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许沉星推开房门,像拖着一个超大玩偶一样,将肩上的人带到床边。
好在幕澄虽然看起来严重,却没有将太多重量压在他身上,脚步也还算稳,整个过程中倒没有耗费太多力气。
“躺好,”许沉星将人扶在床上躺下,随手扯过一侧的被子搭在他身上,“药在哪里,我去找。”
“那边的背包里,”幕澄靠在枕头上指了指柜子上的黑色背包,“最外面那层,左边有一个透明的收纳包。”
许沉星按照幕澄说的找到了那个装着药的分装盒,按开最上面的盖子时,手里的动作不由得顿了一下:“里面的药都吃一多半了,你这几天一直胃疼吗?”
不足掌心大的分装盒里是七天的空格,每个格子都有单独的密封盖,隔着透明盖子,能清晰的看到里面的药片。
除却许沉星按开的这一格,分装盒里只剩下两片余量,缺少的部分,算起来刚好和来这里的时间对得上。
“没有,”幕澄顿了一下,“是之前装的,这次出来的时候忘记补上了。”
“那都多久了,还能吃吗,”许沉星合上手里的分装盒,转身往外走,“算了,我去找找镇上有没有药店。”
“没多久,真的,”幕澄立刻说,“就是之前周末回家的时候装的,前后加起来半个月都没有,况且这个药盒密封性很好,不会过期的。”
许沉星将信将疑,重新按开分装盒里的格子,将药片倒在手心里闻了闻。
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反而带了一股清新的甜香,像某种水果糖。
“你这胃药怎么跟维C一样。”许沉星忍不住吐槽。
“”
幕澄面不改色:“药不都长得差不多吗?”
“真没过期?”许沉星没再纠结药的成分问题,一手托着药,另一只手拿起桌面上的水壶倒了杯水,“要是吃坏了肚子,我可不负责。”
“真没有。”
许沉星端着水杯走到床边,朝面前的人摊开握着药片的那只手:“给。”
幕澄一手扶着被子,一手捂在腹部,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微微低头,张嘴含住了那颗药。
温热湿润的舌尖擦过干燥的掌心,带走了那颗橙黄色的药片,许沉星脊背一僵,头皮不受控制的麻了一下。
几乎触电一样,他快速收回手,背在身后拼命地搓着,表情很凶,耳垂却控制不住有点红:“你你干嘛。”
“你不是让我吃药吗,”幕澄嘴里含着药,声音不太清晰,“怎么了?”
许沉星咬了咬牙,憋闷地捏紧手心:“没怎么。”
他强行驱走心头那抹怪异的不适感,捏紧手里的杯子递过去,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喝水,别噎死你。”
“好。”幕澄接过水杯,将药顺了下去。
半杯水喝光,幕澄慢半拍地道歉:“刚刚是不是冒犯到你了,抱歉。”
“算了,”许沉星接过喝空了的水杯,一脸烦躁地说,“你下次小心点,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么好说话,碰上个脾气差的,你这会该在医院待着了。”
“嗯,”幕澄乖乖点头,“我记住了。”
“你先躺着,”许沉星站起身,“我出去一下。”
“去哪里,”幕澄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掌心很烫,声音微低,“多久回来。”
许沉星的指尖无意识缩了一下,脸上依旧绷着,一副没什么耐心的模样:“关你什么事。”
“我知道了。”
幕澄收回手,慢吞吞地垂下视线:“我已经吃了药,一会就没事了。你回去吧,刚才已经耽误了你听曲子,这会怎么能再耽误你跟他聊事情,我反正也不疼了”
他皱眉忍了一会,才继续开口:“你走吧,我没事。”
“”
许沉星忽然有点想打人:“谁告诉你我下楼是要跟别人聊事情,那么会脑补,你怎么不去写小说啊!”
“哦。”幕澄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许沉星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我下楼去找阿姨要个暖宝宝,拿完就上来。”
语毕,他没再理会床上的人,转身走到玄关处,“嘭”地一声怼上了门。
许沉星顺着走廊下楼,在一楼卫生间门口看到推着工具车的阿姨,立刻上前询问客栈里有没有暖宝宝。
“没有诶,”阿姨的普通话带着浓浓的当地口音,幸好语速够慢,才能勉强听得懂内容,“这边没有卖那个的,但是有热水袋,你看可以吗?”
“可以,麻烦了。”许沉星松了口气。
“阿星,”秦诀擦着手从洗手间出来,“你怎么下来了,幕澄安顿好了?”
“嗯,”许沉星没功夫跟他解释,抬脚跟着阿姨往前走,“我拿点东西。”
“等一下,”秦诀将手里的纸团丢进墙边的垃圾桶,抬手拽了下许沉星的胳膊,“我有事问你。”
“什么?”许沉星停下看他,“有事快说。”
“这么急吗?”秦诀“啧”了一声,“幕澄不都安顿好了,还有什么事儿?”
许沉星顿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啊,他又不困,干嘛那么急着回去。
幕澄脑子疼抽了,他也跟着犯傻吗?
虽然这么想,但许沉星还是忍不住催促道:“废话好多,到底什么事。”
一旁的阿姨见他被拦住,便操着一口方言说:“那我去储物间拿,您在这里等着就行。”
“好,”许沉星连忙点头,“麻烦您了。”
待阿姨消失在走廊拐角,秦诀才揽过许沉星的肩膀,小声问:“幕澄睡了吗?”
许沉星偏过头,一脸看白痴的表情:“你拦住我,就是想问这?”
“哎呀,这不铺垫吗,”秦诀搓了搓手指,继续组织语言,“你觉得幕澄怎么样?”
“不怎么样,很烦,事儿多,惹人厌。”许沉星顿了顿,“这也是铺垫?”
秦诀睁大眼睛:“真的?”
“不然呢?”许沉星反问,“我看起来像是会欣赏他的样子吗?”
“那倒也是。”
别的不说,对兄弟这点信心他还是有的。
毕竟是被许沉星从小骂到大的人,想让他轻易改观,似乎有点难。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秦诀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我觉得,他对你,似乎跟对别人不太一样。”
“是不一样,”许沉星抱着手臂冷笑,“他在我面前,格外欠揍。”
“也不是”秦诀抬起手挠了挠后脑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就是,他对你不像是alpha对alpha的态度你明白吧?”
许沉星:“”
那是什么态度?
Omega对Omega?
这都什么跟什么?
