踥蹀（qièdié妾牒）：行走轻佻的样子，引申为奔走钻营。超

远踰迈：愈走愈远。意为：那些小人们到处钻营，一天天亲近国君，而

品德高尚的人却被远远地疏放。

曼：引、长，放开的意思。流观：四下里眺望。冀：希望。

意为：我纵目向四处眺望，希望有返回的一天，但是这又要到什么时候

才得实现？

故乡：这里是指故林或故枝。首：这里用作动词，头部朝着。

意为：禽鸟飞出去无论多么遥远，它总是要飞回自己的故枝的，因为这

里是它的老巢；狐狸死的时候，它的头一定要朝着小山的，因为那是它

生长的地方。

信：诚然，确实的。弃逐：被流放，被丢弃。意为：我确实并

没有什么罪过而遭到弃逐，但我对于祖国的怀念，夜以继日，时时在心

中，从没有忘记过它！

抽思①

心郁郁之忧思兮，独永叹乎增伤②。

思蹇产之不释兮③，曼遭夜之方长④。

悲秋风之动容兮⑤，何回极之浮浮⑥。

数惟荪之多怒兮⑦。伤余心懮懮⑧。

愿摇起而横奔兮⑨，览民尤以自镇⑩。

结微情以陈词兮，矫以遗夫美人。

昔君与我诚言兮，曰黄昏以为期。

羌中道而回畔兮，反既有此他志。

忄乔吾以其美好兮，览余以其修姱。

与余言而不信兮，盖为余而造怒。

愿承间而自家兮，心震悼而不敢。

悲夷犹而冀进兮，心怛伤之憺憺。

兹历情以陈辞兮，荪详聋而不闻。

固切人之不媚兮，众果以我为患。

初吾所陈之耿著兮，岂至今其庸亡。

何独乐斯之謇謇兮，愿荪美之可光。

望三五以为像兮，指彭咸以为仪。

夫何极而不至兮，故远闻而难亏。

善不由外来兮，名不可以虚作。

孰无施而有报兮，孰不实而有获？

少歌曰：

与美人抽怨兮，并日夜而无正。

桥吾以其美好兮，敖朕辞而不听。

倡曰：

有鸟自南兮，来集汉北。

好姱佳丽兮，牉独处此异域。

既惸独而不群兮。又无良媒在其侧。

道卓远而日忘兮，愿自申而不得。

望北山而流涕兮，临流水而太息。

望孟夏之短夜兮，何晦明之若岁。

惟郢路之辽远兮，魂一夕而九逝。

曾不知路之曲直兮，南指月与列星。

愿径逝而未得兮，魂识路之营营。

何灵魂之信直兮，人之心不与吾心同！

理弱而媒不通兮，尚不知余之从容。

乱曰：

长濑湍流，诉江潭兮。

狂顾南行，聊以娱心兮。

轸石崴嵬，蹇吾愿兮。

超回志度，行隐进兮。

低徊夷犹，宿**兮。

烦冤瞀容，实沛徂兮。

愁叹苦神，灵遥思兮。

路远处幽，又无行媒兮。

道思作颂，聊以自救兮。

忧心不遂，斯言谁告兮！

【注释】

①抽思：抽，抽绎；思，思绪。本篇是屈原在汉北时所作。据

林云铭《楚辞灯》，屈原曾两次被放逐，一次是在楚怀王时，

一次是在顷襄王时，两次都到了汉北。所以《抽思》的写作

时间，也就有了主要两种说法：一是认为在楚怀王时屈原被

放至汉北所写；一是认为在顷襄王时，屈原于陵阳呆了九年

之后。又转而溯汉水北上，到达汉北时的创作。一般以为，

第一种看法较为可取。

②"独永"句；独：独自。永叹：长叹。乎：一引作"而"。

增伤：倍增感伤。

③"思蹇产"句；蹇产：曲折，委屈。释：舒展，舍弃。

④曼：同"曼曼"，长。

⑤动容：朱熹《集注》：“谓秋风起而草木变色也。”一说即

“动榕"，动荡。

⑥"何回极"句；回极：回旋的天极，指北极星。一说，当作

“四极"，即四方的边极。浮浮：浮动不停的样子。

⑦"数惟"句；数（shuò）：屡次。惟：思，想起。荪：本为

香草名，此比喻君王，即楚怀王。

⑧懮（yōu）懮：忧愁悲伤貌。

⑨"愿摇起"句；摇：迅疾。”摇起"。急起。横奔：任意奔

跑。

⑩"览民尤"句；览：观。尤：罪过。汪瑗《集解》：“罪自外

至曰尤。楚王多怒。性暴无常。**之获罪。有非其所自取

者矣。”镇：镇定。王逸《章句》：“言己览观众民，多无过恶

而被刑法，非独己身，自镇止而慰己也。”

