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子举杯相碰。其他客人以为发生什么事情,纷纷转头看向他们这边。
其实,元子为这家店取名的原因是黑色皮革手册,因为开店所需的资金全是这本黑色皮革手册所赐。
当然,无论是画家或叡子都不知道,元子突然灵机一动把取店名的由来移花接木到电影的片名上。
此时酒保接起电话。
“波子,你的电话。”
被叫到的陪酒小姐站了起来,弯着身子拿起酒保搁在柜台上的话筒接听。她是一个穿着华丽的年轻女人。
“哟,是楢林医生啊。”
波子虽说得很小声,但那声音却引起叡子的侧目。
那名酒吧小姐不经意说出“哟,是楢林医生啊”那句话,元子也听到了。
元子的脑海中,突然把蒲原英一的名字和楢林谦治的名字联系起来。与此同时,她还想起一个身材高大、年约三十的女人。那个女人的眼睛细长,颧骨凸出,嘴巴很大。虽说她不算瘦,但属于肌肉型的体格,胸部平坦。根据存款部的职员说,她动作非常敏捷,讲话的方式一板一眼,每次来银行的时候都没有笑容,身上还散发着消毒水的味道。办完事情后,从离开柜台、经过大理石的地板到推开大门而去,她都是大步迈去,从不回头。从背影看起来,她有着男人般的臀部。这名女客户大概是以两个月一次或三个月一次的频率出现在东林银行千叶分行,是“蒲原英一”的代理人。
虽说元子把重要的黑色皮革手册交给了分行经理,其实她已事先影印了备份。她跟分行经理已约法三章,因此她决不会将这备份交给国税局,只是当作“参考”留在手边备存。
一年前,他们在咖啡厅谈判时,村井副经理就说:“原口,虽说你把这记事本交给我们,但你已事先预留了备份吧。你该不会在背后捅我们一刀吧?”
副经理这么说,是深怕她拿这备份资料到处爆料。
“副经理,请您放心。我已经拿了这张保证书,就不会再暗中使诈。”
而元子也确实同意遵守这样的“绅士协议”。
可是,看着这份“参考”备份,元子却觉得意犹未尽。
当时她将记录着定期存款的人头账户本名的账簿,偷偷地另抄写在黑色皮革手册上。在众多的栏格中,有一栏写着“蒲原英一(人头账户)∥楢林谦治(本名,职业医生、楢林妇产科医院院长)”,以及其东京都的住址。
不过,上面没有写明存款的金额。这笔钱存在蒲原英一的账户里,一年半前,元子偷看该账簿时,余额有六千二百万日元。
元子一点也动不到蒲原英一的定期存款,因为这项业务不是她承办的。大约六年前,那个全身散发消毒水味道、身材高大的女子来到柜台,向另一名存款部的职员表示,她除了要以本人的名义存款之外,还想以人头账户存款。虽然她把蒲原英一的存折交由银行保管,但并未交出印鉴,所以元子无法从中下手。
元子可暗中下手的人头账户,仅限于那些对她信任有加、愿意把自己的定期存折和印鉴交由她全权保管的客户。
以蒲原英一名义存入的定存,自六年前起便以两年定期存款的方式持续了三次。也就是说,在这期间,一次也没解约,到期便自动更新,利息采用复利计算的方式自动转入,属于长期型储蓄。
想必楢林谦治在其他银行也有同样的存款。依常理推断,住在东京都内的人专程来到千叶的银行存钱,那么对方不但在都内的银行有存款,在附近县市的银行肯定也有,因为分散存款是逃税的最佳方法。
元子之所以这样推测,是因为那个高个子、体格结实的三十岁出头的女人,每两个月一次或三个月两次来东林银行千叶分行存款。这次数大概是她依序到其他银行存款而定的频率。她在几家银行有这样的存款不得而知,但应该有五家以上,当然,那一定都是以人头账户存入的,而蒲原英一这名字仅出现在东林银行千叶分行吧。人对金钱的需求总是没有限度的,尽管医生这职业已经享受了特别的减税优待,但他们还是想尽办法要逃税。
