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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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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婶母是想叫我们照顾小六吧?”阿米问道。

“这个嘛,不跟她当面问个明白,谁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呢。”宗助说。

“一定就是那个意思啦。”阿米一面回答,一面在暗处吧嗒吧嗒地挥着扇子。宗助什么也没说,只把脖子抻得长长的,放眼打量屋檐和山崖之间那道细长的天空。夫妻两人都陷入沉默,半晌,阿米又说:“可是,我们哪有能力呀。”

“要靠我的力量供一个人念完大学,根本就不可能。”宗助只对自己的能力表明了态度。

说到这儿,两人便换了话题,再也没提起小六或婶母。两三天后刚好是星期六,宗助在从办公室回家的路上,顺便绕到番町的婶母家。

“哎哟,难得看到你呀。”说完,婶母便忙着招待宗助,态度显得比往日更热络。宗助压下心中的厌恶,把这四五年来累积在心底的各种疑问全都提出来。婶母听了,当然也不能不拼命辩解一番。

据婶母表示,当初宗助家的老宅出售时,叔父究竟收了多少钱,她实在记不清了,总之,叔父帮宗助还清了临时救急的那笔款项后,剩下的数目大约是四千五百元或四千三百元。但是叔父认为,那座老宅是宗助主动交给叔父的,所以不论卖了多少钱,剩下的金额应该就是归他所有。但他不想被别人说成“卖掉宗助家老宅而大赚了一笔”,所以就把那笔钱当成小六的财产,以小六的名义保管着。叔父还说,宗助当年干了那种事,已经失去了继承权,就连一块钱也不该给他。

“阿宗你可别生气哦。我只是把叔父说过的话转述给你听而已。”婶母向宗助解释着。宗助没说话,继续听婶母说下去。

不幸的是,以小六名义保管的那笔财产,很快就被叔父以干练的手法变成了神田繁华街上的一栋住宅。然而,房子还没办好保险手续,就被一把火烧掉了。叔父认为购屋的事打一开始就没跟小六提过,因此就把房子烧毁的事情压了下来,故意没告诉小六。

“所以啊,这件事实在很对不起你阿宗,但是泼出去的水,没法挽回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就当你自己运气不好,认了吧。若是叔父还活着,自然能给你想想办法。就算叫我多养一个小六,也算不了什么。这且不说,事到如今,即使叔父不在了,只要我们条件允许,也还是能弄一栋跟那烧掉的住宅相同的房产还给小六,就算做不到这一点,至少也能想办法照顾他到毕业为止呀。”说到这儿,婶母又把话题一转,向宗助说起其他八卦,主要是关于安之助求职的细节。

安之助是叔父的独生子,今年夏天刚从大学毕业,这个年轻人在家里一直备受呵护,平时交往的对象也只有几位同班同学,从表面看来,他似乎不太了解世事,但是实际走进社会之后,原本那种不谙时务的表现,反而令人觉得他对任何事都满不在乎。安之助是工学院机械系的学生,尽管目前国内的创业活动已趋于低潮,但他若想在全国众多公司里找一两个合适的工作,还是不成问题。然而,或许因为身上流着父亲冒险投机的血液,安之助认为自己也该开创一番新事业。正好就在这时,他碰到一位同系的学长。那人在月岛附近开了一家属于自己的工厂,规模虽然很小,却是独立经营。安之助跟学长商量后决定,自己也投资若干金额,然后跟学长联手经营。而婶母说要告诉宗助的内幕,不过就是这段缘由。

“不瞒你说,我们手里原本仅有的那点股票,全都拿去投资工厂了,现在家里真的是一文不名。当然别人看起来,我们家人口少,又有房产,日子应该过得不错,这也是人之常情。譬如上次原家的妈妈来玩的时候还说,哦,还是你家的日子过得最舒服了,每次我来,都看到你在那儿细心地擦拭万年青的叶子。其实她也没说错啦。”婶母说。

