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听秧宝说要同任老一起去空军大院卫家看看, 跟着起身道:“走吧,好久没去看看那些老伙计了,趁着今儿无事, 过去陪老家伙们唠唠嗑。”
苏母翻了个白眼, “秧宝太爷爷还在呢, 你不陪着, 乱蹿什么?”
苏老看了眼正接电话的苏宏胜, 笑道:“你听听,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 都是邀他去玩的,我留在家,他哪好意思出门。”俩人的交际圈又不一样,跟他一起去吧, 人家聊生意,说股市, 他又插不进话,多不自在。
苏母无言片刻,转头看向叶灵、项婶,两人刚从库房出来, 双手拎了大包小包,多是秧宝从沪市、西北带回来的特产:“秧宝, 你任爷爷怎么突然想回空军大院了?”
“任爷爷想去看看小娟姐的家人。”秧宝挎着苏母的胳膊, 小声道,“国维哥跟小娟姐谈半年了, 看任爷爷那意思, 要是季家父母不错,就试试提一下婚事。”
“小娟……”苏母想了想, 记忆中是有那么一个女孩,跟在卫雨燕身后,斯文腼腆,不怎么吭声,常常记人忘了她的存在。
“挺文静的一个女孩,配国维挺好的!去吧。”
秧宝点点头,松开苏母的胳膊,进屋翻出化妆品公司的计划书,塞进包里,出来跟打完电话的苏宏胜说了声,挽着苏老的手,同接过大包小包的梁源一起往外走道:“苏奶奶叶姨项奶奶,我们走了,晚上不用准备我们的饭菜。”
苏母朝孙女摆了摆手:“去吧,盯着点你苏爷爷,别让他喝多了。”
秧宝笑笑,应了声“好”。
解放之初,大部队入驻京市,选中了西郊。
从此,京市便有了新旧之分,而在老京市与新京市之间,存在着一个大院聚集区。
这个聚集区以TA门为中心向西推进,空军大院是第一家,依次是海军大院、装甲兵、通讯兵、铁道兵,及各种政治学院和军事学院等。
几人一前一后,开了两辆吉普。
到了空军大院,秧宝松开苏老的胳膊,提着礼物上了任老的车,张茂实掏出证件做好登记,一踩油门,进了院内,直奔前排的家属区。
梁源则继续前行,载着苏老直奔季老所在的军委总监部大院。
卫父是空A1师的师长,一家几口跟季小娟家同住在一栋楼内。早年,秧宝和竟革受邀来参加过卫雨燕的生日宴,对卫家住在哪栋哪层还有点印象。
张茂实提着礼物走在前面,秧宝扶着任老紧随其后。
上了二楼,秧宝提醒道:“张叔,302室。”
周日,卫父休息在家,接到门卫的电话还纳闷呢:“秧宝来就来了,毕竟雨燕是去沪市保护她才受伤,任老……”
卫母边招呼儿媳收起茶几上的零碎,边进屋换衣道:“任国维是雨燕的上级,雨燕受伤,他忙,顾不上,任老听到消息过来看看,也是应该的。”
卫父斥道:“什么应该的,哪来的应该!别说雨燕只是脸上受点伤,说句不好听的,雨燕就是当场牺牲在沪市,任老那个级别,也没有来看望你我的道理!再说,任老跟雨燕国维又不是一个系统,上面便是叫人来,也该是二人的直系领导……”
“爸妈,快别吵了,”儿媳看眼墙上的挂钟,急道,“人该到了,你们赶紧换身衣服,下楼迎一迎。”
卫父一愣,忙收了声,起身进了卧室。
卫母轻哼了声,转身给他取了身夏常服。
两人换好衣服,刚一出门,便见张茂实拎着大包小包上来了。
“卫师长!”张茂实将右手的东西移到左手,抬手敬了个礼。
秧宝扶着任老踏上三楼,跟着道:“卫伯父,卫伯母。”
卫父抬手同张茂实敬了个礼,快步朝秧宝、任老迎上来,“秧宝,任老!”
任老冲夫妻俩微微点了下头:“唠叨了!”
“看您说的!您能来,我和家人高兴都来不及呢。”卫父扶着任老另一只胳膊,含笑道,“快,屋里请!”
卫母跟着打声招呼,接了张茂实手里的东西,客气道:“你们看,来都来了,咋还带这么多东西。”
秧宝笑笑:“好久不见,卫伯父、卫伯母近来身体还好吗?”
“好好。”卫母将手里的纸袋交给儿媳,招呼大家在沙发上坐下,上了水果、茶点。
一番寒暄后,秧宝进入正题,详细跟卫父卫母说了下卫雨燕脸上的情况,及后续的治疗和赔偿。
卫雨燕是研究院的安保人员,亦是国家的军职人员,这两方该给多少是多少,不归秧宝管。
秧宝送来的是基金会给的赔偿,说赔偿也不恰当,她递给卫父卫母的是一纸文件,具体金额后续会直接打到卫雨燕卡上。
卫母看了眼,真不少!