许沉星没耐心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就是”秦诀毕竟只是猜测,没有实质证据,不好妄加论断,只好委婉地提醒,“就是想告诉你,在幕澄面前小心一点,别被他给欺负了。”
“他?欺负我?”许沉星仿佛听到了什么宇宙级的笑话,“能欺负我的人,还没出生呢。”
“你心里有数就好。”秦诀只能说这么多了。
走廊尽头,阿姨拿着一个全新的老式蓝色热水袋走过来:“这样的可以吗?”
“可以,”许沉星上前一步接过阿姨手里的东西,“谢谢您。”
“不客气的,”阿姨说,“有什么需要再叫我就好了。”
许沉星再次道谢,待阿姨推着工具车离开后,转身走上楼梯。
秦诀不自觉往前跟了一步:“你好好想想我说的那些话。”
说不定能从中悟出不一样的道理。
“知道了,”许沉星敷衍地应了一声,“走了。”
秦诀在台阶前停住脚步,摇头喃喃自语:“你最好是真的知道了。”-
许沉星推门走进房间,随手将热水袋放在玄关的柜子上,重新烧了壶热水。
等待水开的时间,他靠在柜子上研究老式热水袋的用法和注意事项,捏着那张小小的说明书反反复复看了几遍,确认没有什么疑问和错漏,才握着橡胶袋口小心地灌上热水。
许沉星擦干热水袋表面残留的水珠,用一条干净毛巾包起来,单手托着走到床边,不怎么温柔地递过去:“给,暖暖胃。”
他用手机查过了,吃凉食引起的胃疼,用暖宝宝之类的东西捂一捂,会好的快一些。
幕澄的目光在那个包裹严实的热水袋上顿了几秒,缓缓抬起视线:“你下楼,就是为了给我弄这个?”
“不是,”许沉星否认,“主要是透气,顺便拿上来的。”
完全忘了刚才临走之前,早已将自己的目的交代得一清二楚。
幕澄一声不吭地看着他,瞳底漆黑幽深,像一团浓得化不开的墨。
“不要算了,”许沉星有些不自在地收回手,“反正也只是随便弄的”
手收到一半,腕子被床上的人再次握住。
幕澄的手掌很大,拇指覆在许沉星的腕骨处,整个掌心贴着他的动脉,手指握得很紧,一时无法挣脱。
“你干嘛,”许沉星没好气地挣了一下,“不要就放手”
手里一空,那个包着毛巾的热水袋易了主。
“谢谢,”幕澄捏了捏手里的热水袋,唇边泛起一抹很浅的笑,“我很喜欢。”
许沉星收回手,手腕别扭地贴着在身侧蹭了蹭,面无表情地嫌弃道:“热水袋是捂肚子的,不是拿来看的,什么喜欢不喜欢”
说着,忽然想起了上楼之前姜乐恬的话,转而提醒道:“对了,捂的时候别忘了揉一揉,要顺时针揉。”
“好。”
幕澄侧卧在床上,单手将热水袋护在腹部,另一手费劲地在毛巾上划拉着。
许沉星站在原地看了一会,眉头越皱越深,最终忍无可忍地上前拨开他的手:“你从小到大的年级第一都是蒙来的吧?有没有点生活常识,你们家揉肚子隔着热水袋揉啊?”
“嗯?”幕澄顺从地让出手,“那怎么揉。”
“躺好,”许沉星不客气地指挥着,“往里一点。”
幕澄乖乖挪到床里侧,平躺着看向床边的人。
许沉星曲着一条腿坐在床侧,将热水袋重新放在幕澄身上,另一只手压在毛巾一侧,捂热之后手掌换了个位置,隔着一层布料贴在他的上腹处,顺着一个方向轻柔。
力道不轻不重,手法生疏却细致,和脸上的烦躁判若两人。
“你累吗?”幕澄的视线始终落在许沉星身上,开口的时候声音有点哑,“我好多了,你休息一下吧。”
“闭嘴。”
许沉星打了个哈欠,眼泪汪汪地重复着手里的动作:“别说话。”
幕澄配合地闭上嘴,眼看着许沉星手里的动作一点一点变慢,脑袋也不自然地歪向肩膀一侧,随时有栽倒的趋势。
身体失重的一瞬,一只手托住许沉星的侧颈,小心地护着放在枕头上。
许沉星的呼吸顿了一下,很快恢复平稳,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托着他的那只手依旧垫在颈下,许久没有撤回去。
“幕澄”睡得迷糊的人混乱地说着梦话,“狗东西”
幕澄眼里的情绪微滞,眸底迅速被笑意侵染。
这得多记恨他,做梦都忘不了骂人-
小镇的夜格外短暂,仿佛只过了几刻钟,天边就开始泛起白边,窗外偶有人声走动,不知名的鸟儿在树梢挥动翅膀,周围渐渐开始热闹起来。
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隔着被子传到许沉星耳边。
许沉星烦躁地翻了个身,从被窝里探出一只手寻找声源。
下一瞬,噪音戛然而止,一道熟悉又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喂。”
“他还在睡。”
“好,我们等下就下去。”
说话的人离许沉星很近,似乎紧挨着,以至于他能隐约感觉到对方开口时细微的震颤。
周围再次陷入安静,许沉星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身下带着体温的抱枕,再次睡过去。
片刻后,他猛地睁开眼睛,脑袋没动,视线却悄悄转向被他当成枕头抱了一整夜的人。
微微透光的薄被下,是熟悉的浅灰色睡衣,布料早已被人揉搓发皱,胸口的扣子被扯开,要敞不敞的半掩着,堪堪盖住起伏的肌肉线条。
几乎下意识的,许沉星缩在被子里悄悄探出手,按住那颗松了的扣子,想在它主人发觉前,重新扣回去。
“醒了?”平静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他们说今天去普天寺,要早点出发。”
许沉星的手指迅速撤回,同时挪开压在对方身上的长腿,先打了个哈欠,才跟刚睡醒一样,自然地掀开头顶的薄被,先发制人:“你怎么在我床上?”
幕澄单手将那颗被许沉星拽开的扣子扣好,顺便提醒:“这是我的床。”
“”
“是吗。”许沉星干巴巴的应了一声,突然有种跳床逃开的冲动。
但现实情况不允许。
毕竟他还不想撑着帐篷在幕澄面前溜达。
许沉星盘腿坐在被子里,语气云淡风轻:“可能是昨晚太累了,就随便睡了一下。”
“嗯,”幕澄点了下头,主动给他递台阶,“昨天忙太晚,你倒头就睡了,我想叫你起来,但没能成功。”
许沉星松了口气:“我就说,怎么醒来在你床上。”
原来是昨晚睡迷糊了。
因为迷糊,所以做出的事情不受控制。
一切都情有可原,没什么丢人的。
“那个,”许沉星转移话题,“你胃还疼吗?”