那个用此名义来办理存款的女人,想必也是到其他银行办同样的任务。而被派来代办这类存款的人,必定是亲信。当事人楢林谦治从来不曾来过存款部的柜台。
来银行代办存款的那个女人,并不是楢林医生的妻子。元子曾私下问那位最初承办该项业务的女职员,她说,那女人自称是楢林谦治的义妹。元子这才知道她的来历。后来,那个女职员转调到其他县市的分行了。
元子来烛台俱乐部当临时陪酒小姐时,曾看过楢林谦治本人。他身材矮胖,有点福态。一头半白的头发让他看起来更显得稳重,戴着眼镜的眼眸散发着温和的目光。他红润的脸颊像是抹上胭脂,厚厚的双唇总是闭着,每一笑开,眼角便堆起皱纹,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他的开朗和文雅大方显示出生活的优渥,是不折不扣的富豪性格。元子曾听说,由于医生平常都跟死气沉沉的患者打交道,为了取得心理平衡,便常去寻欢作乐。
不过,不论是楢林谦治或他带来的医生朋友,在烛台俱乐部喝酒的时候,从不曾对小姐上下其手。虽说在高级俱乐部借机触摸陪酒小姐的敏感部位的客人仍不在少数,但楢林总是保持君子风度,每次说起玩笑话时,自觉得好笑便高兴地哈哈大笑,一派纯真开朗的模样。
元子在烛台俱乐部的时候,只是跟其他小姐到楢林的桌旁服侍过而已。这家酒吧并不是由客人指名哪位小姐作陪,因此每个小姐既非主角亦不是配角,但认识或知道这桌客人喜好的小姐便主动上前服务,以这桌为主。客人要回去的时候,便一起送到店外,其余的小姐则属于支持性质,元子就是其中的一员。可是她不论到哪桌作陪,都显得态度拘谨。楢林前来捧场时她也是如此。
元子原本就是为了当酒吧经营者才来这家酒吧实习,所以无须像陪酒小姐那样积极博取客人的欢心。再说等她自己开店的时候,她也不打算拉走这里的客人。她整个脑袋只想着要如何成为经营者,把观察客人的生态、陪酒小姐招呼客人的服务态度、她们的性格以及环境的配合等,当作未来“营业”的参考。
像元子这种态度,自然不会得到陪酒小姐的好感,也交不到朋友。同事一开始就知道她是为了当酒吧老板才来的,不但没有朋辈意识,甚至抱持更大的反感,始终跟她保持距离。当然,没有小姐会私下跟她说“你若开店,请雇用我”这种话。
元子已经习惯这种气氛。她在银行任职的时候也是这样,即便待了那么多年,却没有半个知心的女同事。她初入银行上班时,即受到前辈的冷落,被同事排斥。比如说,在员工餐厅吃饭时,几乎没有同事会主动坐在她的旁边。下班后,大家都不邀她喝咖啡聊天,她每次都只能目送着同事成群结伴外出的身影。
元子看着同事因为结婚逐一辞职,不知不觉中自己成了最资深的女职员。另一方面,她之所以埋首工作,其实也是对男职员把她当成“滞销品”所作的反击。她面对男同事的冷眼,就是不轻易辞职。因此每次听到结婚的同事离婚,或家庭失和的流言,便喜不自胜。
元子做事非常干练,颇得上司的信任。即使缺少女性的娇柔,由于她十分严肃从未闹过流言,对银行来说,这样反而比较重要。
客户也是这样,他们信任元子的踏实与干练。尽管有些客户对年轻漂亮的柜台女职员情有所钟,但老客户还是对有实际业务经验的元子比较放心。
然而,元子依旧无力改变银行内的人际关系。男同事除了工作需要之外,不怎么跟元子说话,新进员工也不渴望接受这个不受欢迎的前辈的指导。
年近三十的元子开始考虑到自己的将来,她想辞去银行的工作做点生意。她试着从银行往来客户的行业中寻找适合自己的工作,但中意的行业都需要庞大资金。而且与银行往来的中小企业几乎都处于不景气的状况。这从中小企业的交易情况与银行业务人员的谈话中皆可充分得知。
