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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轩小说网 > 一先令蜡烛 > 19

19(2 / 2)

克莱门特说牙龈肿痛可没妨碍她在杜维尔玩乐。玛塔说:“不是杜维尔,是勒图凯。”

勒图凯,她去了那个地方,而且周六午后场的演出她及时赶回来参加了。她们谈论了她所受到的接待,“房间”的大小以及那个暴怒的替角。她在勒图凯待了四天回来了。克莉丝汀遇害时,她在勒图凯,就在海峡对面。

“如果父母像研究孩子的饮食一样,用心研究他们的星座,”莉迪亚说,声音像麻雀一样尖厉,一样挥之不去,“世界会变得更美好。”

“勒图凯!勒图凯!”赞米内心欢欣得意,现在他有点眉目了!在那个致命的早晨,玛塔·哈洛德不仅就在克莉丝汀附近,而且她有工具,能轻易地越过那段距离。勒图凯打开了他记忆的大门。当时他和克罗门茨还有玛塔站在一个角落里的鸡尾酒柜旁边闲聊,玛塔回答着克罗门茨提出的无聊问题。玛塔似乎是和某个人乘坐私人飞机去的勒图凯,回来也是,而且那飞机是水陆两用的。

在那个大雾弥漫的早晨,一架飞机降落在了陆地上抑或海里,停留了一会儿,又离开了,没有惊扰到任何人,除了一个孤独的游泳者。赞米非常肯定,他仿佛能看见那架飞机像大鸟一般从雾中现身,然后降落在水面上。

谁驾驶的飞机呢?不是哈默。哈默一直没有离开,这也是警方对他如此感兴趣的原因,哈默出现在现场的机会太多了。他有某种不在场证明,但是赞米不知道那证明是完美还是拙劣。该死的警察守口如瓶。不管怎样,他已经找到一条警方漏掉的线索,尽管他们老是吹嘘自己多有效率。玛塔是格兰特的朋友,他自然而然会忽视她,他也从没有见过她盯着哈默看的样子,就像赞米现在所看到的,而且赞米敢发誓,格兰特不知道飞机的事。那架飞机让一切都不同了。

如果这件案子与飞机有关的话,那涉案的就有两个人了。那个驾驶员,就算不是同谋,也必然是作案前的从犯。

此刻赞米停止思考,深吸了一口气。他诧异地沿着一排排穿着时髦的安静观众看过去,视线停留在中间那个穿黑白礼服的聪明人物身上。这个熟悉的存在和他刚刚脑海中想象的人物到底有什么关联?这是真正的玛塔·哈洛德,时髦、优雅而沉静。他怎么会将她想成面目狰狞、铤而走险的亡命之徒?但是玛塔仍然时不时地望着杰森,她的眼神在杰森的身上要比在莉迪亚身上停留得久。正是这张毫无防备的脸将真正的玛塔和他所想象的阴暗的玛塔联系起来。不管玛塔·哈洛德会是怎样一个人,她终究有着强烈的情感。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像雨点一样打断了赞米的思绪,这是手套相击发出的礼貌性掌声。显然莉迪亚的冗长乏味演讲已经结束了。赞米欣然地叹了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帽子。他想赶快出去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做。自从老威林顿把自己如何以及为什么把老婆打成肉酱的新闻给他做独家报道以来,他很久没有这么激动过了。

接下来似乎是提问时间。济慈小姐抿了一口水,朝大家露出和蔼的笑容,等着观众发动自己的智慧。某个大胆的人开了头之后,各种问题蜂拥而至。有些问题幽默搞笑,那些观众原本因为温热的空气、莉迪亚的声音以及沉闷的演讲感到些许疲倦,此刻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不久问题变得越来越尖锐,接着——一半的观众猜到这个问题迟早会有人问——那个不可避免的问题出现了:

济慈小姐真的预言了克莉丝汀·克雷的死亡方式吗?

接着观众席中一片静默,大家震惊之余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莉迪亚说,的确是真的。声音简洁而且比她平时说话更有威严,她说她经常根据星象准确预测未来,还举了几个例子。

问题越来越尖锐,受到此种气氛的鼓舞,有人问她在观察星象的时候是否得到了预见力的帮助。过了很久,晃动脑袋和挥舞手臂的观众终于安静下来,她这才回答问题,他们满怀期待地望着她。

“是,”她终于开口说,“是的,但这不是我想讨论的问题。不过有好几次,我知道事情就是这样,毫无理由可言。”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什么,然后突然往前三步走到舞台边上,动作无比急躁突兀,看起来她似乎要向前走到稀薄的空气之中。“自从我走上讲台我就知道,杀死克莉丝汀·克雷的凶手就在这间大厅里。”

据说,一百个人收到电报上面写着“事迹败露,马上离开”,九十九个会拿起牙刷往车库跑。莉迪亚的话太出人意料,而理解之后的含义又太令人恐惧,观众席一时间出现了一阵茫然的寂静,紧接着人群开始骚动,就像飓风开始席卷棕榈树林一样。挡路的椅子被推到一旁,发出刺耳的嘎吱声,盖过了人群高涨的嘈杂声。越来越多的椅子被推到一旁,场面愈益混乱,那些焦虑不安要挤到门口的人也愈益手忙脚乱。人群中没有人知道自己在逃什么,大多数人只是想逃离这个紧张的环境。他们这类人讨厌“不雅”,但是要穿过零散的椅子以及密集的人群才能到门边,这种困境使他们更想逃离,到了类似恐慌的程度。

