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花妖微微笑。
蝴蝶抖动着破烂不堪的翅膀,在一阵冰冷的白烟中化成了人形。
女子目如秋霜。
身上的皮肉,却是被烈火烧灼过后的丑陋。
“怎么成了这个样子?”花妖叹息着问。
蝴蝶精笑了,声音轻而温柔,像在讲述一个遥远又完美的梦:“我飞去西天佛界,扑了佛祖坐下那盏长明灯。”
花妖摇头,连声问着:“何苦呢?”
蝴蝶说:“天性吧,蝴蝶生来就是要扑火的。”
只是,她看不上这滚滚红尘中的万千明灯,唯有至高无上那一盏,方才能入她的眼,方才值得她以身相欺。
即使遍体鳞伤,体无完肤。
一路自极乐世界逃到烟火人间,靠蚕食美貌女子的阳寿,勉强维持着余命——她是妖怪,害人也是天性。
“最后还是想见你。”蝴蝶盈盈含笑,“在天罚到来之前,想求你给我一个解脱。”
“好。”花妖点头,答得干脆。
他本是孤独长在峭壁上的一朵花,这只敢于逆风飞到山谷最高处的蝴蝶,是他几百年来唯一的朋友。
蝴蝶说:“我想死在你手上,免得受那劳什子天罚。”
她不后悔,所以不认罚。
扑向永世不灭长明灯的那一刻起,她就算好了自己的死法。
花妖动了手,非常温柔,蝴蝶在雨夜里轻声笑着,化成了一道绚丽的光,美得灼人。
直到她的精魂尽数散去,商响才敢从爪子的缝隙中偷偷睁开眼。
下了一整天的雨,似乎停了。
作祟的蝴蝶精消无声息的消失在了那个雨夜里,城中再没发生什么怪事。可茶客们的谈资却并未减少,而今他们谈的是段子棋与黄小姐的婚事。
至于为什么从何小姐变成了黄小姐,商响不大清楚。只在众人口中得知,这位黄小姐不论相貌家世,都远胜那位何次长的千金。
这大概就是段子棋的得偿所愿吧,商响默默想。
趁着夜深,他又偷偷去见了段三儿一面。
鬼魂还是在16号门前飘飘荡荡,只是段子棋已经不住这里了。
他是黄睿的乘龙快婿,确实不应该住在这里。
可鬼魂还是很固执的守着。他说,这是他和弟弟一起住过的家。
十一月二十九日,天降大雨。
夹着恶风,琉璃珠子似的从空中一颗颗砸下。
砸到仰头看天的商响脑门上,又冷又重,生疼。
商响捂着额头逃回屋,又往身上裹了一层衣袍,心里不住的抱怨今年的雨实在太多。
像是回应他的抱怨一般,大雨一直下到了夜里,雨声噼里啪啦一刻不停,吵得人心烦意乱。
一声惊雷忽然而至,吓得窝在洞里的小老鼠肝胆俱寒。
院落里传来雨声以外的声音。
商响像是感应到什么,立刻冲到了出去。
大雨还在不停的下,像要洗刷天地不仁。花妖一身鹅黄衣衫,站在梧桐树下,仰头望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