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更关心闺女脸上的伤情了。
“秧宝,整容也不能去除雨燕脸上的疤吗?”
“目前是。不过,最近我准备开家化妆品公司,重点研究如何有效地去除因意外留下的疤痕、凹凸不平和色素沉着等。”
卫父卫母对视一眼,心下感动,都觉得秧宝之所以要开这家化妆品公司,是因为女儿脸上的伤。
围绕着化妆品公司又聊了会儿,任老提起前来的目的,让卫父当个中间人,把季小娟的父母请过来,谈一谈婚事。
来前秧宝便知道了任老此行的目的,闻言还是不免诧异一瞬,“现在就谈婚事吗?您要不要打电话跟国维哥通个信?”
“打啥!指望他,我看这孙媳妇再过两年也娶不进家门。”
秧宝笑:“我看未必!您看,这大半年没催,人家不都自己谈上了。”
任老跟着笑笑,转头对卫父道:“麻烦你给我们俩家当个媒人。”
卫父跟着乐道:“您老和秧宝等会儿,我这就去。”
看着丈夫急匆匆出门的身影,卫母说不出的失落,任国维她见过,条件好,家世好,能力强,为人正,闺女调去研究所时,她在家就止不住地说,这要是跟国维成了,她做梦都能笑醒。
可惜!
季小娟父母来得很快。
卫父领着夫妻俩一进门,就爽朗地笑道:“任老,您家国维和小娟的喜酒我是吃定了。哈哈,老季、弟妹,快进来。”
任老起身笑道:“多谢多谢,你放心,谢媒礼少不了你的。”
几人商谈婚事,秧宝一个外人,不好在旁,跟众人打声招呼,起身告辞。
张茂实送她,到了军委总监部大院,秧宝下车,让张茂实回去,等任老那边谈完,接上他再一起过来。
张茂实不放心,坚持要送秧宝到季家门口。
晚风穿过院内的花草树木,带来一抹清凉,看看表,时间还早,秧宝好久没来了,便想走走逛逛。
张茂实把车停在门内的小型停车场,陪她一起往里走。
秧宝看张茂实走在她身旁,神情不见一丝放松,笑道:“军区大院,巡逻队几分钟一趟,能有什么事。你不用这么紧张。”
张茂实谨慎道:“小心无大错!”
秧宝无奈地笑笑,双手负于身后,打量着远处玩耍的孩子,“任爷爷近来身体还好吧?”
张茂实张了张嘴,迟疑道,“任老快八十了。”
秧宝明白,人年纪大了,身体各项机能肯定都在下降,更何况任老、苏爷爷、季爷爷他们那一辈,走雪山过草地,经历了诸多艰苦岁月,落下一身病,平时看着也许无事,真要一头倒下,可就再难爬起来了。
摸摸挎包里的计划书,秧宝决定了,修复液要尽快配比研发生产。
两人说着话,缓缓行走在林荫大道上。
伴着一阵自行车铃声,几辆车飞驰电掣从后方奔来,张茂实护着秧宝往旁边让了让。
“吱——”一辆车在两人身旁停下。
秧宝朝对方看去,男子二十八九岁,剑眉星目,轮廓凌厉深邃,一双眸子因为瞳仁颜色深显得极黑,轻飘飘看来的视线,带着抹打量。
“秧宝——”声音低沉暗哑,带着特有的韵味。
秧宝扬了扬眉,没在记忆中找到此人的身影:“你是?”
男人轻“呵”了声,眼中漾起抹涩意,刚要回答,就听前面有人停车叫道:“浩宕哥——”
男人眉间一厉,有着被人打扰的不悦,对方被他凌厉的目光一扫,缩了缩肩,没敢在吱声。
“丁浩宕?”秧宝看着男子,试探地叫了声,想起了一些过往。
那年,爸妈来京上学,鉴于苏伯伯的照顾,一家人去苏家拜年,因为一些磨擦,丁浩宕按着俊彦哥差点没把人打死,还是妈妈出来,一脚废了他的右臂才将人踢开,结果,这小子叫嚣着让人掏出了枪……
事后,俊彦哥从大院搬出,住进了家里。丁浩宕及其同伴也因偷盗枪支,故意伤人等罪名,进了少管所。
想罢,秧宝看向了他右臂。
像是知道秧宝在想什么,丁浩宕抬起右手晃了晃:“还没谢你呢……”
秧宝一脸不解,谢她什么?
丁洁宕轻笑:“谢谢你,把陆铭医生介绍给我。”
秧宝想了会儿,也没想起来自己什么时候把陆爷爷介绍给他了。
“听说你要去M国?什么时候走?”
秧宝扬眉:“我们不熟吧?”
丁浩宕耸了耸肩:“随口一问,别介意。”
秧宝没理,抬脚朝前走去。
丁浩宕蹬着自行车,慢悠悠地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