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过几年，半大的孩子变成了青年，道上的人也熟悉了，就能被放出去带队了，偶尔去勒索一些商家、甚至于老百姓，就成了他们的主营业务。</p>
第一次见到猴哥，是李四季来四矿拜访郭队长的时候，那时候李四季的生意刚刚起步。</p>
第二次见到猴哥，是在汽车站仗义执言救走彭君君的时候，那时候猴哥跟在金胖子的身后，像是个打手头头；</p>
第三次再见猴哥，就是当下这般窘迫了。</p>
那些人看到有人发问，原本也不愿意搭理，但看李四季一身西装革履，好像不太好惹，这才痞笑的说：“这狗东西欠我们老大一百块钱不还，怎么，你想给他出头啊。”</p>
身边其他年轻人也纷纷出声。</p>
“对啊，也不打听打听，现在西市场是谁的地盘”</p>
“就是，还真以为自己是当初的猴哥了？我呸，金胖子都被拿掉了，你一个痞子头又算啥。”</p>
七嘴八舌之下，李四季也算听明白了。</p>
感情是上一次的事情，让金胖子丢了权利，而跟着金胖子的猴哥，自然就更是墙倒众人推了。</p>
“你借钱干嘛？”李四季蹲了下来，看了看头发几乎黏在一起的猴哥说道。</p
“关你球事儿”猴哥自然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也就是因为这个人，让自己如今变得如此狼狈。</p>
“我劝你好好说话，信不信我花五百块钱，买你明天在平市消失的无影无踪”李四季坏笑。</p>
似乎觉得身着西装革履说这样的话有着极大的违和感，但是猴哥和身旁拉着他的几个年轻人似乎都被吓了一跳。</p>
心里都在猜测，这位到底是谁？</p>
或者是什么地方的老大？</p>
猴哥脸色一阵变幻，狠狠的说：“给我娘看病，借的钱。咋了，不兴借钱啊！”</p>
这话明显有点没底气，但李四季心里也有了大概。</p>
招呼老张从胡同口的车里下来，跟这些年轻人交涉。</p>
毕竟作为陈立功的司机，老张这些年在平市可是见多识广，当然熟人也不少。</p>
没几分钟。</p>
只见四五个年轻人似乎被吓到了，冲着老张一直点头哈腰，一副恨不得跪下求饶的模样，李四季也是好奇，这老张到底什么来路？</p>
李四季帮猴哥解开手上的布条子，说了句：“走吧，等下去家里看看。这会儿先陪我去彭家瞅瞅！”</p>
李四季看猴哥还有些意难平。</p>
索性更是说道：“别忘了，你还欠我一百块钱呢。我们张师傅可是替你平了这个事儿的。”</p>
猴哥顿时气焰全消，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更别说是一百块了。</p>
不情不愿的说了句：“老彭有啥看的，找了个洗脚店的娘们，现在吃香的喝辣的，听说自己闺女都离家出走了，也没见他掉一滴泪。”</p>
李四季自然听到了猴哥的话，只是自己也需要去确认。</p>
往胡同里拐了两道。</p>
站在彭家大门口。</p>
还是以前的木门，还是以前的院子，但已经物是人非，没有了良人的音讯。</p>
听着院子里的对话，李四季冷笑，扭头就走。</p>
猴哥在身后跟着，司机老张则站在不远处。</p>
“我就说嘛，老彭是个出了名的好吃懒做，也不知道这女的看上他啥了，情愿自己在洗脚店干活，也得养活这个货”猴哥嘟囔着，似乎极为不忿。</p>
李四季扭头看了猴哥一眼。</p>
冷冷说了一句：“上车，去你家！”</p>
猴哥愣了愣，看着眼前这两黑色桑塔纳。</p>
随着汽车疾驰而过。</p>
李四季和猴哥来到了香山寺村。</p>
这里因为管辖着全平市唯一一座古刹香山寺而闻名，当然如今寺庙商业化的气息还并不浓厚，尤其是这些地级市里偏远的寺庙。</p>
只是附近十里八乡的老百姓逢初一十五会来寺庙里祭奠和祈愿，当然这种风气在如今，也是褒贬不一。</p>
有人说是封建迷信死灰复燃，有人说是怀念祖宗情有可原。</p>
猴哥叫侯英。</p>
就住在香山寺的山脚下，路很难走，索幸桑塔纳的底盘还不错。</p>
猴哥家是自留地里建起的两间土坯房，外面用树枝围起来，当作是个院子，四周是开垦的菜地。因为是自留地，所以现在村里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加上猴子的爹以前也是大队干部，也没人闲言碎语说些什么。</p
