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心腹侍女接了字条就隐隐明白自家主子想要做什么,立刻趁寝宫内乱成一团出到门外偷偷看了字条。
既然要作假,当然就得比别人更快一筹。章心语还没有晕过去之前,她已经吩咐了一个下等宫女去请太医了。
“记住,要请那个徐太医。”那心腹侍女悄声命令下等宫女。见那下等宫女一脸疑惑,她沉下脸,高声道,“还不快去!耽误了娘娘的病痛,仔细你的皮!”
那小宫女吓得一激灵,哪还敢想更多,一溜烟的跑走了。
等其他人慌慌乱乱的直喊着“快去请太医”的时候,心腹侍女才走进来,不慌不忙的说了句“我刚刚已经让人去了”。其他宫女们不知道私下里的那些动作,只觉得,怨不得人家能被德妃高看一等,就凭这种眼力价,自己也一时很难企及。倒是对这心腹侍女生出了一些敬意,对她的话也更加听信。
说起这个徐太医,也曾经是太医院响当当的人,医术自然是高明。他一直想更上一层当上太医院院判,但无奈一直被另一人压制。在章心语进宫成为德妃之后,他想方设法的靠上了这个最受皇上宠爱的妃子。
章心语吃准了他重权贪利,可以为自己所用,便给东方凯吹了枕头风。
东方凯虽然也很厌恶章心语这种小动作,但到底也不算是干涉国家政务,大部分情况下也就随她去了。他认为只要太医院的人医术够高明不吃闲饭,谁任这个职位都无所谓,便答应了她。
自此,徐太医便傍上了章心语。
徐太医得知德妃生病后,就一直在心里嘀咕。
这德妃虽然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生的又娇弱,其实身体健康得很,好几次宣他入宫诊治都是因为和其他妃子争风吃醋。
但是谁教他是因为德妃才上位的呢,而且德妃对他出手一向大方,纵使他现在的职位已经允许他除了皇上召见谁来也不应,但谁又会嫌钱多啊。而且德妃现在如此受宠,难保将来会不会被封为皇后,到时候,他就能更进一步,说不定还能直接成为太医令。
他越想越高兴,步伐都显得不是那么老迈了。
这次搞不好又是德妃和其他妃子闹矛盾,准备找皇上诉苦。
徐太医心里还这么想着,果然,刚走近德妃寝宫就看见等在殿外的心腹侍女。这几乎算是他们心知肚明、秘而不宣的暗号,但凡是心腹侍女亲自迎接他,他便明白,这是要做戏了。
心腹侍女迎上来,悄悄跟他说了些话,徐太医点头道“明白”。
徐太医匆匆走进寝宫,说了声“失礼了”,坐在床边一个圆凳上给章心语诊脉。
章心语的脉象除了因为刚刚的愤怒而跳动加速,并没有其他问题,但徐太医还是故作高深,还拿出几根针在章心语头上施针。
没一会儿,东方凯就如期而至。
徐太医连忙站起来,准备和宫人们一同跪下见礼,东方凯挥手免了他的礼。
东方凯直视着徐太医,脸色有些紧绷,道:“德妃娘娘的身体怎么样?”
徐太医虽然在章心语的授意下,已经在东方凯面前做过好几次戏,但每次见到东方凯依然会控制不住的紧张。自己的楚王陛下可并不是那种容易受骗又容忍别人欺骗的男人,一个不小心,自己可是会掉脑袋的。
徐太医战战兢兢,深吸一口气,回道:“娘娘娇贵,本来便气血双亏,现在郁气攻心而至昏迷。娘娘的病主要是心魔入体,待吃了药,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了。”然后又重新给章心语用针。
过了一会儿,章心语终于醒了。徐太医在她头顶上施的几针所起的作用其实主要是安眠,章心语虽然思维尚是清晰,但现下有了些睡意,再加上少许伪装,嗓音听上去倒是真的是有些虚弱了。
“我这是怎么了?”她问道。嗓音中的一丝沙哑,让她比西子更胜三分。
章心语看见东方凯就在一旁,赶忙挣扎着起身行礼。
东方凯盯着她的脸,轻声道:“你还病着,就不用起来了。”又示意一旁的侍女上前服侍。
立时有侍女扶着章心语,把拿过来的大靠枕塞在她的背后,章心语软绵绵的靠在靠枕上。又有侍女端了杯清茶上来,她就着杯口轻抿了一小口水,还没咽下去就又是一番咳嗽,咳得几乎背过气去,侍女们扶着她帮她拍背,太医也连忙上来,又给她施了几针。
终于,章心语平静下来,无力的歪倒在靠枕上。
徐太医见自己的戏份差不多了,连忙称自己要立刻去配药,起身告退了。
东方凯吩咐去备药的小宫女,道:“如果需要什么药材,去朕的私库里拿。”然后走到床边,坐在圆凳上,若有所思的盯着章心语。
章心语察觉到东方凯在紧紧盯着自己,心不免也有些失速。她经常会感觉自己畏惧东方凯,就是因为她看不出东方凯在想些什么。但此时,戏也做了,硬着头皮也得做完全套啊。
章心语闭着眼,暗暗平静了一下呼吸,才复又张开眼睛。轻蹙的眉头让她多了一丝轻愁。她道:“陛下怎么过来了?”
东方凯道:“有些不放心。”
章心语微微垂下眼睑,道:“刚刚太医不是说了,妾身只是有些郁气,并无大碍的。陛下操劳国事已经够辛苦了,妾身居然还给陛下添乱。”
“太医不是说了”?
太医说这些话的时候,她根本还没醒吧!
东方凯心下嗤笑,却也没说破。他轻笑,放柔声音道:“爱妃病到昏倒,朕心中焦急,哪里还坐得住。奏折之后再批也来得及。”说着,还伸手抚了抚章心语有些散乱的头发。
这个动作让章心语心底欢喜不已,面上却不露。眉头蹵得更紧,眸中已然渗出几滴清泪,她伸出纤手抚向自己的脸颊,忧愁地道:“陛下又在唬我了。”
“妾身入宫也有数年,容颜渐老,心里甚是不安。那日书房中,陛下答应妾身来妾身宫中,妾身当时欣喜不已。可第二天,陛下走后,妾身对镜梳妆时,突然发现眼间竟然已经出现皱纹,惶恐不已。怕陛下已经发现妾身老去,怕陛下哪一日有了更喜欢的妹妹便再也不肯理会妾身。”
“妾身以污秽之身跟随陛下,这么多年来一直担忧,就怕为陛下所嫌弃……”
“妾身爱慕陛下,自是希望将来有一日,能和陛下共寝于地下。可是现在……”
“可是现在……怕是再也等不到那一天了。”
娇娇弱弱的身子好像完全无法承受说这般多言语,她越说越委屈,越说越无力,最后已经娇喘哽咽到出不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