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逾川一开始并没有想到沈予臻会深入踏足到这个领域至如此地步。
如此,进退两难的便是他了。
“所以你盯上了梁泊帆——因为他不断推荐新的医学生到京安大附属医院实习,而那其中一部人,又像当年你母亲他们那一代人一样,不是遇到意外,就是确定身故……总之,跨越三十多年的时间里,一直无迹可寻且毫无规律地发生着些奇怪的事情。”
沈予臻没有回答,那是他的默认。
“所以你觉得,梁泊帆是从任职京安医科大学的导师起,便开始被发掘为清道夫的吗?”
陈逾川缓缓睁开眼睛,神情比方才更要悲哀、疲惫。
“你是想要顺藤摸瓜找到他们的爪牙对吗?予臻啊,如果不是亲眼看着你长大,我还真怕有一天我会亲手给你带上手铐。”
沈予臻没有理会陈逾川的后半句话,反而冷静地开口,将他逼迫到另一端的悬崖处。
“您现在不愿意同我共享所知道的信息,是想私心越过法律的公正让这件事无限发酵,以此惩罚躲藏在梁泊帆背后的恶人是吗?”
“沈予臻!”陈逾川不允许沈予臻说出如此荒谬的话,一着急便吼出了声,整个人的胸腔不住发颤,好不容易才平复的情绪,低声道,“我是一名警察。”
“那您就更应该将真相交给我们这一代人去查明——现在卧病在床的您,已经没有其他筹码了。”
*
天色渐晚,陈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开车送其他三个人回家,路上他们都在向沈予臻打听,陈逾川是否有稍微清醒的时刻,好交代些什么对案件有用的信息。
“没什么,陈叔只是一直拉着我抱怨,儿子工作太忙一直不回家,又不听他的话和男人胡搅蛮缠在一起,伤了他和柯姨的心。”
沈予臻脸不红心不跳地随便扯了个借口,便将他们三个人的追问搪塞了过去。
就像陈逾川所说的那样,他对梁泊帆所牵扯出的骨髓移植案和苏渔坠楼案并没有那样关心,他在意的,只是梁泊帆背后所藏匿的那群人——那些实实在在同当年安时、沈觅的死亡都息息相关的人。
他的关注点,从来都是三十多年前的真相。
而梁泊帆的死,不过只是一个警告,是一个复仇的开始。
“不过,陈叔他老人家,也有算是清醒些的时刻。”
陈桑的车停在他们俩门口时,正打算下车的李南承突然听到一动不动坐在旁边的沈予臻开了口。
“斐恩当年因为骨髓没能顺利移植而死亡的同时,一家高氏集团横空出世,得到了某种药品竞标的成功,而当时负责招标的高管家里有个需要更换心脏的女儿,在同一时间找到了匹配的心脏。”
沈予臻抬手握上了门把开了车门,另一只手则拉起李南承的手,只留下了一句话。
“我想斐恩尸体上那些多余的缝线,现在应该有了确切的解释。”
回到家里之后,李南承一直心事重重的。
沈予臻给了他一些缓和的时间,特地去浴室帮他放好了水,好让他能舒适地泡个澡,冲掉这一天繁琐杂事带来的疲惫感。
“你不跟我一起吗?”
李南承身下只围了一条浴巾,可怜巴巴地倚靠在卫生间的门框上,见沈予臻试了试水温起身要离开,便直接堵住了整个门口。
瞧这个架势,沈予臻是不能拒绝了。
“我去拿点精油和冰饮。”
李南承的手正往下搭到浴巾的接口处,听罢不由微微一顿,下意识仰头问道:“拿精油干嘛?”
沈予臻挑了挑眉,与他擦身而过时,只笑道:“给你按按摩啊,还想干嘛?”
等沈予臻回到浴室时,李南承已经乖乖躺进浴缸里了。
他整个人浸没在温水中,两只曲线有致的手臂随意搭在浴缸边沿,微闭着双眼,有些沾湿的碎发凌乱地盖在他的额头上。
他大概是累坏了。
沈予臻凑近的时候,李南承都没有抬眼,只觉得一条腿迈入了浴缸,激起了轻微的水花。
“抱紧我。”
李南承突然睁开眼,满目忧伤。
在沈予臻完全进入浴缸之前,李南承默不作声地往前移了些距离,在自己的身后给沈予臻让出了一个人的身位,再配上他方才的那句话,意图再明显不过。
沈予臻知道他这样心情低落的原因,便没再多问,只是调转了方向浸入水中,一只手臂从李南承的背后牢牢地圈住他,另一只手,则是摸到了置物架上的精油,倒了些在手中,从肩颈一路向下,帮李南承按按摩。
“苏渔的日记,你看过了?”
“嗯。”
李南承就着沈予臻的力道,慵懒地蜷缩在他的臂弯里,有气无力地应声。
“我替你拿了红酒,心里难受的话,可以喝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