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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战争 第三章(2 / 2)

“我知道,我可以了解那种感觉。不管做什么都比呆坐着、无所事事来得好,喔?”

“就是这样。”

她很感激乔治的善体人意。他告诉她,这一两天他要去塞尔维亚组织那里的人道救援工作。

“老实说,”他说道,“我为我的祖国没有参战感到羞耻,可是早晚会的,我很确信这一点。现在这个时候,我们就做我们能做的,来纾解战争带来的惨状。”

“你看起来状况非常好。”

他看起来比她记得的年轻些——身体健康,皮肤晒成了古铜色,泛灰的头发只是个特色,而不是年纪大的象征。

“我感觉很好,有事可做的感觉更好了。救援工作相当费力。”

“你什么时候出发?”

“后天。”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用不同的口气说道,“听好——你不介意我像这样来探望你吧?不会觉得我多管闲事吧?”

“不会……不会的。你这样做非常好心,特别是在我……我……”

“你知道我永远不会对此怀恨在心。我钦佩你听从自己心意的做法。你爱他,不爱我。不过我们没有理由不当朋友,对吧?”

他看起来这么友善,这样不感情用事,所以内尔高兴地答应了。

他说:“这样很好。你会让我以朋友的身份帮你忙吧?我是说,在你有烦恼的时候,给你建议?”

内尔说,她只会觉得极端感激。

他们就谈到这里。午餐之后,他很快就开车离去,离去前他紧紧握着她的手,说希望六个月后能与她再见,并且再度请她在有任何困难的时候征询他的意见。

内尔答应会这么做。

那年冬天对内尔来说很难受。她得了感冒,又没适当地照顾自己,有将近一个星期病得相当厉害。到最后她变得很不适合重回医院工作,维里克太太带她回伦敦的公寓里休养。

让人困扰的事情似乎层出不穷。普桑修道院的屋顶需要换新,水管必须重新安装,围墙也得维修了。

内尔首次体认到房地产可以是这样的一个无底洞。有许多次,修缮费用就把房租给啃光了,必须靠维里克太太帮忙渡过险境,内尔才不至于负债太多。她们尽可能地省吃俭用,出外看戏与赊账购物的日子已经消失无踪。维里克太太设法让收支非常惊险地维持平衡——要不是她在桥牌桌上赢钱,几乎无法办到。她是第一流的玩家,而且靠着玩牌替自己增加了实质的收入。她几乎天天出门去还健在的那些桥牌俱乐部。

对内尔来说,这种日子很无趣又不快乐。为钱担忧,又没有健康到可以去工作,无事可做,只能坐在那里闷闷不乐地想事情。贫穷加上苦中作乐的爱情是一回事,贫穷却缺乏爱情滋润又是另一回事。有时候内尔不免会想,要怎么继续走完眼前沉闷灰暗的人生。她不能忍受这些事;她就是不能。

然后弗莱明先生敦促她对普桑修道院做个决定。租约一两个月内就要到期,一定得采取行动了,他认为无法指望用更高的价格把那里租出去。谁会想租没有中央暖气设备或者现代化设施的大房子?他强烈建议她把这里卖掉。

他知道她丈夫对这个地方的眷恋,可是既然她自己永远不可能负担得起住在这里的生活……

内尔承认他说得很有道理,却还是央求给她一点时间做决定。她很不想卖掉这里,可是却忍不住觉得若能不必为普桑修道院烦恼,她就卸下肩上最沉重的负担了。然后有一天,弗莱明先生打电话来说,有人出了非常好的价钱要买普桑修道院。买家提的价格远远超乎她的期待——或者说,其实是超过他的期待。他强烈地建议她不要迟疑,立刻敲定交易。

内尔犹豫了一分钟……然后说:“好。”

这真是不寻常,摆脱那个可怕的重担,立刻让她觉得快乐许多,这跟弗农还活着时的快乐不同。要是你没有钱可以维护保养,房地产只不过是没用、徒有表面虚荣的钱坑而已。

就连乔从巴黎寄来的信都没扰乱她的心情。

“既然你知道弗农对普桑修道院的感情,你怎么可以卖掉它?我本来以为这会是你最不可能做的事情。”

她想着:“乔不明白。”

她写了回信:“我能怎么做?我不知道去哪里找钱。屋顶和水管都要修理,这些问题没完没了,我无法靠举债来维持它。每件事都这样累人,我真希望我死了……”

三天后她接到一封来自乔治·切特温德的信,询问是否可以来看她。他说,他必须坦白告诉她某件事。

维里克太太出门了。内尔独自接待他。他相当忧心地说了:买下普桑修道院的人就是他。

起初这个想法让她为之一缩。不要是乔治!乔治不能买下普桑修道院!然后他以令人佩服的尝试为自己辩护。

普桑修道院落入他手中会比较好,总好过卖给陌生人吧?他希望她跟她母亲偶尔会去那里住上几天。

“希望你觉得你丈夫的老家任何时候都为你开放。我会尽可能不去更动那个地方,请给我建议。你宁可我买下它,也不愿让某个暴发户用金箔跟假惺惺的老派大师作品塞满房子吧?”

