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思远听懂了“回家”两个字,环顾四?周,眼里茫然,坚决地?摇摇头:“我家不在这里。”
闻遥当然知道段思远的家不在这里,这是终点站,段思远明明住在归鹤路东那的小区。
“我知道你家不在这里,这里是我家,所?以你背的出?来具体地?址吗?”
不是归鹤路东。
段思远暗自反驳,她想,她背的出?来。
可是距离好远好远的。
段思远张了张嘴,又恍恍惚惚记得…好像是不能跟闻遥说这个的。
她惯性?沉默,垂眼低头,忽然低迷起来。
闻遥蹲在她面前,见她不语,伸了脖子?仰面看她,一双眼睫上翘的眼看段思远,“背不出?来?”
段思远心虚不回,她眼尾向下,避开闻遥漆黑的眼眸,像是很灰心的模样。
闻遥惊愕,真?的没?记住?
“你…连自己住哪都不记得?!”
闻遥为段思远的心大叹服,“段思远,你是傻的吗?”
深更半夜、陌生地?方、醉的头脑发昏!
闻遥忽然后?怕,如果此刻段思远遇见的不是她和?沈中阳…而是别的男的,那怎么办?!
段思远被闻遥凶了凶,淡色的眼眶一瞬间就红了。
她皮肤白,于是眼梢红得就分外明显。
段思远平时没?那么脆弱,偏偏此刻醉酒,人情绪格外不能自制,偏偏眼前人还是闻遥,她敏感又在意。
段思远委屈想,她被欺负死了。
闻遥是个坏人。
这个人爱理她的时候搭理两句,不想搭理了就一眼都不看她,擦肩而过?、目不转睛,回头一下都没?有。
下午放学的时候,还牵别的男生的衣角!
跟他笑、对他闹、愿意坐他的后?车座。
像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校园偶像剧情节。
段思远想想就委屈。
她委屈很多年了。
闻遥还没?做出?反应,段思远抽了抽鼻子?,抿抿唇,那样明显的哭意,猝不及防得闻遥瞪圆眼睛。
闻遥几番错愕下,耳边听见段思远叫她名字。
她喊她“阿闻”。
轻轻的、绵绵的、软软的,带着忽视不掉的情愫和?熟稔。
段思远在私下唤过?好几遍,梦里也会有呢喃。
于是熟练,连语气都在人意料之中的缱绻温柔。
闻遥却愣得像被一记惊雷砸中,恍惚地?不明所?以,有一瞬觉得如临梦境。
是个荒诞…惊厥的梦。
匪夷所?思到她脊梁骨窜起密密麻麻的电流。
闻遥又觉得自己幻听,这边的段思远才好像纠结出?措辞。
她说,“你别…”
段思远想,别什么呢?
她想了很久才弱弱的补充,“你别欺负我,好不好呀?”
段思远声音软乎乎的,尾音拖了点哭腔,眼睛漂亮剔透,睁得大大的,看着闻遥笑,有道极小的弯弧。
闻遥愣了愣,看段思远眼角的一点泪几乎要想不通。
这人…怎么会叫她“阿闻”?
不对…
重点是这个人…怎么会知道“阿闻”这个称呼?
闻遥生了满腹疑窦,可目光凝在那颗眼角聚起的水光上,怔了怔。
此般月色正好。
段思远眉眼都弯,歪歪头,冲她笑得又乖又甜,瞳孔晶晶亮,偏偏晶莹的泪珠子?从眼角掉下来,滴在抱在怀里的书包上。
闻遥被她搞得有点懵。
可段思远这样笑着哭,无端叫她不忍心看,闻遥眼睑跳了跳,瞬间忘了她想说的话。
那一瞬间,名为心疼的情绪悄无声息蔓延。
闻遥活了小半辈子?,心疼的时刻不多,不多到对这种情绪陌生而膈应,她全然失措。
怎么办?
闻遥的视线没?法从段思远身?上挪开,她还在笑,抿抿唇,笑得唇边有道弯月牙似的弧线。
却又种怪诞的脆弱感。
段思远这人…性?格温柔、脾气极好,且心性?坚定,无论何时背都挺得直,脊骨一根立着,端的清正矜持。
显少脆弱。
少到此番像错觉。
没?见过?这样哭的。
闻遥忍不住腹诽,这是哭还是笑呀?
她小心翼翼用袖子?给段思远蹭掉眼泪。
没?安慰。
闻遥不会安慰人!
她生来就是被人哄到大的,要安慰也是别人安慰她,她哪里懂说什么好话。
半晌,女孩子?僵硬的语气带着似是而非的安慰话轻轻响。
闻遥干干巴巴劝段思远:“你、你…别哭呀。”
真?是好大一顶锅,盖的她差点连“阿闻”这个称呼都忘了追究。
沈中阳讶异挑眉,听得不亦乐乎,极其夸张“哦”了一声,“妹子?啊,你欺负人家!”
闻遥狡辩:“我没?有,我哪有!”
她哪里欺负段思远了?
段思远这样性?格的人哪里是会被她欺负的?
她、她才委屈呢!
“可她连喝醉了都让你别欺负她,妹啊,你这叫没?欺负?”
沈中阳看热闹不嫌事大,偏偏闻遥此刻没?心思怼他。
闻遥想,这都叫什么事儿呀?
“喂,段思远,我哪里欺负你了?我跟你说,你不要造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