宗助聆听婶母叙述时,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不知如何应对。他认为这是自己患过神经衰弱的缘故,事实证明自己的脑子现在已不像从前那么反应敏捷了。婶母说到最后,觉得宗助似乎还是不相信自己的说辞,她甚至把安之助投资的金额都告诉了宗助。据说他们总共大约投注了五千元进去,以后他们暂时只能靠安之助微薄的月薪和那五千元投资带来的红利过活了。

“而且那红利究竟能分到多少,谁也说不准啊。工厂经营顺利的话,大概可以分到一成或一成五的利息,要是弄得不好,说不定得把老本蚀光呢。”婶母特地加上这句说明。

听了婶母这番解释,宗助觉得她倒不像那种厚着脸皮不还钱的人,因此也感到有点为难,若今天不跟婶母讨论一下小六的未来就告辞回家,实在于心不甘。于是宗助决定暂且不提婶母刚才说的那堆有的没的,而把重点集中在自己当年交给叔父的那一千元,也就是小六的教育基金上。

“阿宗,那笔钱真的全都花在小六身上啦。光是小六上高中以来这样那样的花费,就已经花掉了七百元。”婶母答道。

说到这儿,宗助顺便又追问了自己当年拜托叔父保管的那批字画古董的下落。

“说起那些东西,可真是气死人啦。”婶母说了一半停下来,看着宗助问道,“怎么?阿宗,那件事没跟你说过吗?”

“没有啊!”宗助说。

“哎哟!哎哟!是你叔父忘了告诉你了。”说着,婶母这才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宗助。原来宗助返回广岛后没多久,叔父托一个姓真田的熟人帮忙处理那批东西。据说那家伙对古董字画十分内行,平时就经常出入各种场所,专门从事那种买卖,所以他当场允诺了叔父。之后,真田就三天两头跑来找叔父,不是说“某人对某样东西有兴趣,想先看看货色”,就是说“某先生想买某样物品,拿去给他瞧瞧吧”,说完,拿走东西之后就没下文了。叔父向他追问,他总是推托说“客人拿去就没再还回来”什么的,不肯痛痛快快地解决问题,拖到最后,再也拖不下去的时候,就干脆避不见面,不知躲到哪儿去了。

“不过啊,现在还有一个屏风放在这儿哟。上次搬家的时候才发现的,当时阿安还叮嘱我说,这可是阿宗的东西,下次得便就给他送去吧。”

婶母提起宗助存放在她家的东西,有一种根本不放在眼里的感觉。宗助呢,至今一直放在那儿没再过问,可见他对那些古董也不太有兴趣,所以看到婶母一点也不觉得内疚,他也就没特别气愤。

谁知婶母接着又说:“阿宗,反正你这东西放在这儿,我们也用不着,你就带回去吧,怎么样?最近不是听说这种东西挺值钱的?”事实上,宗助听了婶母的话,也觉得干脆搬回家算了。他命人把屏风从储藏室搬出来,放在明亮的地方打量了一会儿,感觉从前确实看过这个两扇相连的屏风。只见屏风的下方密密麻麻地画着萩花、桔梗、芒草、葛藤和仙鹤草之类的植物,上方画着一轮银色满月,旁边空白处写着“荒径月夜之仙鹤草其一”(3) 。宗助跪在屏风前面细细欣赏,在那发黑的银色附近,葛叶被风掀起,露出叶子背面干枯的色彩,旁边有个红色圆圈,大小就像个大福饼,圆圈里面是“抱一”(4) 的行书落款。看着这几个字,宗助不禁忆起父亲生前的景象。

从前每到新年,父亲一定会从昏暗的库房里搬出这个屏风,放在玄关当作装饰,屏风前面放一个紫檀木的方形名片盒,前来拜年的客人可以把名片放在盒中。又为了表示吉庆之意,客厅的凹间必定挂出一对老虎画轴。宗助至今仍然记得,父亲曾告诉过他,这幅画作并不是岸驹(5) 画的,而是出自岸岱(6) 的手笔。不过这张画已被弄脏,画里的老虎伸着舌头正在饮用山泉,鼻梁上面却有一块墨迹。父亲对这污迹非常在意,总是看着宗助抱怨道:“还记得吗?这可是你涂上去的。都怪你小时候淘气。”父亲说这话时,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宗助神情严肃地跪坐在屏风前,回忆起自己离开东京前的往事。