主持人说着一些安抚人心的话,试图缓和局面,但是根本没有人听得见。有人走到莉迪亚跟前,赞米听到她说:“我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噢,我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赞米向前准备爬上舞台,全身的记者细胞使他在期待中兴奋不已。但是他刚把手放在舞台边上打算跳上去,就认出了莉迪亚的男伴,那个家伙是《信使报》的人。这时他记起来了莉迪亚差不多是《信使报》的财产。和她说上话的可能性是百万分之一,这样的概率并不值得白费力气。毕竟还有更好的挑战。莉迪亚发表如此令人难以置信的言论之时,赞米突然回过神来,转头去看那两个人如何应付这一冲击。

玛塔脸色变得惨白,脸上浮现出暴怒的表情。她是最先站起来的几个人之一,动作非常唐突,勒琼大吃一惊,不得不摸上自己的帽子跟上她的脚步。她径直走向门口,没有多看讲台或者莉迪亚一眼,但是因为她的座位在前面几排,她紧紧卡在了走向门口的半途中,房间里由于某人歇斯底里的表现变得愈加混乱。

相反,杰森·哈默一动也不动。在莉迪亚发表那令人惊愕的言论之时以及在那之后,他依旧像之前一样饶有兴趣地注视着莉迪亚。人群向他涌来之时他才起身。他慢悠悠地站了起来,帮一个女人越过挡住她去路的椅子。他拍了拍口袋确定自己的东西还在(也许是手套什么的),然后就走向门口。

赞米花了好几分钟才靠他科学的推搡方法走到玛塔旁边,此刻她正卡在两部暖气机之间。

“一群没头脑的笨蛋!”赞米提醒玛塔他是谁时,她恶狠狠地说。她瞪着周围的那些人,一点也没有哈洛德式的沉着自信。

“这中间要是有个乐队席会更好,不是吗?”

玛塔意识到这些人都是她的观众,赞米看见她不自觉地重新镇静起来,但是她仍然像赞米说的那样“在火头上”。

“真不可思议。”赞米说,他试图激励玛塔也说点什么,然后又解释说,“我说的是济慈小姐。”

“这样的哗众取宠简直是恶心到极点了!”

“恶心?”赞米困惑地说道。

“她为何不直接去斯特兰德大街上表演翻跟头?”

“你觉得这只是作秀的手段?”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天上的神迹吗?”

“但是哈洛德小姐,那天晚上你招待了我,非常友好,当时你自己说她不是江湖术士,她真的是——”

“她当然不是江湖术士!她有过不少了不起的占卜。但是这和一便士一次帮别人找凶手完全是两码事。如果莉迪亚不注意一点,”她停顿了一下之后恶狠狠地说,“她最后会变成另一个艾米·麦克弗森。”

这完全不是赞米期待玛塔说出来的话。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但是不管怎样肯定不是这个。他正迟疑的时候,玛塔以一种全新的清脆的语调,毋庸置疑地对他说:

“这不是采访,对吧,霍普金斯先生?因为如果是采访的话,请务必明白我什么话也没说。”

“好吧,哈洛德小姐,你一个字也没说。当然,除非警察找我问话。”他笑着补充说。

“我觉得警察不会和你谈话。”她说,“现在,如果你能行行好往左边移一点,我想我就能绕过你走到那边去了。”

她朝他点点头,微微一笑,她散发着香味的身躯绕过他的身边,走到了可以容身的地方,淹没在人群之中。

“半点变化也没有!”赞米对自己说,懊恼地准备挤回他最后一次看见杰森·哈默的地方。贵妇们诅骂他,社交新人瞪着他。但是赞米半生都在人群中挤进挤出,对此他非常拿手。

“对此你怎么看,哈默先生?”

杰森愉快地安静地看着他,“多少?”他最后开口说,“什么多少?”

“听我讲话你准备出多少?”

“一份免费的报纸。”

杰森笑了,接着他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好吧,这个下午可真是让人受益匪浅啊。你相信星象之类的吗?”

“不能说相信。”

“我呢,不确定。莉迪亚的言谈之中包含天地间的许多事情,在我出生的村子我曾见过许多有趣的事发生。巫术之类的,按常理完全无法解释,让你想不通。”

“那是在哪里?”

杰森突然看起来有点吃惊,那是那天下午他第一次这样。“欧洲东部。”他突然说,之后继续说道,“那个济慈小姐,她是一个奇才,但是把她弄到家里可不是什么明智的事。不,先生!她能看见未来发生什么,肯定会严重影响婚姻生活,更别说能看穿过去发生了什么。每个人都有权对自己的不在场证据保密。”

赞米恼怒地想,看来今天下午没人会按他所期待的那样说话了。也许他挤到莉迪亚的身边,她至少会按他设定的方式跟他说话。

“你认为济慈女士在说那句话时真的感觉到了有坏人在场吗?”他怀有希望地继续追问。

“当然,当然!”杰森看起来有点吃惊。“要不是胸有成竹,谁都不会让自己那样出洋相。”

“我注意到你对她那句话并不怎么惊讶!”

“我在美国待了十五年,已经没什么可让我惊讶的了。见过犹太毒贩吗?见过柯尼岛吗?见过卖金矿的流浪汉吗?去西部吧,年轻人,去西部吧!”

“我回家去睡觉。”赞米说着挤到人群之中。

挪到前厅之后,他的思绪恢复了不少。他整了整衣领,等在那里看人群走过去。大家一走出内门,感受到威格摩尔大街上安定的气息之后,才从惊恐之中恢复过来,议论起那激动人心的演讲。

但是赞米从他们毫无防备的聊天之中搜集到的新闻也少得可怜。

不过越过众人的头顶他看见了一张令他驻足的脸。那是一张白皙的脸庞,睫毛稀疏,表情如同友好的小猎犬一般。他认识那个男人,他的名字叫桑格。上次看到他是在苏格兰场,他坐在一张办公桌后面。

这么说格兰特还是有点想象力的!

赞米厌恶地把帽子往头上一戴,走了出去,打算把所有事情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