“不疼了,昨晚谢谢你。”
“不客气。”许沉星假装忙碌地理了理身上的被子,依旧没有起床的意思。
幕澄转身从另一边下床:“那我先去洗漱,你好了再过来。”
许沉星:“”
许沉星:“!!!”
靠,被他看出来了。
浴室的门打开又关上,周围再次陷入安静。
许沉星自暴自弃地平躺在床上,小腹处松散地堆着那坨被他扯得乱七八糟的被子。
算了,大家都是男人,同为alpha,谁不知道谁
他抬手拽过一侧的枕头压在脸上,忽然有点不想见人。
幕澄什么时候知道的。
是刚才看到了,还是被他抱着的时候感觉到了。
他刚才好像一直裹着被子,被看到的几率应该很小。
所以,是感觉到了?
许沉星暗骂一声,暴躁地踹了一脚空气-
因为一些不知名的原因,直到早餐后来到普天寺,许沉星都没再搭理幕澄,甚至不经意的对视都会被迅速挪开,再奉送一个很有骨气的冷哼。
连一向粗神经的何泽宇都察觉出了不对,走在人群后小声询问:“你们两个怎么了?”
怎么感觉关系好像忽然变差了很多。
“没。”幕澄隐去唇边的笑,慢吞吞地踩着寺庙小路上的台阶。
某人自觉丢人,有点闹脾气罢了。
“哦。”何泽宇的心思明显没在室友的人际关系上,他抬头看了一眼前方渐渐走远的众人,踟蹰着搓了搓手,压低声音问,“幕澄,你以前谈过恋爱吗?”
幕澄:“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没有,就随便问问”
幕澄:“哦。”
何泽宇抬手抓了抓耳朵,憋的脸都红了,才又挤出一句话:“就是,我最近遇到了点事情,不知道自己处理的对不对想让你帮我参考一下。”
幕澄:“感情问题的话,我也不一定能帮到你。”
毕竟在这方面,他也只是个毫无出路的小学鸡。
“没事,你就听我说一下,然后站在你的角度分析一下对错就行。”
何泽宇再次搓了搓手,黝黑的脸上红晕越来越明显:“就是,昨天晚上有一个很优秀的人跟我表白了我还挺欣赏他的,虽然目前还谈不上喜欢,但是我很愿意试着去了解他,接受他。”
幕澄点了下头,示意自己在听。
“不过他年龄比我小,现在又是人生中很关键的一年。”
何泽宇垂着脑袋往前走:“我担心如果我们在一起,会耽误他的学习所以我跟他说,如果一年后他还喜欢我,我愿意和他接触试试。”
但许亦珧哭了,哭得很厉害,抽噎着说何泽宇不喜欢他,所以才拒绝。
何泽宇被他哭得不知所措,手忙脚乱地纸巾,笨拙地、一遍又一遍地解释着原因,并且承诺自己会在大学等他。
可许亦珧不听,还是一直哭。
何泽宇用力搓了把脸,有些为难地说:“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明白我的意思,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的不对。”
昨晚他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几乎一整夜都没合眼,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怕耽误许亦珧的学业,又怕辜负了一个男孩子的心。
“不是,”幕澄说,“至少我不觉得是。”
面对感情时的不冲动,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对方负责。
“可是,”何泽宇有点不忍心,“他好像有点难过。”
昨晚走的时候也一直哭,眼睛都快肿了。
看上去柔弱又无助。
幕澄微微侧身让开路边的一簇长叶野草,步调很稳:“他冷静下来之后,应该能明白你的苦心。”
何泽宇松了口气:“希望如此。”
“你们两个快点!”副社长站在台阶尽头的休息区朝两人挥了挥手,“这边有一个超漂亮的大石头,过来拍合影啦!”
“来了!”何泽宇应了一声,转头看向身边的人,再次将话题扯了回去,“你真没谈过恋爱啊?”
“怎么了?”
“没怎么,”何泽宇挠了挠脑袋,“就是有点不可思议。”
毕竟那么帅,一入校就被评为校园男神,又因为一张社团宣传照再次引起众人关注。
不仅样貌好,家世背景也不错,这样一个人,身边自然不缺追求者。
居然能一直单身到现在,实在是有点奇怪。
他忽然想到了很久之前看过的一本心理趣味问答,说一直单身的人只有两个原因,要么是喜欢一个人,要么是喜欢一个人。
字面无异,含义却大不相同。
“那你是喜欢一个人,还是喜欢一个人啊?”何泽宇好奇地问。
幕澄:“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八卦。”
“是啊,我可八卦了,你就告诉我吧,”眼看就要跟众人汇合,奇怪的求知欲让何泽宇忍不住小声催促,“到底有没有啊。”
受不了室友的纠缠,幕澄敷衍地点了下头:“有。”
“真有?”何泽宇睁大眼睛,高大的身影看上去有点萌,“是谁,我认识吗?”
“认识。”
踩上最后一层台阶,幕澄的视线落在人群里某个出挑的身影上,眼底不自觉带了点浅淡的笑:“今天刚把他惹毛,到现在还没哄好。”
何泽宇怔了一下,顺着幕澄的视线看过去,随即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我说的是喜欢,恋人之间的那种喜欢,不是朋友!你怎么扯许沉星身上去了。”
“阿星怎么了,”秦诀听了个尾巴,握着相机指挥最后来的两个人过去站好,“快点,就差你们了,后面随便找个位置站好,姿势随意一点。”
“没怎么,就问阿星到了没。”何泽宇打了个马虎眼,拽着幕澄走到众人身后,特意避开许亦珧的位置,单手搭在幕澄肩膀上比了个耶。
许沉星抱着胳膊往一侧挪了挪,很是不耐烦地给旁边的人让了个位置。
后脑勺都写满了烦躁。
幕澄的视线在那颗头毛乱翘的脑袋上停了一瞬,又轻飘飘地挪开,唇角微不可查地勾出一抹笑。
握着镜头,将一切尽收眼底的秦诀:“”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他没想多!!!-
拍完大合影以后,一行人继续上山,扎布走在最前面,每遇到一个小景点,都会细致的讲解着其来源和相关的小故事。
他本来就非常熟悉当地文化,加上用词生动谈吐得体,一时间吸引了不少驻足蹭听的游客。
直到顺着石阶走进寺院,一群人才逐渐散开,各自参拜神佛。
普天寺是国内非常有名的寺庙,其历史有一千多年,香火一直很旺盛,周围游客络绎不绝,格外热闹。
许沉星握着毛笔,在长寿贴上写下许老爷子和唐泽的生辰八字,跪呈了两炷香后,领到了两份不图案的平安符。
他小心地将平安符叠好,放在钱包夹层里,准备回去了之后再带给两人。
“这边的菩萨很灵的,”扎布抱着手臂靠在廊下的柱子上,瞧见许沉星一脸虔诚的往钱包里塞平安符,便劝慰道,“你所求所愿,一定能实现。”
求神拜佛只是一种精神寄托,原本许沉星不怎么相信,但来到普天寺内,看到满殿神佛,他还是忍不住为两位亲人求了张平安符。
“谢谢。”许沉星点头。
他现在是真的愿意相信,手里的平安符能佑护亲人平安。
“我看你求了两个,是给父母的吗?”扎布随口问。
许沉星捏着钱包的手指微滞,随即恢复如常,语气也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不是。”
扎布唇边的笑意一顿,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他清了清嗓子,转向另一侧的姻缘殿,自然地转移话题:“除了平安符,这里的姻缘贴也很灵验,据说如果能将写着两人名字的红布挂在殿里的姻缘树上,就能相守一生,永不分离。”
“姻缘就算了,”许沉星放好钱包,顺着走廊往前走,“我连那人是圆是扁都不知道,上哪去写名字。”
扎布走在他身边,闻言似乎很意外:“你没有喜欢的人吗?”