“婶婶,那我就把屏风带回去了。”他说。

“好哇好哇!你拿去吧。要不然我叫人帮你送去吧。”婶母好意向他建议。宗助便顺水推舟,拜托婶母处理,然后便告辞回家。晚饭后,宗助又跟阿米来到回廊。昏暗中,夫妻俩分别穿着白底花纹的浴衣,并排坐在一块儿乘凉,还聊起白天的事情。

“你没见到阿安吗?”阿米问。

“是呀,听说阿安星期六也在工厂忙到黄昏呢。”

“那么辛苦啊。”阿米只说了这句话,对叔父和婶母的所作所为,一句评语也没有。

“小六的事究竟如何是好呢?”宗助问。

“是呀。”阿米也只答了一句。

“按理说,我们这边也有我们的说词,但若是提出反驳,最后就只能对簿公堂,如果手里没有证据,是不可能打赢官司的。”宗助提出自己极端的假设。

“打不赢官司也没关系呀。”阿米立即答道。宗助只是露出苦笑,没再接口说下去。

“反正啊,都怪我那时没到东京来一趟。”

“然后等你能到东京来的时候,又没那个必要了。”

夫妻俩一面闲聊,一面从屋檐下欣赏着细长的天空,又聊了一会儿明天的天气,就钻进蚊帐就寝了。

到了下一个星期天,宗助把小六叫到家里来,将婶母对自己说的那些话,一字不漏地告诉了弟弟。

“婶母以前没告诉你细节,或许是因为她知道你性子急,也或许以为你还是个孩子,所以故意没说。这一点,我也不太明白。但总之,事实真相就是我刚才说的那样。”宗助对弟弟说。

但是对小六来说,不论对他解释得多详细他也嫌不够,所以只答了一句:“是吗?”说着,小六露出不满又不悦的表情看着宗助。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啊。不论是婶婶还是阿安,都没有恶意啦。”

“我知道。”弟弟表情严峻地说。

“你是在怪我吧。我当然也有不对的地方。从一开始,我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家伙。”说完,宗助躺下身子开始抽烟,没再多说什么。小六也不吭声,只是抬眼打量竖立在客厅角落的那个两扇相连的抱一屏风。

“你还记得那屏风吗?”半晌,宗助问道。

“记得呀。”小六回答。

“前天从佐伯家送来的。父亲从前的遗物,现在只剩这一件在我手里了。如果能用它换得你的学费,我现在立刻就把它交给你。但只靠这个破烂的屏风,也没法供你念到大学毕业。”说完,宗助又苦笑着说,“这么热的天气,竟把这种东西挡在这儿,简直是头脑不正常。可是没地方放嘛,也没办法啦。”宗助显得十分感慨。

小六每次看到哥哥这种悠闲迟钝的模样,老觉得他跟自己好像分别活在两个世界,心里也因此对哥哥深怀不满,但不论碰到什么问题,兄弟俩却从来没吵过架。这时,他像是忍着气似的突然换了个话题。

“屏风什么的都无所谓啦。问题是,以后我该怎么办?”小六提出疑问。

“这可真是个问题。但好在只要年底前想出对策就行了。再仔细考虑一下吧。我也会好好想想办法。”宗助说。

听到这儿,弟弟露出诚恳的表情向哥哥表示,以他的性格来说,这种不上不下的状态,实在难以忍耐,现在就算到学校上课,也不能专心听讲,在家又无法安心预习。然而,宗助听完弟弟的意见,依然不肯改变态度,小六因此显得更为不满,啰啰唆唆地埋怨了一大堆。

“为了这么点小事,你就能说上这么多,不管到哪儿去,都不成问题了。就算你立刻休学,也不要紧。你还是比我强多了。”哥哥说。两人谈到这儿,不欢而散,小六最后还是返回本乡校园去了。

弟弟离去后,宗助先洗了澡,又吃了晚饭。到了晚上,他跟阿米一起到附近逛庙会,买了两盆中意的花草,夫妻俩各提一盆回到家来。这种盆花最好是放在能够承接露水的地方,宗助便拉开山崖下方的雨户,把两个花盆并排摆在落地窗外。

阿米钻进蚊帐时向丈夫问道:“小六的事情怎么样了?”