“结微情"句；结：集结，积聚。微情：内心的隐情、深

情。一说，微末之情。微不足道的心意，表示自谦。

“矫以"句；矫：举。遗（wèi）：赠，送。美人：一般认

为，是指楚怀王。

“昔君"句；君：即"美人"。诚言：诚恳地说。又，洪兴

祖《楚辞考异》及朱熹《集注》均作"成言"，指订婚时与媒

妁约定之言，与《离骚》"初既与余成言兮"之"成言"义同。

“曰黄昏"句；古代婚礼于黄昏时举行。此以男女婚姻关系

比喻君臣关系。可能是指当初曾与楚怀王有过诸如共同治好

楚国之类的话。曰：说是。期：婚期。

“羌中道"句；羌：发语词。中道：半路。回畔：背叛，翻

悔。

“反既"句；反：反过来。既：已经。他志：其他意图。

忄乔（jiāo）：通"骄"。骄傲。下"忄乔吾"句义同。

“览余"句；览：观，这里是向人展示、炫耀的意思。修姱

（kuā）：美丽，美好。

“盖为"句；盖：通"盍"，何，为什么。造怒：故意找岔

子发怒。

“愿承"句；间：间隙，机会。”承间"，即找个机会。自

察：自我表明。察，明。

震悼：惊惧，恐惧。

“悲夷犹"句；夷犹：犹豫。冀进：希望进言。

“心怛"句；怛（dá）：伤痛。憺（dàn）憺：恐惧不安的样

子．

“兹历"句；兹：此，于此。历：列举。情：下情。”历

情"，钱澄之《屈诂》：“列情以陈词。”又，一本作"历兹情"。

详：通"佯"，假装。”详聋"，装耳聋。

切人：恳切实在的人。

耿著：明白。

“岂至今"句；庸：遽，就。一说，乃。亡：通"忘"，遗

忘。

“何独"句；独：惟独。乐：乐意，喜欢。謇（jiān）謇：

忠言恳切的样子。

光：发扬光大。一本"光"作"完"。

“望三五"句；三五：指三王（夏禹、商汤、周文王）和五

霸（即春秋时期的齐桓公、晋文公、秦穆公、宋襄公、楚庄

王）。一说，指三皇（伏羲、女娲、神农）和五帝（黄帝、颛

顼、帝喾、帝尧、帝舜）。像：榜样。

“指彭咸"句；彭咸：传说是殷的贤臣，参见《离骚》注

仪：标准，典范。

极：终极的目标。

“故远"句；故：同

"固"，确实。远闻：远播的声名。亏：

损。

“孰无"句；施：施与，付出。报：回报，报偿。

“孰不"句；实：果实，此指结果实。获：收获。

少歌：即"小歌"，是乐章音节之名，有小结前文的作用。

抽怨：当从朱熹《集注》本作"抽思"。一说，"抽怨"，意

为拔除怨尤。

“并日夜"句；并日夜：即夜以继日。无正：无从判明是

非。

“敖朕"句；敖：通"傲"。朕：我，作者自称。”敖朕辞"，

对我的话十分傲慢。

倡：同"唱"，也是乐章音节名，有另行发歌、重新起头的

意思。

鸟：注家多以为是屈原自指。”有鸟自南"，即有鸟自南方

飞来。

“来集"句；集：栖止。汉北：汉水之北。大约在今湖北襄

樊及河南渐川一带。

好姱佳丽：四个字都是"美好"的意思，用以形容鸟之美。

牉（pàn）：分离，此指离群。

惸（qióng）独：孤独无依。

良媒：比喻能在楚王身边推举贤能的人。

“道卓远"句；卓远：遥远。日忘：一天天被遗忘。

自申：自我申说，自我表白。

北山：可能是指郢都附近的山。或说，指郢都北部的纪山、

指汉北的山等。又，一作"南山"。

孟夏：夏历四月，按，前说"秋风"，此言"孟夏"，

一说

是于孟夏时追述其刚到汉北时（秋季）的情形，这里是说希

望孟夏之夜能短促一些；一说是作者写作时正值秋天，这里

是希望漫长的秋夜能像孟夏之夜一样短促。

晦明：从夜晚至天明。”晦明若岁，谓一夜长似一年。

惟郢路"句；惟：思。郢路：去郢都之路。

九逝：多次返回。九，言其多。逝，往，指返归郢都。

径逝：直接回到郢都。

“魂识路"句；识路：认路，寻路。营营：来来往往，忙碌

不停。这句说：我的魂魄为了辨寻回郢都之路，来来往往，

忙个不停。

信直：忠诚正直。

“理弱"句；理：媒人，使者。弱：能力弱。媒：用作动

词，指做媒。不通：不能疏通，即不能说合。

从容：指行动举止。

“长濑"句；濑（lài）：流经沙石滩上的浅水。湍（tuān）

流：急流。

“泝江"句；泝（sù）：逆流而上。潭：楚人称深渊为

“潭"。”江潭"，***《屈原赋今译》认为是沧浪江。一说，

“江"是指汉水。

“狂顾"句；狂：急切。顾：指左视右看。南行：朝南边郢

都的方向行进。蒋骥《山带阁注楚辞》说：“汉水通江夏，涉

汉江，则达郢矣。然君不反已，则今之南行。岂真能至郢哉，

特姑以快其南归之思耳。”

“轸石"句；轸（zhěn）：通""。扭曲。”轸石"，即奇形

怪状的石头。一说，方石。又一说，指戾裂之石。崴（wēi）

嵬（wéi）：**不平貌。

蹇：艰难不顾。此指阻碍。

“超回"句；此句注多歧义。据郭在贻《楚辞解诂》（载

《文史》第六辑），"超回"疑当作"迟回"，是徘徊不定的意

思；"志度"即"踵踱"，犹"踟躇"。

行隐进：行进迟缓。又***《屈原赋今译》：“进字与

上蹇吾愿兮失韵，义亦难通，当为难字之误无疑。”

据之作"行隐难"，则指进退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