许沉星也迷惑了:“我应该有喜欢的人吗?”
“不是,”扎布摇头笑了,“可能是我记错了。”
“那你呢,”许沉星问,“有没有给自己写一个姻缘贴。”
“我就不用了,”扎布停在走廊尽头,将手肘搭在石质栏杆边缘,俯瞰着山下的风景,“我还没来得及去喜欢,就先没资格了。”
许沉星顿了一下:“什么意思,是因为他有喜欢的人了吗?”
扎布点了下头:“差不多吧,但是他自己好像还没感觉到。”
“自己喜不喜欢都不知道?”许沉星抿了抿唇,想说这人也太不聪明了吧,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毕竟是扎布喜欢的人,当着他的面这么说,似乎不太好。
他顿了顿,顺着扎布的思路往下说:“你说他自己不知道,那就是还没和另一个人在一起,既然如此,你为什么没试着争取一下呢。”
就算失败,也不留遗憾,可万一成功,岂不皆大欢喜。
“在他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做出了选择,”扎布笑了笑,“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说出来让他为难。”
许沉星靠在栏杆上看着山下弯弯曲曲的小路,隐隐觉得扎布有点惨。
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可能喜欢的人,又仓促间被迫放手。
实在太过可惜。
仿佛猜到了许沉星的想法,扎布加深了眼底的笑意:“当然,我也没那么无私,之所以没说出来,不止是因为他,更多的原因,是我不想让自己太辛苦。”
“啊?”许沉星没明白他的意思。
扎布收回撑在石栏上的手肘,改为侧靠,一侧的阳光越过走廊边缘洒在他身上,在眉眼处蒙上了一层细细的光,眼底的情绪看不太真切。
“我太懒了,懒得投入一段感情,懒得去喜欢一个人。”
他从十几岁就开始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经历了太多事情,早就看淡了一切,习惯了随缘。
所以平淡的生活里忽然出现一个许沉星的时候,他本能地想要抓住,想要握紧。
但意识到许沉星身边还有另一个人时,他又开始犹豫,开始迟疑。
不是没想过去争取,只是经年的磨砺早已让他习惯了在面对不确定的事物时,本能的展开自我保护,去隔绝一切危险因素。
好在他还没有陷得太深,也没有太过喜欢,能及时抽身,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许沉星忽然有点好奇:“那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啊?”
扎布顿了顿,眼底的笑意多了点狡黠:“想知道?”
许沉星老实点头:“嗯。”
扎布退后一步,半开玩笑地摇头:“自己慢慢想。”
许沉星怔了一下:“什么?”
他丢下一句话,朝许沉星挥了挥手,转身向山下走去,脚步轻快,背影洒脱。
“我不跟他抢就够意思了,难不成还要去帮他吗?”
“”
许沉星一脑袋问号的拐过走廊,在后院遇到了刚从侧殿走出来的秦诀和苏洛安。
秦诀仗着身高优势,高举着手里的一个小香囊,任由面前的人跳来跳去地抓,就是不让对方够到。
“阿星,”看到许沉星的身影,苏洛安如蒙大赦,“他抢我香囊,快帮我抢回来!”
秦诀很轻的“啧”了一声,单手勾着香囊绳子在苏洛安眼前晃了晃:“你怎么还搬救兵啊?”
“你给我”苏洛安抱着他的胳膊奋力去够,却在刚要得手时又被对方侧身躲开,“这是我的”
秦诀再次抬高手臂:“不给。”
苏洛安:“再不给我咬你了啊。”
“你咬呗,又不是没咬过。”
苏洛安二话不说,捞住秦诀的手腕,张嘴就是一口。
秦诀疼得哇哇怪叫:“小没良心你真咬啊!都几岁了还咬人”
苏洛安趁机抢回香囊,顺道亮了亮自己的小虎牙,冷笑一声:“废话,你以为本少爷是吃素的。”
许沉星懒得再看这俩人打闹,将手揣在外套口袋里,顺着人流往山下走。
秦诀擦了擦手腕上的口水,两步追上许沉星,抬手勾住他的脖子:“据说这边晚上有庙会,还有各种少见的民间艺术表演,咱们顺着小路溜达下去,刚好能赶上庙会开始。”
苏洛安也收好香囊凑了过来:“学姐她们还说,庙会入口的地方,专门有人分发当地的零食、点心什么的。”
秦诀嘲笑他:“你就知道吃。”
苏洛安冷笑:“我看你是没被咬够。”
三个人一路推推搡搡地走下山,果然在庙会入口处收到了很多穿着当地服装小姐姐投喂的零食饮料,一一道谢后,他们顺着志愿者们的指引,走向熙熙攘攘的人群。
“不愧是国内最受欢迎的旅游胜地,”苏洛安被挤得踉跄了一下,“这人也太多了。”
“不行,太挤了,”秦诀拽着许沉星和苏洛安拐了个弯,“这样不安全,我们先出去,走小路。”
许沉星捏紧手里的小零食,叮嘱道:“你抓好洛洛,千万别松手,别被挤散了。”
“好,我知道”秦诀艰难地答应着。
人群太过拥挤,顺着人流走还好,想调转方向却不是件易事。
“老秦,我感觉”苏洛安下意识抓紧秦诀的胳膊,“我感觉我都腾空了,只有脚尖能着地。”
秦诀托了他一下:“你不是脚尖着地,你是踩着我呢”
苏洛安喃喃:“怪不得,我说地面怎么是软的。”
“来这边,”秦诀将苏洛安护在怀里,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挤出人群,走向另一边的小路,“入口这边人太多了,咱们从小路往里面走。”
苏洛安扭着头看向身后,神色有点慌张:“阿星呢,阿星怎么没跟上来!”
