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季才走。</p>
只才过了一天。</p>
村长就召集大队干部和各家户的户主开会。</p>
地点就在村南的场子地，平时是晾晒粮食的碾场，如今乌泱泱几百人。</p>
“好了好了，不要说了，请村长给咱们说话”大队会计李二发喊得嗓子都冒烟了，才勉强维持住</p>
村长作为实际意义上的大队长，以前生产队的时候就是带领大家赚工分的负责人。</p>
如今年纪大了，更有发言权了：“这个…这个大家安静。今天要说个事儿......”</p>
大会开了足足一个小时。</p>
村民才算是明白。</p>
原来是有人要收自己村子的蔬菜，而且是大量收。</p>
只是给的条件是一个月一结算，根据不同时节，收购不同的蔬菜，期间大队会计李二发会进行记录。</p>
也就意味着，只要家家户户有菜，这位李老板就收。</p>
“二发，啥意思啊，孬菜不要、光要好的啊”村长讲完就走了，留着大队干部被村民围着。</p>
“我说老程叔，人家李老板也是做生意，不去收别人的菜，专收咱的是为啥。那还不是咱村长的面子嘛，你要给人家孬菜，人家咋拿出去卖，再说，这不是砸了村长的脸面，人家咋还来咱这继续收菜嘛”二发毕竟是大队会计，嘴皮子也是顺溜。</p>
“对对对，我说老程爷，这事儿我听明白了，咱这是躺在家就能挣钱，你还管别的啊。好的给人李老板收走，孬的咱自己吃也不耽误啊”有村民继续说着。</p>
小三百户村民，一直到了天擦黑，终于是散了。</p>
李二发口干舌燥，头晕脑胀。</p>
村民们如今尚且朴实，根本没想别的，因为来开会的都是户主，基本上都是各家各户当家的。</p>
会才开完，都纷纷回家准备去了。</p>
村长可是说了，第一次收菜，就在后天。</p>
正巧今年正月十六就是阳历1月的最后一天。</p>
2月收菜，3月初结账，村民们都还能接受。</p>
李四季远远的蹲在村头的土拢上，看着着急忙慌回家的村民，嘴角微微笑了。</p>
这年月。</p>
架子车是家家户户的常用工具，但是如果按照圭章的人口规模，李四季估计第一批收菜可能要收上千斤也不止。</p>
估计得找一找那个收自己木炭的陈老板帮忙了。</p>
收菜这天。</p>
村里专门把大队仓库给腾了出来，专门打扫了，地上铺上蛇皮袋做衬。</p>
家家户户的菜纷纷入库，李二发拿着个本子，盯着大磅过称。</p>
“老程叔家，大葱十斤，香菜五斤，白菜二十斤”李二发是最后一关，前面还有人专门检查菜品的质量，像大白菜，农村地头家家户户都种，为了避免冻坏，都会用最外层的白菜叶子进行包裹，白菜头还会压上石头，避免被风刮开。</p
一个冬天，各家户也都吃了不少，但是仍旧有一部分留在地里。</p>
马上开春，白菜都要收了，不然很可能天气一热，就从白菜心里烂掉了。</p>
如今有人专门来收，大家提供最多的就是萝卜白菜了。</p>
足足有二百来户今天卖了菜。</p>
还有一些因为时间仓促，或者不太相信，所以并没有卖菜。</p>
只是看着早就堆不下的仓库，李四季有点牙根疼。</p>
还好昨天找了上次收木炭的陈老板，以每天两块钱的价格，包了四辆拖拉机。</p>
这个价格不可谓不贵，只是如今这个数量的菜想要运出去，不管是到城里还是市里，没有合适的交通工具是不可能的。</p>
鲁县。</p>
菜市场。</p>
如今的改制还没有深入到这里，但是早就有风声传来，所以如今的政府管理和监督并不严格。</p>
原本的国营菜市场里，也早就有人通过各种手段拿到了菜摊子的经营权。</p>
但李四季肯定是没有能力和人脉去租一个摊位的。</p>
如今只能选择老路子，就是在国营菜市场外面的路边进行批发。</p>
1991年的户籍管理制度将城镇户口和农村户口分的很清楚。</p>
城镇户没有耕地，所以所有的吃穿用度都是要通过购买来实现的。李四季想要做的，就是趁着现在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所在的小县城还没人去做，自己先吃一口螃蟹。</p>
用批发蔬菜的形式，通过价格，打开市场。</p>
果然。</p>
原本国营菜市场里两分钱一公斤的大白菜，在李四季这里可以用三分钱两公斤买到。</p>
虽然李四季知道，这必然会得罪原本租赁国营菜市场的那些人，但是为了第一桶金，其实也顾不得这么许多了。</p>
足足三天。</p>
李四季拉来的四拖拉机蔬菜就被抢购一空。</p>
别小看这五厘钱的差价，如今薪资水平放在那里，就算少一厘也是节省。</p>
