子,退了出去。
苏宏胜上午早回来一个多小时,高价买下了隔壁的宅子,这会儿,四名保镖正带着临时找的人,整改、收拾。
布朗先生站在拆去的院墙前,看了会儿,叫了苏宏胜在客厅里下棋,一旁的清乾隆豆青釉双耳三足炉里袅袅绕绕地燃着颜东铮自制的防蚊香,香味清雅,如雨后盛开的鸢尾,很是好闻。
没下一会儿,布朗先生的注意力就转到了香上:“哪买的?”
苏宏胜看了眼:“秧宝爸爸配制的。”
闻言,布朗先生不由想起一事,看向何同志:“我记得我初来华国时,你给我介绍过一种香,说是对失眠患者有极大的帮助。”
何同志颔首:“那香叫《思眠》,出自京市百年药铺尚明堂,因用料多为名贵药材,价格奇高。除了思眠,尚明堂今年还推出五款保健香,分别为《安神》《醒脑》《宁静》《志远》《解郁》,药效如香名。”
“这里能买到《思眠》吗?”布朗先生坐回苏宏胜对面,问道。
何同志:“我打电话问问。”
电话打到尚明堂,那边回复说《思眠》因所用药材和奇楠香,量少、价高,成香不易,姑苏这边并没有铺设。
宋梅香端着茶点进来,闻言笑道:“我带的有四丸,布朗先生要用吗?我拿给你。”
何同志翻译过,不等布朗先生回答,便好奇道:“宋姐休息不好吗?”
“那倒没有。《思眠》说是香,亦是一味中药,出门在外,这不是怕有个万一,什么都备些。”
何同志哑然,一枚《思眠》尚明堂卖十元,真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
布朗先生不知是不是换了地方,还是因厌食症引起的情绪不稳,昨夜没睡好,这会儿明明很困,却对床铺打心底地升起一抹抗拒。
何同志询问过情况,四枚全要来了,另寻了个香炉,点燃一枚,捧进卧室,布朗先生回房躺下,五分钟没到,鼾声响起。何同志轻声轻脚地从门口回来,长松了口气。
苏宏胜诧异地挑挑眉:“这么好用?”他年纪大了,也是入睡困难,浅眠易醒。
何同志指指布朗先生的卧室:“你听。”
夏日的午后,这种深巷小院,极静,唯二的声音,一是蝉鸣,二是隔壁的拆卸声,现在又多了道起起伏伏的鼾声。
“给颜东铮打电话,”苏宏胜扭头对宋梅香道,“让他给我制一盒《思眠》寄来。”
何同志愣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思眠》出自颜东铮之手?”
宋梅香一边拿起电话拨号,一边笑道:“秧宝在废品站得块奇楠香,东铮闲来无事,就搜罗了几道古香方,制了十九枚《思眠》,留下四枚,剩下的让我家男人给军区大院的季老送去了。老爷子那几日压力大,没休息好,接到香,找军医看过,当晚就用上了,没想到效果那么,一觉睡到天明。翌日,便让他身边的警卫帮东铮联系了尚明堂。”
怪不得,尚明堂突然开始制香卖香了!
颜东铮这会儿刚睡醒,听到苏宏胜要《思眠》,应了声,问道:“秧宝今天上课,上的怎么样?”
宋梅香迟疑了下:“课上被一个叫喻欣欣的小姑娘推了把,手心擦块皮。”
颜东铮心尖一疼,急道:“去医院看了吗?医生怎么说?”
“没去医院,剧组请的有医生,下课后,柏邢抱着去看了看,人家给消消毒,抹上红梅素软膏,包扎了下。说还不能一直包着,天热,下午就得把纱布拆了。”
问了下事情经过,知道小姑娘下课后已经被家长压着给秧宝道过歉了,颜东铮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提醒道:“让秧宝没事别跟她玩,私下防范点。”
小孩子的嫉妒不可怕,怕的是下手不知轻重,没有一点法律意识,有恃无恐!
宋梅香连连应是。
这边电话一挂,颜东铮立马打给董又琴。
董又琴忙说了下,自己处理结果。
颜东铮并不满意,光跟家长口头提醒一句,有什么用,“董导,我家不缺那点片筹,让秧宝参演,不过是小女孩觉得好玩,想做的一种尝试,我不想孩子好奇的求知欲,被什么阴影代替……”
董又琴头皮一麻,忙出言打断道:“颜同志,此次事件,是我们的失误,对给予秧宝带来的伤害,我深感抱歉,后继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同时,我也向你保证,这是第一次,亦是最后一次,类似情况,日后,我决不会让它在我们剧组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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沪市码头
周若蕊拉着行李箱,看着前面大步而行的方坚,心情五味杂陈。她没想到,方坚这么快就打入颜家,拿到了来沪市的飞机票。
方坚才没管身后的周若蕊咋想呢,快步登上船,穿过甲板,朝上走去,推开门,把行李放好,人往床上一躺,倒头便睡。
他得养好精神,初相见,给秧宝留一个好印象。
柏邢陪秧宝上完两节课,看看时间,方坚差不多该到了,起身跟秧宝说了声,开车去码头。
75年,军人总数高达610万,为了解决比例失调和部队臃肿的问题,同年6月7日,□□决定3年内裁军60万。
虽然后面,随着“反击右/倾翻案风”的运动在全国展开,此次裁军夭折。
但,因为种种原因,柏邢还是离开了心爱的部队,进入外交部安保部门,分的单间,就在方坚家前面,一栋新建的楼房内。
方坚一下船,就瞅见了立在岸边,身姿挺拔得似一棵小白杨的柏邢:“柏大哥——”
柏邢没动,见他拎着行李跑来了,转身朝码头外走去。
晚一步下船的周若蕊看着越走越远的两人,瞬间急了:“等等,等等我,方坚——”
方坚停步,无夺地等她走近,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快步跟上前面一直没停的柏邢。
车子进入古城,很快到了平江路福寿巷9号。
“到了。”将车停在路边,柏邢示意两人拿着行李下车。
方坚坐在副驾驶位上没动:“你不跟我们一起进去?”
柏邢看了下表:“我去五家巷37号接秧宝。”
“一起!”
后座的周若蕊这会儿已经推开车门,跑到一旁,吐了起来。
柏邢示意方坚下去看看。
方坚无奈地叹了口气,下车,打开后备箱,拎出两人的行李。
柏邢往前开了段,一打方向盘,拐弯,朝五家巷开去。
宋梅香听到动静出来,看着呕吐不止的周若蕊,微微皱了皱眉:“周同志怀孕了吧,几个月了?”
方坚惊讶道:“周若蕊,怀孕了你还来?”
放下行李箱,方坚走近几步,“你……这样,咋留学?”看肚子也不大,总不能带到国外生吧,那不得休学,既如此,还去干嘛?
通向国外的大门一旦打开,日后,留学途径只会越来越多。
周若蕊吐得一脑门汗,好半晌止住了,拄着膝盖站起来道:“宋姐,我这会儿难受的狠,麻烦你帮我把这儿打扫一下吧,别让人踩到了。”
宋梅香点点头,进院拿铁锨扫帚。
方坚忙伸手道:“我来我来。”
边铲起打扫,方坚边自我介绍道,“宋姐,我叫方坚,坚强的‘坚’,你叫我小坚就行,在家,我爸妈都是这么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