“阿星没过来吗?”秦诀立刻停下脚步,四周人头攒动,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人,根本看不见许沉星的身影。
“别急,”秦诀低头掏出手机,“我给他打电话。”
“里面那么挤,阿星能接电话吗?”苏洛安踩着路边的一个大石墩往人群里看,“人太多了,根本看不清谁是谁。”
秦诀一连打了两个电话,都是无人接听。
“可能太挤了没听见,”秦诀只好收起手机,“我们先往里走着,一会人少点了再继续给他打。”
苏洛安还是有点担心,却也知道这是眼前最好的办法,只好点头:“好。”
小路上也有不少游客,但至少不算拥挤,大道这边就不一样了,许沉星感觉自己随时能变成脱水的萝卜干,他握着手里的零食,不受控制地被推着往前走:“别挤大哥你踩我脚了”
隔壁一脸横肉的alpha侧身躲了一下,一身肥肉都在使劲:“那你别挤我”
四周都是人,各种陌生信息素气味冲的许沉星头脑发胀,他费劲地控制着身体的平衡,感觉自己随时能吐出来。
不行,不可以。
四周都是人,这个时候吐,就太不礼貌了。
他努力忍了忍,尽量保持平衡往人流边缘靠,同时屏住呼吸,努力让自己忽略掉那些陌生的气息。
头昏脑涨之际,一股淡淡的薄荷冷香似有似无的萦在鼻息间,虽不明显,却让人难以忽略。
许沉星下意识抬眼寻找,果然在一步之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们离得很近,中间却隔了好几个人,幕澄朝他伸出手,似乎说了句什么。
周围太吵,没听清。
下一瞬,手腕被握住,幕澄在人海里抓住了许沉星。
直到被幕澄带着偏离人群,走到安静的地方,许沉星才算彻底松了口气。
至少不用再担心吐别人身上这样尴尬的事发生。
他抿了抿唇,正想抬头问幕澄带水了没有,一个气味奇怪的小瓶子就递了过来:“给。”
许沉星皱眉拒绝:“这什么,好难闻。”
“藿香正气水,”幕澄再次往前递了递,像那晚给他灌蜂蜜水一样锲而不舍,“喝了会舒服点。”
“不要,”许沉星再次往后退了退,“我不喝。”
“听话,”幕澄摊开另一只手,掌心里静静地躺着一颗糖,“喝完含一颗,就不苦了。”
幕澄手里的糖很眼熟,像是在庙会入口处志愿者分发的那种,许沉星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果然,两只都很空。
那些小零食早在他被挤得晕头转向时,就没了踪迹。
他刚要伸手去接,中途却忽然顿住,手指换了个方向,探向那个气味不怎么好闻的小瓶子,一脸冷漠地装酷:“我又不是小孩,吃什么糖。”
语毕,毫不犹豫地昂首将药汁尽数灌了下去。
咽下第一口的时候,许沉星就已经后悔了。
这玩意不止闻起来怪,喝起来更是苦涩呛喉,好在剂量不多,两口便被喝空,否则继续喝下去,他自己都不确定会不会真的当场吐出来。
他缓缓地收回手,咬着牙冷哼一声:“也没多苦。”
不敢张嘴,口腔里满是那股怪异涩味。
有点想吃糖,但他刚装过逼,不能反悔,只能硬忍。
耳边似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几秒钟后,剥了糖纸的水果硬糖递过来,一股清新甜腻的果香缓缓弥散,陷在苦涩里的许沉星立刻睁开眼睛。
“我用不着吃糖。”他硬着头皮说。
“嗯,”幕澄的声音很低,“你不需要吃,是我觉得好吃硬要分享给你,你给个面子,尝一尝?”
许沉星挣扎了半秒,低头衔住了那颗圆圆的糖果,含在嘴里时,瞬间呼吸都顺畅了。
他咂摸了一下味道,中肯的点评道:“橘子味的,吃起来也还行。”
幕澄收起糖纸和藿香清正气水的空瓶,转身丢进附近的垃圾桶。
许沉星的视线一直跟着他转,见他再次停在自己面前,才开口问道:“你没事揣着药干嘛。”难喝死了。
“下山的时候在路边药店买的,”幕澄说,“以备不时之需,就带了一盒。”
许沉星:“”
幕澄顿了一下,朝他伸出手,“过来这边,带你看个好玩的。”
“什么啊,”许沉星借着幕澄的力道从石头上站起身,“神神秘秘的。”
说是这样说,但还是跟着幕澄走上附近的一处高台。
他们的位置已经在庙会里面,站在这边的石台上,可以清晰地看到脚下熙熙攘攘的人流。
虽不像之前那么挤,但也是十分热闹。
再往前,是一大片空出来的地面,有几个工作人员来回忙碌着,不知道等一下要表演什么节目。
“什么好玩的,”许沉星抱着手臂靠在身侧的柱子上挑刺,“看人还是看空地啊”
一只手从身后探出,温热的掌心覆在许沉星眼睛上,无声地阻隔了所有光源。
周遭忽然变得杂乱起来,连隐隐的风声都听得格外清楚。
许沉星下意识缩了缩指尖,喉间吞咽了一下。
“再等等,”幕澄的声音在耳侧响起,很低,带着细微的气流,“马上就好。”
许沉星呼吸微顿,本能地抬手搓了搓耳朵,指尖无意间碰到幕澄手腕上的布料,再次僵住。
他重重地吸了口气,心脏被谁掐住了一样,喘不过气,还有点麻。
“到底好了没”
“好了。”
随着手掌被拿开,眼前再次恢复光明,许沉星眨了下眼,有些茫然地看着前方:“要我看什么”
话音未落,一束巨大的铁花在工人的敲击下倏然绽放,几乎占满了眼前的整片天空。
紧接着,第二朵、第三朵,满天都是怦然炸开,上升绚烂又徐徐坠落的金色花火。
不是烟花,却比烟花还要让人震撼。
周围旅客发出一阵阵感叹声,许多人驻足观望,震惊于这样古老传统的民间艺术表演。
许沉星不由得站直了身子,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漫天遍野都是耀眼绚丽的铁花,漂亮的像是一场人间盛宴。
手腕似乎被谁碰了碰,他好一会才挪开视线,看向腕间那条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的手绳。
手绳由五根不同颜色的彩线手工编织而成,意喻五福纳吉,结尾用一颗小小的朱砂点缀,挂在手腕间显得皮肤很白。
倒是不难看,还很眼熟。
是普天寺里的求福手绳,许沉星当时也看到了,只是懒得去学编织教程,更没耐心坐在那里一根一根捋绳子,便直接放弃。
没想到,最后还是被人戴在了手上。
“不行,”许沉星本能地想拒绝,“我不能要”
“算是小兔子的回礼,”幕澄站在漫天散开的花火里,眸底似乎也带上了一抹星光,“也是感谢你昨晚照顾我,收下吧,好吗。”
许沉星慢吞吞地收回手,好一会,才勉为其难地“哦”了一声。
眼睫低垂,视线落在手腕处的彩绳上,又装作不在意地挪开。
第27章
直到约定集合的时间,一行人才再次碰面,苏洛安两只手各拿了两支云彩糖葫芦,递给许沉星和许亦珧一人一支后,剩下的两支一口一个,吃得很欢。
秦诀立刻去抢:“我的,不是说有我一个吗。”
“没你份”苏洛安两腮鼓鼓的,口齿不清地躲着,“不给。”
“给我一个。”
“不给!”