到最后她纳闷的反倒是为什么一开始她会有抗拒的意思。乔治是比其他人都好的买主,而且他总是这么仁慈又体谅。她很疲倦又忧心,突然间就崩溃地靠在他肩膀上哭了。他伸出一只手臂环抱住她,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转的,她现在这样只是因为生病了。

没有人可以比他更仁慈、或者更博爱了。

她告诉母亲这件事的时候,维里克太太说:“我早知道乔治打算买房子,他看中普桑修道院真是你的运气。他可能没怎么杀价,就只因为他曾经爱上你。”

她说“曾经爱上你”的那种疏离口气,让内尔觉得颇为舒坦,原本她担心母亲可能还对乔治·切特温德有些“想法”。

那年夏天她们下乡去普桑修道院;她们是唯一的客人。内尔从孩提时代以后就没再去过那里,一股深切的悔恨爬上她心头:为什么先前她没有机会跟弗农一起住在那里呢?这房子确实很美,堂皇的花园跟修道院废墟也是。

整修房子的工程才进行到一半,乔治不断地征询她的意见。内尔逐渐对那里产生一种屋主似的兴趣,她几乎又快乐起来了,享受这种舒适与奢华的生活,还有免于焦虑的自由。

的确,一等她收到来自普桑修道院的售屋款项并且加以投资之后,她就会有一笔不错的小小收入,但她就怕要负起责任决定要住哪里、该做什么。跟母亲在一起时她并不是真正快乐,而她跟朋友们似乎渐行渐远、失去联络。她几乎不知该何去何从,如何过自己的人生。

普桑修道院给她的,正是她需要的平静与休息。她觉得在那里得到了庇护与安全,她就怕要回到伦敦。

要离开的前一晚,乔治敦促她们多住一阵子,可是维里克太太宣称她们真的不能再过度利用他的好客精神了。

内尔跟乔治一起在长长的石板路上散步。这是个宁静、温暖的夜晚。

“这里一直都很美好,”内尔发出小小的叹息声说道,“我真痛恨要回去。”

“我也痛恨你得回去。”他顿了一下,然后低声说道,“我想我是没有机会的,是吗,内尔?”

“我不懂,你的意思是……?”

不过她确实懂——立刻就懂了。

“我买下这栋房子,因为我希望有一天你会住在这里。我想让你拥有应该属于你的家。你要耗掉一辈子守着一个记忆吗,内尔?你认为他——弗农——会希望如此吗?我从来不认为死者会怨恨生者得到幸福。我想他会要你有人守护照顾,因为他再也没办法这样做了。”

她低声说道:“我不能……我不能……”

“你是说你不能忘记他吗?我明白。可是我会对你非常好,内尔,你会被包裹在爱与关怀之中。我认为我可以让你快乐——无论如何,比你自己独自面对人生来得快乐。我的确诚心诚意相信,弗农也希望如此……”

他会吗?她很纳闷,但她觉得乔治是对的。大家会说这是不忠,但不是这样的;她跟弗农过的那段人生,是某种自成一格的人生——没有任何事物能够再触碰它……

可是,喔!被人守护照料,珍惜与理解……乔治一直都很喜欢她的。

她用很轻的声音回答:“好。”

为此怒不可遏的人是迈拉。她写了长长的辱骂信件给内尔。“你竟然这么快就忘记一切。弗农只有一个家——就在我心中。你从来就不爱他。”

西德尼舅舅扭动着双手的拇指说道:“那个年轻女人知道怎么做最有好处,相当精打细算。”他写了一封典型的恭贺信件给她。

出人预料的盟友是乔,她搭机飞到伦敦,过来探望住在母亲公寓里的内尔。

“我非常高兴。”她说着亲吻了内尔,“而且我确定弗农也会。你不是那种可以独自面对人生的人;你从来就不是。你别介意迈拉舅妈说了什么,我会去跟她谈谈。人生对女人来说是一笔烂账——我想你跟乔治在一起会很快乐。我知道弗农会希望你快乐。”

乔的支持比任何事都更能鼓舞内尔;乔一直都是弗农最亲近的人。婚礼的前一晚,她跪在床边,抬头看着床头,弗农的佩剑就挂在那里。

她把手压在闭起的眼睛上。

“我的挚爱,你确实了解吧?你真的懂吗?我爱的是你,而且永远会是……喔,弗农,要是我可以知道你能否理解该有多好。”

她试着把自己的灵魂送出去寻找他。他一定、一定要知道,并且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