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毕生所求与你所求背道而驰,我想我们并不合适。”
这是顾红枫第一次正面回应越重山的感情,果然与越重山想象的一样,如磐石一般坚硬冰冷,毫无转圜的余地。
他闭上眼睛,尽力保持着自己的表情不显得过于狰狞和扭曲,半跪在地上,垂着头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眼中的泪意却控制不住,哪怕闭着眼睛,依旧从眼角难堪地滑落。
无论是对另一个挑战还是求爱,他从没有赢过。
顾红枫不明白越重山为何屡屡被天道排斥,为何生生世世命运被既定,却还满心赤诚地幻想着一份浅薄的情爱。
难道那些被压迫,被排挤,被迫害的生生世世,只用一个人的所谓爱意就能够完全抹平吗?
顾红枫又一次想起了老三,老三是有白马骑士综合症,她本身是病态的,去“救赎”那些人,也是因为满足自己内心的诉求。
可是越重山有什么毛病?!
不过顾红枫很快又转过头看着他,甚至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忘掉无用无益的东西,我能让你堂堂正正地站在世间。”
从此不再被所谓的天道围追堵截,不再遭受千夫所指。
顾红枫说完之后就出了门,梁丘皇等在台阶之下,顾红枫挥手关上了殿门,对着梁丘皇掏出了袖口之中一个泛着莹莹光亮,拘着一条游鱼的灵球。
梁丘皇神色不明,顾红枫搭着他的肩膀一闪身,就带着他到了他的寝殿之中。
开口说:“这是你姐姐的残魂。”
数天过去,梁丘皇过得浑浑噩噩,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的姐姐魂飞魄散的事实。
此刻他虽然看上去满眼沧桑,满心只想着尽快处置了于泰宁,为他的姐姐报仇,可是他整个人已经沉寂下来了。
而这个时候顾红枫竟然拿出了……他姐姐的残魂!
梁丘皇神色陡然巨变,顾红枫却说:“我有办法可以让她死而复生,或许记忆会有一些残损,但是死而复生乃逆天而行,有些残损也是正常的。”
“如果你想让她好好地重新活过来,从此无忧无虑生活在你的庇护之下,你要答应为我办一件事……”
于泰宁的审判在仙盟最高的诛邪台举行,顾红枫在审判前夜,只身闯入魔域,不费吹灰之力,便带回了被关押在魔域之中,被越重山用来撒气的殷烈。
殷烈见到顾红枫后直接喜极而泣:“大师姐!呜哇哇哇——”
他像一个人形的火车,嗥得简直撕心裂肺。
“二师兄被魔占据身体,整天打我!”
“大师姐,呜呜呜……”
顾红枫并没有回应殷烈什么,殷烈似乎也不需要顾红枫说话,一个人就能演绎一台戏。
顾红枫不禁感叹,不愧是天道之子,在这个灵气贫瘠到几乎没有的地方,殷烈被越重山磋磨,拘禁如此之久,他不仅没有被魔气侵染,甚至还进境了。
带着殷烈回到仙盟的途中,顾红枫听殷烈说,他饿急了吃了一棵什么魔域的魔草,而那魔草竟然是蕴含了魔域所有灵气的植株,是魔域里面唯一不苦不腥的东西。
但是小草长得很矮,殷烈这段时间像马一样,靠着啃草皮活下来,然后进了两境。
顾红枫看着因为劈到了魔域而威力骤减,只劈坏了几块石头的天劫痕迹。
心说天道这后门开得还能再离谱一点吗?
可看出是亲儿子了。
顾红枫要是再不来,估摸着凭殷烈一个人也能冲出魔域了。
一路上殷烈好像那只找到了妈妈的小鸭子,嘎嘎嘎个没完,顾红枫带着他,很快回到了仙盟之中。
殷烈和自己门派中的人团聚,又是一番唱戏一样感天动地的同门情,这一次更热闹,赫连雅和殷烈对着唱。
两个人哭得活像是吹喇叭。
顾红枫承受不住魔音贯耳,回到了自己的寝殿。
明日就是审判于泰宁的日子,也是顾红枫和于泰宁约定,两个人一起杀光修真界的高境修士,重启回溯阵法的日子。
后者当然是假的,顾红枫不与任何人合作,她谁也不相信。
顾红枫回到寝殿之中,将压制越重山的阵法又加固了一遍,而后回到了内殿,布下阻隔阵法之后,她开始轻车熟路地“造小人”。
是字面意义上的造小人,就是用五灵之力,创造小孩子。
之前她已经尝试创造过几个人,分别都纳入了不同的魂魄。
可那些人因为灵智不全,所以即便是成年身躯,却懵懵懂懂,浑浑噩噩。
但如果残魂被纳入幼儿的身体,才是最合适的,这样残魂会随着身体的正常生长而补全。
到最后才会长成一个灵智清明天资卓绝的人。
她先按照梁丘皇给她的画像,制作梁丘毓的幼年模样。
梁丘皇给顾红枫的时候,十分犹豫不决,时隔太多年了,他甚至连自己姐姐的模样都开始模糊,姐姐小时候的样子……梁丘皇一半靠久远的回忆,一半靠如山的思念里挖出的臆想。
但是后来他交给顾红枫画像之后就不再纠结。
因为不论到最后梁丘毓长成什么样子,灵魂都是他的姐姐。
顾红枫做好了梁丘毓,将无有灵魂的幼小,浸泡在五灵池之中。
开始做另一个。
这次她更加熟练,挥手便成,简直像是刻在心底拓印出来一般容易。
但是看着在秘境的记忆里得到的……越重山小时候的样子,顾红枫盘膝坐着,抱着幼小的无魂之躯,伸手戳了一下他如白玉豆腐般娇嫩的脸蛋。
心中柔软得像是连心脏都化成了一汪水。
陌生的暖流在胸腔之中流淌激荡。
幻境里虚假的记忆,总是隔着一层什么,可真正抱住越重山小时候的模样,顾红枫却有点挪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