“这边好好玩,”副社长她们明显还没玩尽兴,眉眼间尽是兴奋,“零食也超好吃!”
“对啊对啊,居然还有打铁花和木偶戏,我第一次看现场版!”
一直在旁边微笑听着的扎布搭话道:“喜欢的话,下次有时间还可以来这边玩。”
话音落下,周围立刻静了几秒。
直到现在大家才忽然意识到,假期快过了,这次的旅行也在不知不觉中进入尾声。
他们即便再怎么开心不舍,也要收拾行囊准备返程了。
“好在这边离京都不算太远,”似乎察觉到了众人的失落,扎布笑了笑,“想来随时可以再过来。”
“是啊,”有人活跃气氛,“下次再来的话,扎布要记得给我们打折哦。”
“对啊对啊,还有烤牦牛和鲜奶糕,到时候这些菜色可一样都不能少。”
“一定。”
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一点,一行人互道晚安之后各自回房休息,享受在这里的最后一晚悠闲时光。
次日上午,扎布早早将车子收拾好,还是和来的时候一样,开着中巴将他们送往机场。
机场大厅里,他一一拥抱了所有人,最后停在许沉星面前,抬手轻弹了一下他的帽檐,然后微笑着朝他张开双手。
许沉星上前一步回抱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希望你能早点抓住自己的幸福。”
扎布笑意加深,须臾,很轻地点了下头:“好,也希望你能永远快乐。”
许沉星:“谢谢。”
身后的衣领被人轻轻拽了一下,幕澄站在许沉星身侧,没什么表情的催促:“时间快到了。”
扎布松开怀里的人,转头看向旁边的幕澄,眼底带了点促狭笑意,他伸手捞过幕澄的肩膀,伏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许沉星没听清,只看到幕澄似乎冷笑一声,回了几个字。
许沉星:“?”
扎布笑着退后一步,朝众人挥了挥手:“一路顺风。”
“扎布哥,”苏洛安眼睛忽然有点红,“下次如果再来这边,我一定来找你玩。”
“好。”
“这次我们玩的很开心,真的很谢谢你。”副社长也有点不舍。
“能遇到你们,我也很开心。”扎布看了看大厅上方滚动的字幕,催促道,“快进去吧,注意安全。”
语毕,他不再留恋,转身走向航站楼大门。
朝阳的斜晖穿过玻璃洒满厅堂,仿佛给他渡了一层孤独的光-
回去的位置依旧是两人座,许沉星窝在靠背上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入睡前侧过脸瞥了一眼身边的人,好奇地问:“刚才在大厅,扎布跟你说了什么啊。”
幕澄的眸光从眼尾掠了过来,声音很淡:“一些无聊的话罢了。”
“无聊?”许沉星更好奇了,“那你说说看,有多无聊。”
“困吗?”幕澄伸手往下拉了拉他的帽檐,“睡吧,醒了就落地了。”
许沉星:“”
他冷嗤一声,抱着胳膊转向另一边,顺手把整个帽子都扣在脸上,一副不说就不说,小爷还不问了呢的暴躁模样。
好在许小爷气性来得快去的也快,不一会绷着的肩膀就放松了下来,呼吸也逐渐平稳绵长。
幕澄拉下遮光板,取过一侧的外套搭在许沉星肩上,视线久久没有挪开。
大厅里,扎布的声音很低,语调嚣张又放肆:“如果下次见面,许沉星还是一个人,我一定不顾一切把他抢过来,留在我身边。”
幕澄毫无感情地翘了下唇角,鼻息间发出一声很轻的冷哼:“没有这个如果。”
他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飞机划过长空,平稳地落在跑道上,机场大厅聚集了很多举着号码牌接机的人,许家的司机老陈站在人群里,远远地朝许沉星和许亦珧挥了挥手。
许沉星脸颊一侧被压了个红红的印字,鸭舌帽外的头发乱翘,明显还没睡醒。
“那大家就先解散吧,”副社长推着自己的行李箱转身,“大家学校见!”
“学校见!”
“学姐再见!”
幕家的司机也来了,看见幕澄之后,快步上前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直接回家吗?”
幕澄的目光在人群里扫了一圈,看到朝这边走来的老陈时短暂的顿了一下,随即收回视线:“嗯,走吧。”
“阿星,小珧,”老陈接过两人的行李箱,“怎么样,累吗?”
许沉星打了个哈欠:“不累。”
“走吧,”老陈笑呵呵地说,“冯姐做了糯米藕,就等着你回去了。”
许亦珧踟蹰了一下,偏头往身侧看去。
何泽宇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强忍着没回应,转身朝苏洛安和秦诀的方向走去。
许亦珧的眼睛立刻红了。
“阿星,小珧子,我们先走啦!”苏洛安和秦诀家离得很近,两家只来了一辆车,顺道捎上同程的何泽宇,和来的时候一样。
苏洛安推着自己的小行李箱哒哒地追上走在前面的何泽宇,小声询问着什么,旁边的秦诀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抱着手臂不情不愿地跟在两人身后。
许亦珧回过头,抬手拽了拽许沉星的衣摆,声音里多了点恳求:“二哥,你真的不愿意帮我吗?”