“还没想到怎么办呢。”宗助说。过了十几分钟,夫妻俩都陷入了熟睡。第二天早上睁开眼,宗助重新展开工作,也就没有时间再考虑小六的事情。就算是下班后回到家,正在享受悠闲时光的那一刻,他也不想把这问题明晰地摊到自己面前研究。对于这种麻烦事,宗助那覆盖在黑发下的大脑根本无法应付。其实他从前对数学很有兴趣,就算是非常复杂的几何题,也能很有耐性地在脑中绘出图形,现在回忆起这段往事,宗助才发现逝去的时光虽然不多,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却是如此剧烈,这实在太可怕了。

尽管他不愿想小六的事情,但小六的身影每天至少会在脑中隐隐闪现一回。只有在看到那模糊的身影时,他才觉得自己必须为那家伙的未来动动脑筋,然而,通常他又会觉得:“哎!干吗那么急呀!”随即便打消了主意。宗助每天的心情就好像钩子不小心戳到胸肌似的。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就到了九月底,几乎每天晚上都能看到夜空里的银河了。一天晚上,安之助像从天上掉下来似的来到宗助家。宗助和阿米做梦都想不到的贵客上门了,夫妻俩暗自纳闷着,不知安之助究竟有何贵干。果然不出所料,他是因为小六的事才来的。

安之助告诉他们,不久前,小六突然跑到月岛的工厂找他,说是哥哥已把学费的事详细地告诉他了,但他觉得自己以往那么努力学习,结果却不能进大学,实在心有不甘,所以还是想尽量挽回,借钱也好,用其他办法也好,希望继续念下去。接着又问安之助,有没有什么办法可想,安之助告诉小六,他会找阿宗好好商量一下。不料小六立刻打断他的话说,哥哥根本就不是可以商量的对象,他自己没念完大学,所以觉得别人半途辍学也没什么了不起。小六又说:“本来这次的事若要认真追究起来,就应该由哥哥负责,可是他一向就那样,什么都不在乎,无论别人说什么,他都袖手旁观。所以我现在能拜托的人,只有你了。本来婶母已正式通知过我,以后不管我的学费了,现在我又跑来找你帮忙,说来也很奇怪,但我觉得你比婶母更了解我的困难。”小六说了半天,就是不肯打消升学的想法。

安之助听完安慰小六说:“不可能的,阿宗对你的事非常关心,最近应该会到我家来谈这件事。”说完,才把小六打发了回去。小六临走前,从袖管里掏出几张白纸说:“我要向学校请假,请帮我在这请假单上盖个章。”接着又说,没有弄清究竟是休学还是继续上学,自己也没办法安心学习,所以没必要再每天到学校了。

安之助在宗助家谈了不到一小时,便借口工作繁忙,告辞离去。谈到最后,两人对小六的前途也没得出具体结论。临走前,安之助跟宗助说,反正哪天找个时间,大家聚在一起好好讨论一下,如果可能的话,最好小六也一起参加。安之助走后,家里只剩宗助夫妻俩。

“你有什么打算呢?”阿米向丈夫问道。

宗助两手往腰部的兵儿带(7) 里一插,微微耸起肩膀说:“我也想重新回到小六那个年纪呢。我在这儿为他穷操心,怕他落得跟我一样的命运,谁知他根本没把我这个哥哥放在眼里。好厉害呀!”

阿米端起茶具走向厨房,夫妻俩的谈话到此为止。两人又忙着铺床就寝。睡梦中,清凉的银河高高地挂在天空里。

接下来那个星期,小六始终没来,佐伯家那边也毫无音讯。宗助的家庭生活重新回到以往平安无事的状态。每天早晨,露水还没变干,夫妻俩就已起床,一起欣赏屋檐上的美丽朝阳。每天晚上,他们相对坐在烟熏竹台的油灯两侧,灯光照着两人,画出长长的身影。两人之间无话可说时,常常只是静静地待着,倾听壁钟的钟摆来回摆动的声音。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好好商量了一下小六的问题,两人心里都明白,无论小六要不要继续上学,他都得暂时从学校的宿舍搬出来。所以说,不是重回佐伯家,就是得搬到宗助家来,除此之外,别无选择。而佐伯家已经表示不再负担学费,若是拜托他们让小六暂住,应该不好意思拒绝,但如果小六还想上学,每月的学费和零用钱就得由宗助负担,否则在婶母面前说不过去。

