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什么反应—沙都子在记忆里努力搜寻着当时的情景。然而当时这个消息对自己的冲击很大,她根本没能顾及别人的反应。不得已她说道:“我觉得她当时跟我一样吃惊。”
男子又问了一些很琐碎的问题,诸如波香平时的生活习惯、经常来往的人、去过的地方之类,当然也提及了波香和男生的关系。沙都子毫无隐瞒,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如此全力协作,已经表明了沙都子希望尽快查明真相的心情。
“那么,最后问你一个茶道方面的问题。”男子说话的调子有些微妙的改变,“今天你们举办的那个……”
“雪月花之式?”
“对,那个雪月花之式。在那过程中,完全无法推测出喝茶的人吗?”
这个问题应该也问过南泽雅子和藤堂了,甚至可以猜到他们是怎么回答的。沙都子说道:“我想不可能,因为由谁喝茶是通过花月牌决定的。”
“就是那些牌吧?”
“对。”
男子并没有显得十分扫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沏茶的是你。那时候你有没有注意到什么?”
“注意到什么?”
“比如说茶碗、茶具之类的。这些东西有什么异常吗?”
“异常……”这个问题实在难以回答。回顾那些不经意间度过的时光就像用显微镜放大照片一样,看不见的终究还是看不见。
沙都子叹了口气:“我记不清了。”
她只能给出这样的回答。
调查结束了。刑警似乎注意到刚才的谈话冗长且不得要领,但还是摆出一副颇有收获的神色说:“辛苦你了!”沙都子心想,这或许是警察在进行调查时的习惯吧。
回到客厅,大家都一脸担心地等着。
“怎么样?”华江站起来问。
沙都子轻轻地说:“没什么。”
沙都子之后出去的是若生。沙都子望着他的背影,坐在了沙发上。
“问了很多吧?”藤堂盯着地毯,关切地问道。
沙都子像往常头疼时那样,用食指和拇指按住眼睑,说:“嗯……是的。”一阵轻微的疼痛已经袭来。她看了看旁边的加贺,只见他抱着双臂,紧闭双眼。这是他常有的姿势。他一动不动地坐着,像是睡着了。
“喂,加贺……”沙都子试着叫他,不知为何,她现在很想听到加贺的声音。
加贺还是那样坐着,动了动嘴说:“事情经过我已经听大家说过了。”
“那……”
“明天再想吧。”他说,“明天想就好,我今天什么都不想思考。”
“加贺……”
沙都子觉得那出自加贺的体谅之心,正如他所说的那样,现在根本就没有什么力气来讨论波香的死亡,这样呆呆地坐着就已经精疲力竭。
事发后不久,波香的父母就赶过来了。南泽雅子出去接了他们,沙都子等人却没有去。他们大概是来接受关于波香死因的讯问的,因此南泽这样安排,似乎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继若生之后,华江和加贺也依次接受了警方的调查。加贺当时不在场,对他的讯问只是作为参考,本应该很快就结束,但他接受调查的时间丝毫不比其他人短。相形之下,反倒是华江接受调查的时间更短。
全部讯问结束后,几个人终于获得了自由。已经快八点了。沙都子想起他们还没吃晚饭。此前,他们一直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考虑晚饭,现在想到了,却完全没有食欲。
一行五人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车站,大家都沉默不语。沙都子感觉,除了朋友之死,明显还有一个让大家心情沉重的原因,大家都已隐隐察觉到了。
电车车厢很空,五个人并排坐在一起,对面的窗子映出他们的脸。每张脸都显得黯淡而困惑。
若生最先开口了。他本是想对旁边的华江说的,但他的声音刺激了所有人的神经:“很有可能是自杀。”
回答他的不是华江,而是藤堂:“反过来,也有可能是他杀。”
“不可能!”华江说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表明我们之中有人下毒了。”
“比如说吧,”若生舔了舔嘴唇,“有没有可能是毫无理由地乱杀人呢?”
他舔嘴唇的模样映在玻璃窗上,被沙都子看得清清楚楚。这是他边说话边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
“毫无理由地杀人?”
“原来如此,”藤堂点点头,身子也晃了起来,“你是说有个跟我们完全不相干的人投了毒吧?也就是说,老师昨天刚买的茶粉有问题,她买来的时候里面就混有毒药了。”
“陌生人在巧克力或罐装果汁里下毒的事也曾经发生过。不过如果是那样,一查马上就知道了。”
“可能是吧。”
“如果查不到,就只能是自杀了。”若生似乎是想征得大家一致认可,但谁也没有回答什么。
沙都子再次理了理刚才一直思考的问题,让大家心情沉重的原因就在这儿:她是自杀还是他杀。除去藤堂说的那种特殊情况,如果是他杀,那凶手就在五个人之中。但这怎么也不可能,那就只好认为是自杀了。可波香是不是那种会轻生的人?这一点,这里所有人都没有沙都子了解得清楚。这不可能是他杀,但又无法想象她是自杀。这个解不开的矛盾重重压在众人心里。
沙都子偷偷看了一眼加贺。加贺不知是否在听大家说话,只是一直闭着眼睛。或许他早就察觉到现在无论讨论什么都毫无意义。毫无表情的脸颊似乎还在对沙都子说:“明天再说吧。”
是啊,明天再说。沙都子截断了思绪。现在最要紧的是让心情平复一下。
但沙都子还是陷入了思考,明天再说—明天不管怎样,她心中始终有一个绝对无法改变的想法—她对波香其实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