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两枚戒指和胸针,再就是我身上戴的浮雕玉石。您一定同意我的看法,警督,整件事情很荒唐。”
“这可根本不是破门而入打家劫舍,”邦纳小姐喊道,“我一直就这样跟你说,莱蒂。这是报复!因为你没有给他钱!他故意向你开枪——还开了两枪。”
“啊,”科拉多克接话道,“我们这就谈谈昨晚的事。到底发生了什么,布莱克洛克小姐?请用您自己的话,尽量按您的回忆给我说说。”
布莱克洛克小姐回想了片刻。
“钟响了,”她说道,“就是壁炉台上的那一座。我记得当时我说,如果要发生什么的话,那马上就要开始了。然后钟就敲响了。我们大家都一声不吭地听着。它敲响了,您知道。它敲到六点半,突然,所有的灯全熄灭了。”
“哪些灯原来是亮着的?”
“这儿和里屋的壁灯。标准灯和两个阅读灯没亮。”
“灯灭的时候是先看到手电光还是先听到什么声响?”
“我不是很清楚。”
“我确信是手电光,”多拉·邦纳说,“然后是吱呀一声。真险哪!”
“然后呢,布莱克洛克小姐?”
“门开了——”
“哪一道?这屋里有两道门。”
“哦,是这一道。那边的门打不开,是装饰用的。门开了,他出现了——是个手握左轮枪、头戴面具的男人。当时我觉得简直奇怪得无法形容,当然我只当那是个愚蠢的玩笑。他说了些什么——我忘记——”
“‘举起手来,要不我就开枪啦!’”邦纳小姐绘声绘色地说。
“和这句话差不多。”布莱克洛克小姐将信将疑地说。
“然后你们都举起了手?”
“啊,是的,”邦纳小姐说,“我们都举起了手。我的意思是,这是游戏的一部分。”
“我没有,”布莱克洛克小姐断然道,“当时这显得愚蠢至极。而且我被整件事弄得很恼火。”
“然后呢?”
“手电光直射着我的眼睛,弄得我头晕目眩。后来,简直令人不敢相信,我听见一颗子弹在我的耳边呼啸而过,打在后面的墙上。有人尖叫起来,接着我只觉得耳朵一阵灼热的疼痛,跟着就听到了第二声枪响。”
“真是吓死人了。”邦纳小姐插话。
“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布莱克洛克小姐??”
“很难说——我因为疼痛和震惊而跌跌撞撞。那个影子转过身,似乎绊了一下,接着又响起了一声枪声,他的手电筒熄灭了,然后大家开始相互推搡喊叫,都挤撞到一处。”
“当时您站在哪儿,布莱克洛克小姐?”
“她在桌旁。她的手里还拿着那瓶紫罗兰。”邦纳小姐气喘吁吁地说道。
“我就在这儿,”布莱克洛克小姐走到拱廊边的那张小桌子前,“手里还拿着烟盒。”
科拉多克警督察看她身后的那面墙,两个弹孔显而易见。子弹已被取出,送去与左轮枪比较。
“您险些送命啊,布莱克洛克小姐。”他平静地说。
“他就是朝她开的枪,”邦纳小姐说,“有意冲着她来的!我看见他了。那把手电冲着大家挨个儿照,直到找到她,跟着就向她瞄准,射击。他想杀的是你,莱蒂。”
“多拉,亲爱的,你又开始瞎想了。”
“他朝你开枪呢,”多拉执拗地重复道,“他想杀了你,可没打着,他就朝自己开了枪。我肯定就是这么一回事儿!”
“我绝不认为他是打算开枪射自己的,”布莱克洛克小姐说,“他不是那种会开枪自杀的人。”
“请您告诉我,布莱克洛克小姐,直到开枪之前您一直认为这一切只是个玩笑?”
“那是自然,我还能往什么别的地方想?”
“您认为是谁策划了这个玩笑?”
“你开始认为是帕特里克干的。”多拉·邦纳提醒她。
“帕特里克?”警督尖锐地问道。
“帕特里克·西蒙斯。”布莱克洛克小姐被自己的朋友惹恼了,厉声地接着说道,“我看到那则启事时的确想过,这可能是他企图玩点儿幽默,但他断然否认。”
“可你很担心,莱蒂,”邦纳小姐说,“你是很担心,尽管你假装不是那么回事儿。而且你的担心也是对的。报纸上说谋杀启事——实际上是宣布了……对你的谋杀!要是那人没有失手的话,你就被杀了。那我们该怎么办?”