但这笔钱对宗助的家庭开支来说,却是一笔负担不起的费用。两人把每月的收支拿出来细细计算一番之后,看法一样。

“怎么算都负担不起呀。”

“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呢。”

夫妻俩正坐在起居室,隔壁就是厨房,厨房右侧是女佣房,左侧还有个六畳(8) 榻榻米大小的房间。

因为家里人少,包括女佣在内只有三人,阿米觉得这个六畳房间根本用不到,就把自己的梳妆台放在东边的窗下。宗助早上起床后,洗完脸,吃完饭,也到这个房间来换衣服。

“我看,不如空出那个六畳榻榻米的房间让他住,你看怎么样?”阿米突然提议。按照阿米的想法,若是小六的吃住由宗助这边负责,然后再由佐伯家每月资助一些,小六就能如愿念完大学了。

“穿着方面就把阿安的旧衣服或是你的衣服拿来改一改,大概应付得过去吧。”阿米补充道。其实阿米的建议宗助也曾考虑过,但他怕阿米有顾虑,所以没有积极推进,也没说出这想法,现在反而从妻子嘴里听到这建议,他当然不会拒绝。

于是,宗助写信告诉了小六这计划,并询问弟弟的想法:“你觉得这计划可行的话,我就到佐伯家去再跟他们谈谈。”小六接到信的当天晚上,立刻冒雨赶来。雨点不断敲击在他的伞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小六显得十分高兴,好像学费问题已经解决了似的。

“唉!都怪我们一直没多关心你,任你在外面生活,婶母才会说那种话。可是呀,你兄长若是条件稍微好一点,一定早就替你解决问题了,但你也知道,实在是没有办法呀。不过现在由我们提议,不论婶母还是阿安,应该都不会拒绝。我向你保证,肯定会有办法的,你就放心吧。”

小六听完阿米的承诺后,又顶着雨返回本乡校区去了。但是之后才隔了一天,他又跑来问:“哥哥还没向婶母说吗?”接着,又过了三天,小六这回亲自跑到婶母家打听,听说哥哥还没去过,便跑来催促宗助:“你还是早点去谈吧。”

宗助虽然嘴里嚷着要去要去,却一直没有付诸行动,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才一眨眼工夫,秋天已经来临。宗助也觉得自己跟佐伯家讨论这事拖得太久了。于是在那个秋高气爽的星期天下午,他写了一封信,表示自己要到番町跟婶母谈谈这件事。不料,婶母在回信里说:“安之助到神户去了,不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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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基钦纳(一八五〇—一九一六):英国陆军元帅,生于爱尔兰,参加过多场英国殖民战争,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初期扮演要角。一九○九年十一月一日曾为了视察日本陆军而访日。

(2)  书生:原指明治、大正时代借宿他人家中的大学生,这些学生一面读书求学,一面以帮忙家事、杂务等方式代付食宿费。后来也有人将家里打杂的长工称为“书生”。

(3)  其一:铃木其一(一七九六—一八五八),江户后期的画家,酒井抱一的弟子。

(4)  抱一:酒井抱一(一七六一—一八二八),日本江户时代的艺术家,光琳派的重要画家之一。后来落发为僧,也是诗人。

(5)  岸驹(一七四九—一八三九):江户后期的画家。本名佐伯昌明,字贲然,善画山水、花鸟、兽类,尤以画虎著名。

(6)  岸岱(一七八二—一八六五):江户后期的画家,岸驹的长子,跟随其父学画,善画父亲开创的传统虎画。

(7)  兵儿带:一种男性和服腰带,质地较软,系法简单,通常是居家或休闲时使用。

(8)  畳:和室的大小以“畳”为单位,一畳即一块榻榻米的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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