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是逃出去了。我正想着,走廊里传来了喊祥子的声音。
我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连忙走回房间,跑向祥子。匆忙中我忘了锁门,已经来不及再锁了,我果断地关上灯(我隔着手帕握住了日光灯的拉线,关上了灯。我有些惊慌失措,但不能留下指纹的意识一刻也没有离开我的大脑),躲进厨房的阴暗处。祥子当然还是那个样子。
接着,有人打开了门。那真是个让我折寿的瞬间。那人朝屋内喊了几声“祥子”,很快就走了。现在想想,那不过是几秒钟的事,我却觉得像几分钟一样难熬。
那人走后不久,我便动身离开了。那时我想尽可能把现场还原成最初的状态,于是把灯打开,之后就狠下心走了。幸运的是,祥子的房门用的是半自动锁,不用钥匙就能锁上,而旁边房间里的电视声也很大,我做的一切几乎不会被人听到。但不幸的是,我一离开,波香就回来了,而且去敲过祥子的房门。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去过房间的两个人的证词截然不同,这只能暗示出一个结论—有第三者侵入。
我是按原路返回的:跑进储藏室,从里面锁上门,然后跳到窗外。接着我便在夜晚的大街上忘我地狂奔,离学校越来越远。
第二天,祥子的尸体被发现了,当听到她被认定为自杀时,我才安下心来。在那之前,我一直惶惶不可终日。
但自从我听到沙都子说祥子可能是被谋杀的,魂不附体的日子就开始了。我也想过索性把实情都说出来,但终究没敢那么做。
正因如此,当波香单独找我时,我吓了一跳。
正如你的推理,她知道形状记忆合金的事,马上便认定我就是凶手。我把一切告诉她后,她劝我去自首。但我不能去。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出这种自毁前程的事。波香虽不打算告诉警察,但表示要告诉你们。我央求她千万别这么做。大家一旦知道了,一定就会有人告诉警察。尽管波香说不可能,我却始终不能相信。随后,为了说明朋友也不可信,我便把那次比赛中波香输给三岛亮子的内幕说了出来。
是的,我知道波香为什么输给了三岛亮子,因为我碰巧目击了在运动饮料里下药的一幕。
波香似乎也知道自己喝了别人下的药,但在问过我是谁下的药时,她震惊不已。
就是从那时开始,波香态度骤变。
第二次约我出来时,波香告诉我,她不会说出我的事,但作为交换,我必须帮她实现计划,也就是你推理出的,让若生或华江喝下砷,让他们无法参加比赛。
听到她的计划时,我确实觉得这是个机会。我承认,自从波香知道了祥子一案的真相后,我便起了杀意。特别是我已经注意到,如果我能成功利用波香的计划,就能实施一次完全不露痕迹的犯罪。
正如你所说,计划成功的概率是百分之五十。波香说只能赌一次,万一不行就只能放弃。我也暗自赌了一把,一旦失败,我就想别的方法来解决。我复仇的决心恐怕比波香还要强烈。
施展骗术的方法正如你所说,在此就不详述了。
但你没有细说在骗局中使用的花月牌和茶刷的处理方法,我在此稍作补充。
你或许已经发觉,我把这些东西都藏在了南泽家烧洗澡水的炉子里。我想警察来时一定会检查随身物品,而事实正是如此。
几天后,为了取回那些东西,我打电话给老师,说想拜访她。但老师让我顺便把其他人也叫过来,于是就成了一次全体聚会。没办法,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动手,但无论如何,我都要取回那些东西。
但没想到我如此走运,老师竟然把烧洗澡水的活交给了我。我不仅拿回了东西,还当场把它们烧成了灰烬。
话虽如此,我边写信边重新回想了当时的情形,发觉那恐怕正是老师的安排。老师一定是因某种机缘发现了炉子里的证物,由此得知我就是凶手。当我给她打电话时,她就更加确信无疑了。老师一定是悟到了我去她家的目的,但又考虑到我一个人去会有危险,毕竟警察的眼睛无处不在。要是问起我为什么去她家,或者在我离开她家后检查我的随身物品,事情就败露了。或许正是考虑到这些,老师才想出了把大家召集起来的办法。她让我去烧洗澡水,借此让我把东西处理掉,这是只有老师才能想到的主意。
我并不知道老师为什么要包庇我。或许本来就没有什么理由。就像高中时她为我修正作业答案一样,这次她为我补足了计划不周的地方。老师从以前开始,就一直是这样的啊。
本该就此搁笔,但我必须再说一句:祥子实际上有没有染上“某种奇怪的病”?
答案是没有。你们或许已经通过警方的调查结果知道了,祥子的身体没有任何异常。而更值得注意的是,祥子似乎没去医院。
我抱头苦想:祥子究竟为何自杀?她连医院都没去,难道真的把身体的异常状况当成疾病了吗?
接着,我脑中浮现出某天早上我对祥子说的一句话。我对她说:“如果检查结果不好,我希望你我之间不要再发生关系,我们毕业之前也别再见面了。”
这不是命令,而是恳求。我眼前出现的是望子成龙的父母和信奉完美主义的松原老师,根本就没有余力顾及她的感受。
而这句话对她却是残酷的。在她因不安而苦恼时,唯一可以依靠的男友却抛弃了她。
不,要是在她对我说出实情时我就提出分手,或许对她的伤害还不会这么大。我后悔不已,当初已经做出了原谅她的举动,却在她接受检查之前背叛了她。我能想象,她一定感受到一种从天堂跌入地狱般的绝望。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杀害祥子的凶手或许正是我。
但那时困扰她的病情,还有她说出的实情却—
信上的文字就到这里。他无论如何都没有勇气继续写下去。他探出身子,望望天空。在这样一个夜晚,扔一扔纸飞机或许更有意义。
终于,在一阵苦恼后,他将信哗啦啦地撕成碎片,走下车,把碎片扔进了一旁的垃圾箱。
车里还留下一个信封,上面已经写好收信地址,并贴上了邮票。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他坐在车里,恶作剧般地笑了起来。
在这一年即将结束时,也就是十二月三十一日晚十一点三十分左右,藤堂正彦驾驶父亲的车冲入了严冬中的大海。那里是个小港口,远离住宅区,白天也只有几艘轮渡进出。事发时没有船舶靠岸,港口边空无一人,灯也熄灭了。如果不留神,完全不会注意到那里发生了什么。目击汽车落海并报警的是一个偶然经过的拉面摊的老板。警察询问时,老板的证言如下:“我路过这里时,对面来了一辆开得飞快的车,时速估计在八十公里左右。这一带平时很少有飙车的人,我觉得奇怪,便看着它。它径直开向海边,我正想‘这太危险了’,就听扑通一声,什么都看不到了。”
车被打捞上来时已接近第二天中午。虽说元旦一大早,吊车就被派去打捞,但过程很顺利,搜救队员脸上都浮现出安心的表情。
打捞上来的是一辆白色的丰田皇冠,通过驾驶证得知,死者名叫藤堂正彦,随身物品中还有他的学生证。车内只有他一人,未发现遗书一类的东西。
下午,藤堂的家人赶到了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