事实上,元子打算着手开酒吧并不是有什么特殊理由,她只是觉得酒吧业若经营得当可赚很多钱,以及想早点从银行那种封闭而乏味的环境中挣脱出来,投身到截然不同的行业罢了。她认为,从刻板乏味的银行业务,转换到寻欢作乐的酒吧业——即便银行只愿意低额贷款给酒吧业——还是有价值的。就算自己在银行内有限的人际关系无法改变,这个行业也有可能扩展更多的人脉。
于是,元子决定向银行“擅自借用”开店所需的资金。她向来熟悉人头账户存款的业务程序,从中挪走存款,既不会让自己身败名裂,也不必偿还半毛“借款”。这个方法她轻而易举就想到了,而且已经依照计划神不知鬼不觉地进行了三年之久,如果不是她自己坦白,恐怕任何人也无法察觉。
这期间,她享受着秘而不宣的喜悦和窃占公款的快感。这是她对自己在银行上班以来长期受到同事排挤冷落的心理报复。最后她还使出厉害的武器黑色皮革手册。正如预料的那样,黑色皮革手册果真发挥了强大的作用。当她看到敌人露出惊慌的表情时更是快意畅然。不过,大概任谁也不知道她就是为了庆祝此计成功,才把自己的酒吧取名为记事本。
烛台俱乐部的妈妈桑和画家结伴来到元子的店里露脸。元子心想,尽管妈妈桑推说只是带刚回国的画家来送礼,但是其借机察看她的后续状况的动机却是昭然若揭。
元子开店之初,叡子只来过一次。
叡子毫无顾忌地盯着元子,说道:“你愈来愈有妈妈桑的架势了,看起来很有威严呢。”
从叡子的表情看来,不只是说客套话而已,她眼神中还充满讶异。她大概觉得,元子当初来到她酒吧实习的时候还不大会打扮,不怎么起眼,但现在却变得如此耀眼!
元子显露出充满自信的模样。
接着,叡子的视线转向店内的摆设和陪酒小姐与酒保的应对进退,并打量着到店里消费的客层,还若无其事地探查元子的幕后金主。
当初,元子来到烛台俱乐部要求叡子让她从旁实习如何当个经营者的时候,叡子问她目前在哪里工作之后,随口问道:“你若在其他地方开店就另当别论,可是在银座开店得有庞大的资金才行。难道你有那么多钱吗?或者有什么幕后金主?”
元子则回答:“不,我没有幕后金主。”
当时叡子口气模棱两可地说:“咦?女人光靠自己的资金开酒吧很辛苦的。好不容易开了店,得妥善经营才行呢。”
现在,叡子似乎也在推测元子必有金主支持,正极力从元子的打扮、容貌与店内的模样嗅出其中端倪。不过,谁也不知道元子的开店资金是怎么来的。
正如叡子之前的忠告,记事本俱乐部开店以来始终亏损连连。光是买下大楼内的使用权,加上开店的准备费用,就花掉了五千多万,目前只剩下两千万左右。若照这样亏损下去,经营将愈来愈困难。元子眼下正在寻思,得趁现在想出对策才行。
“我们该走了。”画家起身说着,叡子也跟着站了起来。
“哎呀,不多坐一会儿吗?”元子分别看着他们两人的脸。
“不,妈妈桑店里正忙,是我中途硬拉着她出来,她得回去店里了。下次,再跟你好好聊聊。”
画家从口袋里小心翼翼掏出一个纸包的礼物。“这是送给你的开店礼物。”
“哎呀,你不必这么厚礼啦。”
“元子,你就收下吧。”叡子劝道。
“谢谢。妈妈桑,百忙之中,你还专程来这里看我,真是不好意思。”
“才不会呢。我现在刚好有空⋯⋯元子,你来一下。”叡子把元子叫到酒吧的角落,低声问道:“穿着粉红色连衣裙,坐在那桌陪酒的小姐是谁?”
元子也跟着看向那边,小声回答说:“你是说波子吗?”
“她叫波子?长得真是可爱宜人呢。”
“是啊,在店里我最看好她。”
“你是通过什么门路找来的?”
“是她自己跑来要我雇用她的。她说她很希望在新开的酒吧上班。”
“噢?之前她在哪家酒吧上班?”
“她说之前在神户的夜总会待过。”
“这么说,她是关西人?”
“不是。她是东京人,在神户待了一年,因为想念东京,才刚回来不久。”
“这个小姐姿色不错⋯⋯”
原本叡子想说“你最好提防一下波子”,但刚好有客人进来,于是叡子只好大声对元子说:“加油,卡露内的妈妈桑!”
