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虽是鱼双泪所希望的,但此时白辰亲口说出此事时,他仍是颇为意外。
“十里幽谷人不还——但既然连你都有勇气去求死谷走一遭,我又何惧之有?”
鱼双泪微微冷笑,却不言语。
白辰自然知道鱼双泪之所以能自求死谷换得“不眠草”,并全身而返,其中必有玄机,但他却不会向鱼双泪探听什么。
白辰取来那根铁链,将鱼双泪牢牢捆在床上,鱼双泪不免有些惊慌失措,刚要开口,白辰已将一块脏兮兮的破市塞入他的口中,道:“你先忍耐一阵子,我会回来将你解开的。”
鱼双泪“呜呜”乱叫,白辰已自顾离去了,他挣扎了好一阵子,但白辰捆缚得极为牢固,铁链丝毫不见松劲,鱼双泪累出一身大汗,却毫无用处,只得罢休。
阳光从草庐的几个破孔中射入,周遭很是幽静,只有阵阵松涛之声,以及间或有几声鸟鸣夹杂其中。
鸟鸣山更幽。
鱼双泪却无兴致欣赏这空幽之静界,他全身惟有头部可以转动,心慌意乱之中,他的目光落在了从草庐破孔中射入的几缕阳光上,怔怔出神。
那几缕光柱以极缓的速度慢慢偏移,由东向西…
这是鱼双泪一生中过得最为漫长的一天。
终于,夕阳西斜。
但此时鱼双泪的心中却有些惊惶恐惧之情悄悄而生,并在他的灵魂深处滋生蔓延,他的全身开始发凉,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因为黑夜将至,天气变凉的缘故,后来方知这种凉意是来自于他的内心深处。
他的目光死死落在那几缕夕阳上,眼神中有了些许绝望,仿佛当最后一缕夕阳也消失时,他的生命与希望也将随之消失。
但,无论他的目光是多么留恋,那几缕阳光仍是越来越淡,最后终于从他的眼前完全消失。
黑夜来临!
鱼双泪似乎有所惊悟。
莫非,白辰要以这种方式慢慢地折磨他,直到他活生生地饿死?鱼双泪之所以在此搭个草庐,是因为这儿从无人迹。
想到这一点,鱼双泪的背上立时有冷汗渗出。
但很快又被由门缝处灌入的夜风吹干了,如此身上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反复几次,鱼双泪几致虚脱。
夜风在林间穿掠,发出惊人的尖啸声,鱼双泪口不能言,只能静静地躺在无边无际的黑夜中。
他又痛又饿又怕,不知过了多久,竟晕晕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声夜鸟的尖叫声让他倏然惊醒,他猛地睁开眼来,眼前仍是黑茫茫一片,一切都未改变,以至于让他心中升起另一种恍惚之念:自己是否还活着?
当一个人无法感到时间的变化流逝时,他极可能会萌生此念。
很快他再次晕睡过去。
如此反复,却迟迟不见天亮。
当他第四次——也许是第五次——从晕睡中醒过来时,他忽然惊讶地发现自己口中的破布已不见了,
四周仍是一片黑暗。
一惊之下,他立即想到一定是白辰回来了。
忍受了这么久,鱼双泪已怒不可遏,他脱口骂道:“臭小子,你竟敢如此戏耍老夫?!”
话音刚落,鱼双泪忽听得一阵“咣当”之乱响声在身侧响起,未等他反应过来,密如雨点的拳脚已向
他狂袭而至。
鱼双泪武功尽失,但招式却未忘却,当他发现攻击自己的人似乎亦无内家功力,而且不止一人时,立
即下意识地欲举臂格挡,当他想到自己是被束缚于床上时,双臂竟已顺利举起,根本没有铁链将他捆缚于
床上,但同时他又感到双臂虽然抬起,却并不能灵动自如,似平双手仍被一物挟制住着。
他堪堪抬臂格挡,便听得一个粗哑的声音道:“老家伙竟敢还手?”
鱼双泪大惊,因为这根本不是白辰的声音!
正自惊愕时,他的头上已重重换了几拳,腹部又被狠狠撞了一下,鱼双泪“啊”地一声惨叫,重重倒
在地上。
在倒地的那一刹间,鱼双泪才醒悟过来:自己不是躺在床上,而是背倚着什么坐着,所以倒下时不是倒在床上,而是倒在地上。
“这老家伙不知天高地厚,好好教训教训他,老子要让他明白在这里是老子说了算!”
拳脚更为猛烈。
不过片刻,鱼双泪已是遍体鳞伤,气息奄奄。
这时,方听得那粗哑的声音道:“罢了,若将他打死了,日后就没有什么可供消遣了。”
“是,大哥。”几个人的声音同时应道。
鱼双泪只觉周身无一处不是疼痛如裂,他试着想支起身来,却无能为力,只好平躺于冰凉的地上,心中却很清醒:“白辰那小子究竟用什么法子在折磨老夫?这些王八羔子又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一时间,如何理得清头绪?
这时,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并不如何急促,很快,一声“当啷”乱响后,突然有亮光映入鱼双泪眼中,原来是有人推开了一扇门。
鱼双泪只向那人望了一眼,立即惊呆了。
由那人的身着服饰看来,他显然是官府的差役。
与此同时,他发现自己所处之地是一间狭窄的石屋,屋内散发着异样的气味,闻之欲呕,石室一侧铺着一些稻草,在数尺之外,有四个乱发蓬松的人半蹲半坐半倚在那里,他们皆是双目微闭,像在闭目养神,更让鱼双泪感到吃惊的是这四人的脚上皆有脚
镣,而自己非但脚上有脚镣牢牢锁住,而且手上亦有重重枷锁!
他脑中“嗡”地一声响,顿时明白过来,这分明是在狱中!
但他无论如何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进了牢狱?
百思不得其解,鱼双泪不由用力地摇了摇头。
那狱卒站在门前,大声喝道:“想造反么?吵吵闹闹!”
那四人这才睁开眼来,其中一个道:“大爷,这老头刚刚醒来,忽然破口大骂,说他是冤枉的,又骂当差的诸位大爷,骂得不堪入耳,我们几人赶忙劝他,不料他凶性大发,欲殴打我们几人,但他对这牢
舍地形不熟,没能打伤我们,却将自己撞伤了。大爷,往后他若再有这般举止,我们可就不知如何是好
了,总不能眼睁睁任他打杀吧?”
那差役走近鱼双泪,用厚重的靴子踢了踢他的腰,冷笑道:“冤枉你?陈老爷家失窃的金银珠宝被你窝藏于床下,人赃俱获,你还有何冤枉?可恨你这老贼偷了陈老爷的家财,还有心寻醉,我们将你拘来时,你还是醒得不省人事,若是当场就将你斩首,只怕阴间便多了一个醉鬼!”
鱼双泪吃力地道:“陈……陈老爷?金银珠宝?醉……醉鬼?”说到这儿。他忽然发现自己果然是满
口酒气,立时神色大变。
他心中迅速闪过一个念头:“一定是白辰干的!他要让我受尽牢狱之苦,而且这样我亦无法向水族传
讯!”
想到这一点,鱼双泪又惊又怒,不顾周身疼痛如割,半撑起身子,道:“我真的是被别人栽赃陷害的!”
那狱卒皱了皱眉头,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道:
“果然是顽固不化!”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离去,边走边道:“你若识趣,就老老实实地在这儿呆上三年五载吧。”
天下篇13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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