许沉星轻轻扯回自己的衣服,没去看他:“我现在就是在帮你。”
许亦珧缓缓收回手,垂下眼没说话。
“阿星!”远处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许沉星抬眼看过去,眸子倏地亮了。
“陈叔,回去告诉冯姐,糯米藕帮我留着,我晚上回去吃!”许沉星交代完这句话,转身朝接机口跑去。
“好,你慢点。”
“小心,”许沉星跑过来时,秦宇抬手护了一下,“别摔了,这边路滑。”
“我都几岁了,还能摔着,”许沉星停在秦宇身边,四下看了一圈,“小唐哥来了吗?”
“来了,在车上,”秦宇接过许沉星肩上的背包,转身走在前面,“唐总在开视频会议,所以没过来。”
秦宇是唐泽的助理,从毕业就一直待在唐泽身边,帮他处理一些集团的事务和应酬,偶尔也照顾一下年幼的许沉星。
有好几次唐泽脱不开身,家长会都是秦宇代为出席,对许沉星自然亲近一些。
“那么忙,干嘛还大老远跑一趟。”许沉星脚步轻快地跟在秦宇身边。
“再忙还能有你重要,”秦宇回头笑了一下,“为了能亲自来接你,唐总几天前就开始安排,把线下会议改成线上,这才挪出了点时间。”
许沉星加快脚步,远远就看到了那辆没熄火的黑色迈巴赫,他小跑两步,打开后门上车,朝后座上的人露出一口漂亮的白牙。
唐泽带着蓝牙耳机,听到动静偏过脸看了一眼,又不怎么在意地转回去,对着电脑点了下头:“嗯,先按这个方案改,后续有什么问题,再跟市场部联系。”
语毕他直接点了视频关闭,抬手取下耳机。
许沉星:“干嘛这么快结束啊,我又不急。”
唐泽冷哼一声:“你是不急,我不来接你,你是不是又直接从老宅回学校了。”
许沉星小时候很粘唐泽,一年里有四分之三都是在唐家度过,连过年都留在唐泽身边,从没离开过。
许成远也乐得清净,很少管这个跟他不怎么亲的儿子。
直到许沉星高中以后,许老爷子身体逐渐变差,病中寂寞的老人开始希望孙子陪在身边,许沉星才转移生活重心,重新搬回老宅。
“这个真没有,”许沉星从外套口袋里拿出钱包,低头翻找着什么,“我得给你送东西呢,肯定要先回去一趟。”
语毕,他抽出那个小小的平安符,放在手心里递过去:“专门在普天寺给你求的,记得戴在身上,不要随便拿下来。”
唐泽很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接过平安符,一边嫌麻烦,一边小心翼翼地掖在钱包夹层的某张照片背后。
放好后不自觉摸了好几次放装钱包的口袋。
“唐总,”秦宇在副驾驶上回头问,“是回家还是回公司?”
唐泽:“回家。”
“外公外婆呢,”许沉星从车载小冰箱里给自己拿了瓶水,靠在椅背上喝了一口,“还在芬兰吗?”
“嗯,”唐泽收起小桌板,抬手按了按眉心,“他们玩疯了,没个一年半载,不会回来。”
从两年前开始,唐老爷子就逐渐淡出了集团,将所有事情全部交给唐泽处理,自己则带着老伴环游世界。
时不时跟儿子和外孙分享一些旅游、美食视频,生活过的十分惬意。
“那你好辛苦啊。”许沉星说。
唐泽看了他一眼,直觉接下来不是什么好话。
果然,许沉星话锋一转:“要不你也赶紧生一个继承人,等他长大了,就把公司丢给他,然后学外公外婆去环游世界。
唐泽今年三十有六,不仅人高腿长气度非凡,身材更是吊打一众男模特,身上的混血基因十分优越,是无数BO心中的梦中情A。
但因为忙于工作,这么多年一直独身一人,实在有些孤单。
唐泽冷嗤一声:“还用得着费那个劲,眼前不就有一个现成的帮手。”
许沉星:“”
就知道不该多嘴。
唐泽却不打算放过他:“什么时候来唐翱实习?”
“我这才刚大一,”许沉星拧上瓶盖,“现在提实习还早。”
“不早了,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能在公司写计划表了,”唐泽随手理了理手边的资料,“这次去的都是你们社团的人吗?刚才好像看到幕家那小子出来,他也去了?”
幕澄的哥哥幕允大二时就创办了自己的游戏工作室,经过几年的发展,如今已经是行业内的佼佼者,和唐翱也有过几次合作。
因为一些渊源,唐泽见过幕澄几次,加上他和许沉星是同学,两个人又格外合不来,所以印象很深。
“嗯,”许沉星应了一声,“他也在我们社团。”
唐泽似乎很意外,略顿了一下,才继续问:“没打架吧?”
“”
许沉星颇为傲慢地抱着手臂摇了摇头:“他太弱了,我懒得动手。”
唐泽:“”
车子一路顺着高架开往南区唐园,进入大门后缓缓停在正对着花园的主楼前,秦宇先一步下车,单手拎着许沉星的背包替唐泽打开车门。
“那我先回去了。”秦宇将手里的背包递给许沉星,又转向唐泽,“两点来接您可以吗?”
唐泽下午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业内峰会要参加,因为有发言,且是早就安排好的行程,不能缺席。
所以他只能在家里陪许沉星吃完午饭,就要继续下午的工作。
“嗯。”唐泽点了下头,边解领带边往里走,“吃馄饨行吗?”