多拉说话的时候全身一直在颤抖。她皱着脸,仿佛就要失声痛哭一般。
布莱克洛克小姐拍拍她的肩膀。
“没事啦,多拉亲爱的——别激动,这对你很不好。一切都好好的。我们是有过糟糕的经历,可它过去了。”她又接着说,“就是看在我的分上,多拉,你也得振作起来。维持这个家,你知道的,我就靠你了。洗衣房的人是不是该今天来?”
“哦,我的天,莱蒂,多亏你提醒我!我想知道他们是不是会归还那个丢失的枕头套。我必须在本子上把这个记下来。我这就去处理。”
“把这些紫罗兰也拿走,”布莱克洛克小姐说,“我最恨的就是枯死的花儿。”
“真可惜。我昨天才摘的。它们没挺多久——哎呀,真是的,我一定是忘了往瓶里加水。真不敢想象!我总是忘这忘那的。现在我必须去看看洗衣房的事儿,他们随时都可能到。”
她又露出了高高兴兴的样子,慌忙走了出去。
“她的意志不是很坚强,”布莱克洛克小姐说道,“激动对她不好。您还有什么需要了解的吗,警督?”
“我只是想确切了解您家里一共有多少人,还有他们的一些情况。”
“好的,除了我和多拉,现在这里还住着年轻的表弟和表妹两人,帕特里克和朱莉娅·西蒙斯。”
“表弟表妹?不是侄儿侄女?”
“不是。虽然他们叫我姨妈,但实际上是远房的表弟表妹。他们的母亲是我的表二姨。”
“他们一直住在您这里?”
“哦,不是的,只是最近两个月。战前他们住在法国南部。帕特里克进了海军,而朱莉娅,我相信,是在一个政府部门工作。她在兰迪德诺。战争结束后,她母亲写信来问我,他们是否可以作为付费的客人到我这儿来——朱莉娅在米尔切斯特总医院接受药剂师培训,帕特里克正在米尔切斯特大学攻读一个工程学位。米尔切斯特,您知道,乘公共汽车到这里只有五十英里,所以我很高兴让他们来这儿。这幢房子对我来说太大了点儿。他们付一小笔食宿费,一切进行得很好。”她微笑着加了一句,“我喜欢身边有年轻人。”
“然后,据我所知,还有一位海默斯太太?”
“是的。她在达雅斯宅邸——就是卢卡斯太太家——做园丁的帮手。那里的小木屋给一对老园丁夫妇占了,于是卢卡斯太太问我是否能给她安排个住处。她是位很不错的姑娘,丈夫在意大利阵亡了。她有个八岁的男孩,在预备学校上学,假期我也安排他来这里住住。”
“她也帮着做家务?”
“临时园丁,周二和周五来。村里的一个哈金斯太太每周来五个上午。另外有一个姓名难以发音的外国难民在我这儿做厨娘之类的工作。恐怕您会发现米琪相当难相处,她有种被害妄想症。”
科拉多克点点头。他的脑子里想到了莱格警长的另一句无关紧要的评价。在将多拉·邦纳评为“低能”,将莱蒂希亚·布莱克洛克评为“正常”之后,此人又给米琪的评语加上了一个词:“骗子。”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似的,布莱克洛克小姐说道:“请别因为那可怜的人儿说谎就对她抱有太大的偏见。我的确相信在她的谎言背后,正如许多骗子一样,也有一部分真话。我的意思是,比方说,尽管她讲的暴行的故事愈发骇人听闻,以至于印刷品中所出现的每一个不愉快的报道都发生在了她家人的身上,但是,她原来确实受过很大的刺激,确实也至少看到一个亲人被杀害。我认为不少这样背井离乡的人都感到——也许这是理所当然的——他们有权赢得我们的注意和同情。他们都遭受过暴行,所以才会夸大其词、凭空捏造。
“但坦率地说,米琪是个疯疯癫癫的人。”她又补充道,“她惹我们大家生气,她疑心重,成天绷着脸,永远是‘百感交集’,认为自己受到了侮辱。然而尽管如此,我还是衷心为她感到难过。”她微笑起来。“再说,只要她愿意,她能烧一手好菜。”
“我将尽量不惹她生气。”科拉多克圆滑地回答,“为我开门的就是朱莉娅·西蒙斯小姐了?”
“是的。您想现在就见她吗?帕特里克外出了。您会在达雅斯宅邸找到正在干活儿的菲莉帕·海默斯。”
“谢谢您,布莱克洛克小姐。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见见西蒙斯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