猴哥家只有老娘一个人，听说猴爹以前是六矿的下井矿工，有一次下井后再也没上来，那一年，猴哥才七岁。</p>
猴哥还有一个伯伯，当时看自家兄弟不在了，巧取豪夺抢了猴哥家的老宅子，无奈之下，猴哥的老娘只得带着年幼的猴哥来这块山脚下的自留地里，亲手砸土坯，盖了这两间房子，也算是有个安身之所。</p>
进了院。</p>
院子里种着几颗柿子树。</p>
几根简陋的支架，上面铺着木板，就算是桌子了。</p>
凳子则是一个个大腿粗细的树桩子，立着放在一边。</p>
猴哥招呼李四季和司机老张坐下。</p>
屋里猴哥的娘似乎也听到院子里的动静，走了出来。按理说猴哥如今也不过二十四五岁，猴哥的老娘最多不过四十多。</p>
但是看着眼前两鬓斑白、满脸皱纹的女人，李四季还是有些心酸。</p>
子欲养而亲不待，李四季不论前世今生，连爹娘都没见过，看到有爹娘疼的人，自然比旁人多了几分羡慕。</p>
猴哥低声给自己娘介绍了一下。</p>
猴哥娘就满脸笑意的拉着李四季坐下：“快坐快坐下，我这一阵子身体不太好，多亏你们在外面关照英娃，我给你们倒水。”</p>
李四季感受着女人被风霜摧残的手掌，那是常年干农活留下的痕迹，骨关节很大，掌心有很多硬硬的茧子。</p>
“不麻烦，不麻烦，婶子。”李四季连忙拉着猴哥娘坐下。</p>
缓缓说道。</p>
“婶子，我姓李，叫四季。不瞒您说，以前我还以为我这名字好啊，一个名字就把春夏秋冬都给看了。到您这我才发现，名字再好也不如您这院子好啊，依山傍水、这可是好地方啊！”李四季一番话，给猴哥娘都给逗笑了。</p>
农村粗陋的庄稼人，也不懂怎么说话。</p>
只是一个劲儿的说着谦虚和感谢。</p>
李四季笑了笑，继续拉着猴哥娘的手说道：“婶子，我老家是鲁县的，现在做了点干货的生意，侯英是我朋友，我这次来，是想着接着您去鲁县。毕竟侯英有您关照着，才能好好上班干活不是？”</p>
猴哥愣了。</p>
老张倒是一脸笑意。</p>
作为一个街上的二流子，但能孝顺自己的老娘，为了老娘看病去借钱，甚至于被霸凌和挨揍也不服软，在老张看来，还是有药可救的。</p>
猴哥娘千恩万谢。</p>
能有一份正经工作，这对于朴实的庄稼人来说，那就是天大的喜事儿了，更何况，人家这么看重自己的孩子。</p>
连忙拉过来猴哥，郑重的交代：“英啊，人家李老板看得起你，你可不许给人家丢人，不要怕吃苦受累，要勤快，干活要实在......”</p>
看着猴哥娘对猴哥的谆谆教导，猴哥只能顺从的点头答应。</p>
而一旁的李四季也是感慨万千。</p>
一个真心孝顺父母的人，就算在外面再不堪，总归还是有挽回的可能。</p
好一阵拉家常。</p>
最终猴哥娘决定跟着儿子搬去鲁县，毕竟这家里也没啥值钱的物件，简单收拾一下之后，背着几包行囊，走出了小院。</p>
当猴哥娘看到接送自家儿子的居然是一辆小汽车，更是对猴哥一顿教育。</p>
只是在间隙的时候，猴哥看向前排副驾驶上坐着的李四季，眼神逐渐的温和了起来。</p>
平市离鲁县不过三十公里。</p>
只是路况不太好，再加上老张考虑到车里有猴哥娘这位身体不好的老人，所以开的很慢。</p>
足足两个多小时，才赶到了牧野公司。</p>
帮李四季联系牧野公司办公室的员工，给猴哥和猴哥娘专门安排了住处之后，老张就向李四季告辞了，他还要去给陈立功复命。</p>
李四季也不客气，道了一声辛苦。</p>
回到办公室，让办公室通知侯英（猴哥）等下来找他。</p>
李四季坐在办公桌前缓口气。</p>
一撇，看到办公桌上有一封信件。</p>
信封上秀气的写着：“李四季先生亲启”</p>
最后面的落款，写着：“张雅敬上”四个字。</p>
李四季想起了这个当初在自己第一间门市部开业时候给自己助力不小的那个漂亮女人。</p>
在一定程度上，张雅当初声乐队的助阵，是李四季山菌干货生意能够快速为人所知的一个很重要的因素。</p>
虽然后来张雅跟一个骑摩托车的男子推搡，自己骑着三轮车路过，甚至差点给自己找了大麻烦，乃至于为了这个张雅，陈立国甚至还专门来警告了李四季一次。</p>
如今一年过去，一切都变了。</p>
但是张雅的温婉和柔情，李四季依然记忆深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