而且，李四季收的菜，经过了第一道筛选的工序，所以基本上看起来都是干净整齐，让购买者都觉得很值当。</p>
毕竟国营菜市场卖的白菜，是连根带皮计重的，甚至连最外层那一层几乎烂掉的白菜皮都要计算，这么一正一反下来，老百姓又不傻，自然会选择剥掉外皮，去除菜根的。</p>
日子一天天过。</p>
转眼间过了半个多月。</p>
眼看着圭章公社仓库里存货已经不多了，李四季趁着天黑，又偷偷钻进村长家里。</p>
第二天，村长就再次召集全村户主们开会了。</p>
“他叔，这次村长是干啥，这个月这都第二次了，马上要犁地了，这不耽误事儿嘛”村民不理解。</p>
“是啊，要说收菜的事儿吧，我眼瞅着仓库菜都在往外拉，不过这不还没到一个月么”</p>
“不会是卖的不好，不收了吧”</p>
村民议论纷纷。</p
只是在几个大队干部的环绕下，村长还是站在了高处。</p>
“静一静，我说两句。”</p>
“这两天啊，收咱们菜的李老板来找我了。说咱们的菜卖的还可以，虽然不是很好，也不是最干净的，但是人家李老板在市里也有点关系，也算卖出去了”</p>
村长顿了顿，瞥了一眼。</p>
“人家李老板是个有信用的人，咱大队跟人家第一次合作，人家怕咱不放心，这不，才过了半个月，就要把上次收菜的钱给大家结了”</p>
欢呼声顿时响起，村民更是一片赞叹。</p>
接下来，李二发作为大队会计，更是提着个黑色的皮包走了过来。</p>
“老程叔家，两块七毛...”</p>
“吴三叔家，一块九毛三...”</p>
随着一张张票子发到村民的手里，原本的质疑声消失了。</p>
一个多小时后。</p>
家家户户都领到了今年2月份上半月的卖菜钱，虽然并不算多，但是绝大多数家里也没卖多少，一下子几块钱的收入，还不用折腾，这可是大好事儿。</p>
“好了，我还要补充一下，各位村民户主。李老板说，咱们村人还是很实在的，他也愿意继续跟咱合作，如果家里还有好菜的，可以继续往大队仓库送。但是我提前可是把丑话说前面...”村长顿了顿。</p>
“菜不好，不要；不是咱大队收的，不要；下次结算是3月初。听明白了么？”</p>
村民热情应答。</p>
也不怪村民不应答，这个时期，村干部，大队干部，还是非常有权威的，老百姓也听话。再加上手里攥着上次卖菜的钱呢。</p>
李四季从头到尾几乎没有露面，但是几个半大的小伙子却参与其中。</p>
毕竟几千斤的蔬菜运输、收集、包括搬运，不仅村民在帮忙，这群李四季身边的小伙伴们也是出力不少。</p>
马上到了2月底。</p>
这天，二狗子跟车。</p>
一辆拖拉机上拉了一车大白菜。</p>
如今圭章的蔬菜供应已经跟不上了。</p>
但是村长有言在先，只收本村村民的，这就刻意的让附近其他村子的村民得上杆子巴结圭章的这些村民。</p>
先把菜卖给圭章的村民，再由圭章村民集中供应到大队仓库，由这个从没露面的李老板派人收走。</p>
无形之间，圭章的村民成了香饽饽。甚至有外村的人想要把菜卖过来，都会刻意的给圭章村民一些好处。</p>
在国营菜市场门口，二狗子跟拖拉机司机正在给买菜的人装菜，如今大半个县城都知道这个地方每天都有既便宜又新鲜的蔬菜卖，一传十，十传百，几乎影响了国营菜市场一大半的生意。</p>
二狗子装完菜。</p>
刚一抬头，几个身穿工装裤，牛仔夹克的青年就站在面前。</p>
“小子，你是老板？”</p>
其中一个青年嘴里叼着香烟，吐了一口烟，呵呵的问了一句。</p
“大哥，我不是老板，我就是干活的”</p>
“少废话，今天给你个教训，别在这儿摆摊，不然后果自负”</p>
当头青年说完，一个眼色，身后四五个人一拥而上。</p>
原本要买菜的人此时似乎认出来了这些人是谁，纷纷退到一边看热闹。</p>
这群人不由分说，直接跳上拖拉机，把一车大白菜一顿踩踏，几乎没有一颗完好的。</p>
二狗子红了眼，嗷的一声就蹿了上去。</p>
但耐不住对方人多，而自己还是个半大孩子，三两下就被控制，顺手还被扇了几个嘴巴子。</p>
这件事当天就传到了李四季的耳中。</p>
虽然知道这种竞争早晚会引起菜市场摊贩的不满，但是没想到不足一个月，这报复就来了。</p>
只是李四季既然料到了就一定是提前想到了这一局。</p>
当天下午，安顿好二狗子之后，李四季趁着供销社还没有下班，专门去了一趟，买了两瓶酒、两条许市的老黄皮香烟。</p>
记得上一次跟陈老板租拖拉机的时候，陈老板说自己的亲弟弟在县公安局工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