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他听不懂。
段思远直到落了车,没跟闻遥再?说一句话。
闻遥隔着车玻璃窗,看段思远走远。
她背脊挺得直,瘦削的肩背隐在白T里,线条干净利落,沾了血迹也干净的匪夷所思。
闻遥有点闷,默默摁下了车窗玻璃,借着风声问前排刚刚提点了她的警察先生?:“她气没消?”
可她分明?都解释了!
警察叹口气摇摇头,很多事情没法跟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解释很多。
他看得出来,闻遥不懂人情、不通世故,在情感上堪称迟钝,也看得出那个叫段思远的女生?真的担心。
那些话出口之后,他透过后视镜都能看到那个女生?一瞬间的眼红,就…莫名心酸。
闻遥见警察也没法回她,纠结不来,就没再?纠结,把窗摁阖,看着越来越鼹眼熟的环境,指了指靠左的楼栋,“警察先生?,是那边!”
车停了。
闻遥笑着招招手?,甜甜说:“警察叔叔再?见!”
她转身上楼,背影湮在路灯昏黄的路灯下。
***
到底不是多轻松的经历,闻遥匆匆洗漱完,点着小夜灯,灯火是昏昏暗暗暖暖的橙黄色,直直坠入温柔梦乡。
而另一片房间漆黑。
半夜噩梦叫醒,天际未亮。
段思远仓皇地掉眼泪,眼泪掉在手?掌上,简易的包扎昨天被她解开了,细缝般深红的伤口不出血了。
她眼泪砸在被褥上。
等了很久,眼泪干在脸上,她疲倦的抬眼双眼皮抬成三层皱褶,剔透的眼眸黯淡,看窗外透过疏漏的窗帘漏进来的光。
段思远关掉了即将吵闹的闹钟,准备上学。
她疲惫倦怠、奔溃未缓。
可最后只能靠一靠床背,稍作休息。
段思远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是微信置顶的闻遥。
闻遥头像是一只戴大红花的猫。
昨晚,段思远只要一闭眼,脑海里全是车上她淡漠如晦的解释。
“我挂电话,不应该吗?”
“就算不挂,你?当?时…也什么都做不了,不是吗?”
“如果?我不挂断,你?…要继续听吗?”
“万一你?听到了什么不好的,不会做噩梦吗?”
这才是段思远彻宿难眠的噩梦。
她该用怎么样?的态度来对待闻遥,段思远已经不会了。
段思远抚额,绝望的阖了阖眼。
她生?来笨拙,学着全身心对一个喜欢的女生?温柔,却?跌跌撞撞到这样?的地步。
***
段思远半路上遇见了于妙。
于妙还?是那个眼白过多、看她时眼神阴翳的女生?。
没人能改变她,就像光从她身上拂过,仅此而已。
她站在楼梯角,拦住了段思远。
楼梯间安静。
段思远听见她满怀恶意的问:“看不出来嘛,年纪第一,漂亮又温柔的段思远,是个孤儿。”
这件事情不难调查。
查查她初中的学校论坛和社会新闻,受害者?家属一模一样?的面孔和手?牌红布条,整个事件线索清晰、脉络分明?。
段思远冷静抬眼,和她对视。
于妙又好奇问:“听说,你?父亲还?是个杀人凶手??”
于妙嘴角弧度咧得开,心里笑死了这个同她简直天上地下的老?师眼中的宝居然有着这种?不能直言的悲惨身世。
段思远垂着眼。
“听说,你?全家只有你?一个活着了?”
段思远没回答。
于妙有个职教混的女生?朋友,前段时间随口一提的段思远,那女生?喜欢沈中阳,偏偏沈中阳是个妹控,话题到了闻遥身上,自然而然扯上了段思远。
于妙说段思远最近和闻遥关系很近。
那女生?说:“哦,段思远啊。”她有印象。
职教女生?嘴里嚼着泡泡糖,口带讥讽:“一个只知道学习的可怜虫而已。”
她初中时就见过,跪在人群里的…段思远。
于妙好奇打听,知道了全部信息。长久自卑的阴暗心理在心底发酵抽枝,她想,凭什么段思远这样?的人…都可以得到眷顾?
她暗藏的嫉妒汹涌。
于妙说了好长一通话,笑得狰狞丑陋,踩着她的身世骂,将她踩得几乎要进入泥地里。
最后笑得很得逞。
她好像对段思远有怎么样?强烈而又不知缘由的误解和伤害。
于妙说:“你?猜,闻遥知道了你?的全部,会怎么样?呢?”
长久垂眼沉默的段思远好像忽然被开启了机关,她抬眼,一字一顿:“闻遥知道。”
隐忍的挑衅,看不出的得意。
于妙一张脸一愣,好像听错了似的:“什么?!”
谁、谁知道?
段思远心里难受,觉得五脏六腑都疼。她的狼狈不堪被一次次拉出来鞭尸横踩。
可她偏偏弯唇一笑、钟灵毓秀,重?复说:“闻遥她什么都知道。”
知道她尘埃里的过去,知道她背负的全部。
她每一条每一条都跟闻遥交代?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