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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沈流昔从床上醒来,一转眼就看见格温靠在桌子上睡得天昏地暗。
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他又想起某人昨晚的失礼行为,可现在却是无论如何也发作不起来了。
于是沈流昔在床上干坐了一会儿,盯着格温毛茸茸的后脑勺思考半晌,最终决定往事如流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他还是他,格温还是格温,同路而行,相识而已,泾渭分明。
很好。
沈流昔轻声从床上下来,看见桌面上摆着的油灯已经燃尽,心念一转,走上前试着推了推窗户。
吱呀一声响,面前的木窗轻而易举被他推开,外面明媚的阳光瞬间像欢腾的溪水一般扑涌了进来,暖洋洋地洒在格温身上,将他长长的睫羽挂上一片灿烂。
锁灵阵撤了。
难道布阵者事先设定的启阵时长只有晚上的几个时辰?可这么做究竟有何用意呢。
沈流昔用一根木竿支起窗户,转身走到房门口,打开门下了楼。
当然了,临走之前还得用灵力把睡在桌边的某龙轻飘飘扔到床上躺着去。
客栈大门正对着主街,那些摆摊的小贩天一亮就各自支起了桌椅,这会儿大街上早就热闹了起来。
一楼三三两两坐了几桌人正在吃饭,老板娘站在过道里跟他们谈笑着,余光敏锐地瞥见沈流昔从楼梯上下来,立马结束闲聊热情地迎了上去。
“公子昨晚休息得可还好?”
“尚可,”沈流昔温和笑道,“只是昨夜不慎打碎了一个茶杯。”
“无妨无妨,一个茶杯而已,不碍事!”老板娘不在意地摆摆手,爽朗道,“我叫人再给公子添一个就是!”
“如此便有劳了,”沈流昔状似无意道,“还有一件怪事,昨晚我正想下楼叫水,但一直打不开房门,雪姨可知道这是为何?”
老板娘听完面露疑惑,皱眉道:“从前并无人说过这事呀,大抵是公子不小心把门关太紧了吧,不过我们客栈一般过了子时堂中便没有人值守了,公子若是想叫水需得早些下楼。”
“为何无人值守?我记得客栈皆是十二个时辰日夜迎客。”
“之前是这样,但自从城主定下了晚上不许出门的规矩后,我们城内的客栈便全数取消了子时以后开门迎客的行规。”
老板娘说,“公子可是想说我们太疑神疑鬼?可之前真就有人半夜出门被恶鬼吞食,最后只剩下了半具尸体!我们普通老百姓哪里敢晚上再出门?幸而有城主大人处处为我们着想,怕恶鬼潜入房中,特地请修士为城中每一户人家都布下了法阵,只要我们谨遵禁令不出门,那恶鬼也就奈何不了我们。”
“如此看来,这漓城的城主还真是一心为民,只是城中千百户,若是一户一阵,不知要耗费多少时日。”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自城主大人布下法阵颁发禁令以来,城中便再无人死于恶鬼之口了。”
锁灵阵原来是保护百姓不在夜晚外出的吗?
可他昨日在红眼睛身上察觉到的气息为何与屋内的锁灵阵一模一样?
两人正说着话,刚睡醒的格温便双手揉着眼睛从楼上下来了。
“小希你怎么不喊我呀……”
“哟,这位公子看样子还没睡够呢!”雪姨瞧他闭眼睛打了一个哈欠,笑眯眯调侃道。
“正好,”沈流昔等他迈下最后一阶木梯,笑着说,“左右闲来无事,你陪我上街走走吧。”
嗯?公主约他出门逛街?!
格温瞬间精神了,跑到沈流昔身边雀跃道:“好呀好呀!那我们快走吧!”
沈流昔转头看了他一眼,顺手将格温发顶上支棱起来的一根金色呆毛压了下去。
“走吧。”沈流昔朝老板娘点头致意,转身走出了客栈。
格温跟在他身后,伸手摸了摸自己脑袋顶上软乎乎的羊毛卷。
“小希,我们要去哪里玩?”
“后街。”
两人并肩步入人流,穿过一条狭窄小巷,来到了客栈后街。
比起仅仅一屋之隔的繁华主干道,眼前的后街就显得凄凉了许多。同样宽阔的道路上空无一人,许多废弃物什被散乱地丢在地上,虽未积灰,却又脏又破,上头似乎覆着许多干涸的黑泥。
“……逛街?”格温眨眨眼睛,发出了一声来自心底的巨大质疑。
“借口罢了。”沈流昔转过身来看向他,指着客栈背后一扇高高的窗户,对格温说,“你且飞上去看看,昨晚的红眼睛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格温这才发现那是沈流昔住的房间的窗户,当即便明白了他意思,一拍手道:“我们要一起抓鬼吗?”
“……算是吧。”
“好呀!”格温觉得这比逛街有趣,正想依言上去看看,却忽然想起自己还是个人类。
“虽然但是,我要怎么变出翅膀?”
“心中想着便可,”沈流昔朝他抬了抬眼,道,“你的翅膀已经变出来了。”
格温毫无所觉,猛地一转头,竟发现自己的翅膀已经好端端长在背上了。
“哇——”
他赞叹一声,伸手摸了摸自己翅膀上的黑色鳞片,刹时张开龙翼,朝半空中支开的窗户飞了过去。
半晌,格温扑腾着翅膀再飞下来的时候,手中已然多了一个东西。
“小希你看,我在瓦片上发现的,这是什么?”他动一动心思,身后的翅膀又悄无声息地收了回去。
这样变来变去简直太方便了!
格温一边暗自心花怒放,一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沈流昔。
那是一条两寸长的黑色珠链,像是从什么东西上掉下来的,最上方一个纤细的小钩已经被撑开,底下串着一颗颗墨黑的细珠,最末端只坠着一颗寻常大小的黑珍珠,样式普通,并不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