后半句话是在问许沉星。
“行,”许沉星这会正饿着,很不挑食,“只要是你做的,吃什么都行。”
马屁拍得不动声色。
唐泽没理他,随手将脱下的外套丢在许沉星身上,转身走向厨房。
家里的佣人已经将馅料食材准备好,见唐泽过来,立刻腾出地方,把厨房让给了许久没见的甥舅俩。
唐泽系上围裙,将衬衣袖口挽至手肘,洗干净手后拿起馄饨皮开始包。
得益于许沉星小时候亲子活动的训练,唐泽的包馄饨手法异常娴熟。
许沉星将唐泽的外套挂在衣架上,随手拈起一个洗过的西红柿,叼在嘴里边啃边处理莴笋。
午饭很快做好,除了馄饨和几样唐泽拿手的小菜之外,还摆着两道卖相欠佳的凉菜,都是出许沉星之手。
这是唐泽从小教他的——要学会做饭,以后长大了才能做给自己的Omega吃。
只可惜许沉星能力有限,做凉菜勉强还能入口,炒菜除了西红柿鸡蛋之外,其余皆是灾难,久而久之,唐泽便不再让他动火,以免伤肝伤胃。
伤肝是气的,伤胃是吃的。
午饭后,唐泽收拾了一下便离开唐园,许沉星则回小楼补觉,一直睡到夕阳西斜,才慢悠悠醒来。
手机在耳边震动,一下接着一下,很有节奏感。
许沉星随手划开屏幕,眯着眼睛顶着一头睡乱的头发看消息。
不断跳出弹窗的是高中时候的游戏群,有人在群里发了个链接,一群人就着这个链接聊得热火朝天,并不断艾特“链接事件”中的其中一个主人公,许沉星。
许沉星看的稀里糊涂,没发现多数消息后面还带了另一个人的名字,也懒得去翻那个99+的消息记录,直接在群里回了个问号。
屏幕静了一秒,随即发出一连串感叹号。
【许沉星!!!】
【来了!!!许沉星终于出来了!!!】
【虽然但是,这篇文写的真的很香,我一个alpha都看得津津有味。】
【我也是我也是!我女朋友发给我的时候,我都惊呆了,京大真是人才辈出啊,同人文都能写的这么带感!】
【主要完全不OOC,就是按照许沉星和幕澄的性格来的。】
【也就幕澄不在群里,不然我高低得采访一下他看了这篇文的感受。】
【哈哈哈哈,幕澄不在,但是许沉星在啊,你问他不就行了!】
许沉星一脑袋问号,他握着手机敲字:【什么文?你们在说什么?】
下面很快有了回复——【[文章链接]你和幕澄的小黄文啊。】
许沉星:“”
许沉星:“???”
许沉星:“!!!”-
几天后,学校内。
幕澄单手握着几本厚厚的专业书,慢悠悠顺着小路走向银杏树荫。
男生个子很高,肩膀宽阔,踩着斑驳的碎光走过来时,镜框泛着细微的光泽,好看的像童话故事里的王子一样。
但此刻许沉星没心思欣赏王子,只嫌弃对方太慢:“怎么才过来,不是说了让你快点。”
“刚被老师叫住,说了点事。”幕澄停在树下,抬手拈住落在许沉星头发上的一片银杏叶,“怎么了?”
许沉星立刻退后一步,如临大敌地拍掉幕澄的手:“光天化日,别动手动脚。”
幕澄:“”
许沉星拉开架子,一脸严肃地说:“来,我们打一架。”
“”
幕澄搓掉指间的叶子,好脾气地问:“我哪里做错了什么吗?”
虽然被群里的小黄文折磨得做了好几天噩梦,但这件事的确和幕澄无关。
于是许沉星摇头:“没有。”
幕澄:“那我们为什么要打架?”
许沉星不耐烦地“嘶”了一声:“打架就打架,还需要理由吗?”
“当然,”幕澄提醒,“别忘了,我们已经握手言和,以后不能随便打架。”
许沉星哪里还记得这茬:“有这事吗?”
“有,”幕澄搬出证据,“军训的时候,小东山食堂,你对着橘子发过誓。”
“”
“你还敢提那件事,看来你就是找打,”许沉星打定主意要动手,二话不说就往幕澄身上扑,“今天就让你尝尝许小爷的拳头有多硬!”
“等一下,”幕澄握住许沉星的手腕叫停,“总得让我知道这一架是为什么吧?”
“不为什么,”许沉星换一只手再次出招,“就是单纯看你不爽!”
许沉星昨晚辗转反侧一整夜。
想到的唯一快速且有效的解决方法,就是和幕澄打一架。
并且是在人多热闹的地方,越轰动越好。
只有这样,才能让所有人知道他俩不熟,甚至关系极差,根本没有那些cp粉脑补的这样那样。
幕澄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书,行动不便,只好退一步,暂时躲过许沉星的攻击:“你慢点,小心脚下。”
“小爷不用你提醒,”许沉星瞥见远处走过来的几个人影,手底下更是迅猛如风,嘴上也不闲着,用巴不得几里外都能听见的声音叫嚷,“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今天就新账旧账一起算,看打!”
幕澄:“”什么新账旧账。
“幕澄?”身后响起一个犹疑的声音。
银杏树下脚步声渐近,除了最前面的银发老者之外,其余都是学生打扮。
出声的那个,是其中一个女生,穿着浅蓝色的连衣裙,身材高挑,在一众男生中显得格外漂亮。
许沉星心里一喜,是熟人,这下打架的信息会传播的更快。
不待他再次出手,幕澄倏地按下他的拳头,单手桎梏着他往前走了一步,朝最前面的老人点头:“爷爷。”
爷爷?
他叫谁爷爷?
许沉星挣扎的动作顿了一下,片刻,猛地抬起头,视线在幕澄和那个表情看起来就很威严的老者之间转了几圈,缓缓停住。
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一动不动地钉在原地。
第28章
银杏树下静了几秒,最终被幕云卿打破沉默,他习惯性地清了请嗓子,将视线转向旁边的幕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自觉的严肃:“没欺负同学吧?”
幕澄立刻摇头:“没有,我们刚才闹着玩呢。”
许沉星张了张嘴,想反驳,也想撇清,但不知为什么,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只能任由幕澄拘着自己,傻愣愣的杵在原地。
“这是我同学,许沉星,”幕澄介绍完后又转向许沉星,手上的力道依然没松,声音低了点,“阿星,这是我爷爷。”
许沉星喉结滑动了一下,半晌,干巴巴地吐出几个字:“幕爷爷。”
幕云卿点了下头,随即又问:“高中同学吧?”
自己孙子什么脾性他最清楚,能让他这么护着,打着架还不忘介绍的人,必然关系匪浅。
大学开学不到两个月,幕澄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认识其他人,这个所谓的同学,只能是高中或者更早之前的关系。
许沉星捏紧指节,僵着脸不知道怎么回答。
“是,”幕澄代替他回答道,“高中以前一直是同学。”
幕云卿再次看向许沉星:“有时间和幕澄一起去家里玩。”
语毕,又交代了几句好好和同学相处,才带着其他人转身离开。
幕云卿身后的学生似乎都和幕澄很熟,临走前笑嘻嘻地朝他挥手,唯独那个蓝色连衣裙的女生没说话,视线一直落在许沉星身上,许久没有挪开。
“撒开,”许沉星烦躁地挣了一下,“人都走远了,还拽个屁。”
幕澄默默收回手,退后一步捏着书装乖。
许沉星站在原地揉着的手腕,越揉越生气:“你怎么不早说那是你爷爷。”
虽然很早之前就知道幕澄的爷爷在京大任教,但却从来没见过,这还是第一次,在学校里遇到本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