叡子说着,直看着元子的背影。
叡子和画家两人再度并肩走在酒吧林立的街上,朝烛台俱乐部走去。
穿过小巷的寒风把广告传单吹得到处飞舞。有张传单刚好贴住叡子的下摆。叡子随手掸去,那是一张红色的小酒吧开店宣传单。
“店里的规模比我想象的还大。”画家边把围巾拉到颈后边说着,他说的正是刚才看到的原口元子所开的卡露内酒吧。
“很大吧?我第一次去的时候也非常惊讶。元子还没辞掉我那里的工作之前,只跟我说要开间小酒吧而已。想不到没隔多久,就在新大楼里开起那么豪华的酒吧来了呢。”叡子带着有点被暗将一军的表情说道。
“难道她在开这家店之前,没找你商量或者请你传授经营窍门吗?”
“她只是说想开间小酒吧,希望我能传授经验。所以我就建议她,既然开的是小酒吧,得怎样计算成本:比如,使用十年份国产威士忌的兑水威士忌和冰镇威士忌该卖多少钱啦,兑水白兰地一杯得卖多少啦,纯白兰地得卖什么价钱才划算啦,小菜的分量啦,或是当有客人点复杂的鸡尾酒的时候该如何婉拒说店内没有酒保调酒请见谅等。想不到我这么费心传授经验和提出建言,听到她开店的消息还前去祝贺,一看,竟是那种规模了?我还天真地以为她开的是小酒吧呢,我真是笨哪。”
“这么说,元子背后有顾问撑腰?”
“大概有金主出钱吧,我不认为元子有那么多资金。”
“元子当了妈妈桑,气派都不一样了。她在烛台俱乐部的时候,看起来还不够落落大方呢,但现在却⋯⋯”
“没错。我也很久没去,一到店里,看到元子的转变也感到惊讶呢。”
“店里的装潢不差,色彩的搭配也很有质感。”A以画家的审美观点说。
“我也这样觉得。”叡子也大方承认。
“假使元子有金主撑腰,这个人肯定很有智慧吧。”
“不,这点小事元子也办得成。她在我店里实习的时候,我就发现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她应该有办法把酒吧经营下去吧?因为她以前在千叶的银行待过。”
“千叶的银行?”画家盯着叡子的侧脸。
叡子在元子晚间来烛台俱乐部实习的时候,即知道她白天任职于银行的事。所以一年多前,当画家问起元子的来历时,叡子便回答说元子在“正派的公司”上班。
叡子知道元子任职于东林银行的千叶分行。因为元子请求叡子让她来店里实习之际,叡子即已看过元子的户口誊本,当然也问了她上班的地点。
不过,画家很想对叡子说,其实我也曾在千叶分行看过元子,却说不出口。因为在这之前都没跟叡子提起,事到如今更不便明说。他怕一旦说出,叡子肯定会诧异地责问为什么不早跟她提起,恐怕还会调侃他,问他对元子如此关注,是不是隐瞒什么秘密。
“她若在银行待过,应该很会管账吧。”画家转移话题。
“应该是吧。元子跟一般女孩子不同,或许是因为长期在银行工作的关系,做事总是有条有理,态度冷静。”
“这么说,她是个精明的女人嘛。可是,因为待过银行而善于理财管账,和经营酒吧是两回事吧?”
“你说得没错。经营酒吧可不是简单用电子计算器核算账目就行。有些账可是很难精打细算呢。”资深的酒吧行业者低声笑了。
“妈妈桑,你觉得卡露内目前的经营状况如何?”
“在那些小姐当中,那个叫波子的小姐条件最好。脸蛋长得漂亮,又娇媚。有些小姐即使长相再好,太过文静的话也不行。元子的店里有波子坐台,真是意外的收获呀,而且又那么能干。”
“可是,她看起来还有些稚气呢。”
画家的脑中浮现出波子的脸庞。叡子说得没错,在五个陪酒小姐之中,波子给人印象最深。
“娃娃脸才是厉害的武器呢。你别看她长得天真可爱的模样,取悦男人的手腕可厉害呢。”
“妈妈桑,你的经验和眼力真是高超呀。”
“连这点本事都不会的话,就无法挑选和雇用酒吧小姐⋯⋯对了,老师,上次来我店里的楢林医生啊⋯⋯”
“那个妇产科的院长吗?”
“我终于弄懂最近楢林医师不来我店里捧场的原因了。他把目标转到卡露内的波子身上了。”
“噢,原来他移情别恋,转移到卡露内去了?”
“刚才,酒保接到电话就直呼波子来听。波子不是嗲声嗲气地跟楢林医师撒娇吗?那时候我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依那模样来看,波子八成已经虏获楢林院长的心了。”
“噢,她真有那么高超的手腕?”
“楢林医师喜欢波子那种类型的女孩子呢。”
对面走来一个身材瘦小的年轻男子,他看到叡子的时候,随即恭敬地问候:“妈妈桑,晚安!”
“哎呀,是宫田啊?”叡子站在街灯下,朝略暗的脸庞看了看。
“是的。”年轻男子来到他们身旁,以眼神向画家打招呼。
“最近很少看到你,你还好吗?”
“嗯。其实,我因为胃溃疡开刀住院了将近两个月。”
“啊,我不知道你病得这么严重。”叡子夸张地双眉紧蹙。
“我原本就常闹胃疼,但从不特别在意,加上喝酒也没节制,最后搞得胃破洞引发穿孔性的腹膜炎。所以,才在医院待那么久呢。”
“你可不能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呀。”
“谢谢,以后我会多加注意。”
“现在已经痊愈了吗?”
“嗯。我已经可以自由走动了。”
叡子低下头,急忙打开手提包的纽扣,从里面掏出一张一万日元纸钞,把它塞进宫田的手里。“这是慰问金,你收下吧。”
“不行啦⋯⋯”宫田举手欲推还,但最后仍收下,比出双手高举在额前的动作,“妈妈桑,谢谢您!”
当叡子要跟年轻男子告别时,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后退了两三步,来到叡子的耳畔低声说道:“请不要张扬出去,前天,国税局派员到‘琴惠俱乐部’查账了。”
“咦?”叡子露出惊讶的眼神。
“听说是强制搜查,所以被搜得很惨。他们到银行调查琴惠俱乐部的存款,还到妈妈桑的住处翻箱倒柜,要找出藏钱的证据。”
“⋯⋯”
“国税局说,‘琴惠’不只去年逃税而已,他们还要追溯到三四年前,调查当时是否有逃税。”
叡子的面色凝重。
“我只是这样听说。妈妈桑,您也要多加注意。”
“我店里不会有事的,宫田,因为我从来不做逃税的事。”
“那是当然,我也这样觉得。因为妈妈桑的账目向来做得很好。”
年轻男子向叡子欠身致礼,迈步离开了。
“他姓宫田,之前是某家酒吧的公关经理,现在是专门帮酒吧挖掘公关小姐的掮客。”
画家没有问起,叡子却主动向他解释。
“噢?我听说过,那就是所谓的酒吧掮客吗?”
画家回头一看,但他那细瘦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霓虹灯闪烁的街道上了。
“是啊。银座大概有三千家酒吧,每家酒吧的陪酒小姐每个月赚多少营业额,哪个小姐最红,他们都有名单。一旦有紧急情况,他们马上可以跟同伴联络出动。”
“目前有多少酒吧掮客?”
“大概不少于一千人吧。”
“不得了。”
“当然,这包括现任的酒吧经理和资深的酒保在内。小宫那个年轻人性情很好,我蛮器重他的,说不定哪天还得需要他的帮忙呢。”
这就是叡子赠宫田一万日元慰问金的缘由。
画家心想,无论是去卡露内时遇到的那名兽医,或者现在这名与他们擦身而过的酒吧掮客,都让他觉得银座真是卧虎藏龙的地方!
“所以,像哪家酒吧发生什么事情,他们也都会通报你吗?”
“他们深谙酒吧的内幕,因此消息特别灵通。刚才,他私下向我透露,琴惠那家酒吧有漏税之嫌,目前正遭到国税局的强制搜查。琴惠经营得太有声有色,所以早就被税务机关盯上了。国税局真是太恐怖了!”
叡子露出畏惧的表情。
他们两人来到烛台俱乐部前面。
看到在自家小姐陪送之下走出电梯的老绅士时,叡子旋即撇下画家,趋前来到老绅士身旁。
“哎呀,会长,您要回去了?”
叡子的声音娇柔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