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蕊能不抖么,练一天了,累都累死了。
他在苏蕊侧面把出拳姿势摆出来给她看,苏蕊斜眼瞥过去,面无表情地把手抬高了点。
也就坚持三秒,胳膊又下来了。
方池野气笑了:“来,咱俩把招式对一遍。”
苏蕊顿时激动,摇头晃脑松了松筋骨打算大干特干。
方池野极有眼色地说:“只练我教的动作。”
苏蕊“噢”,她还打算扑上去勒脖呢,遗憾呀。
苏蕊第一拳挥过去,方池野的大手一把包住,随即拌腿。苏蕊反身躲过,抱住他的胳膊想来个大背摔。
旁边暂时休息的民兵们当即叫好。
方池野体格优势大,力量强,定住脚,先挡住踢过来的腿,二头肌发力轻而易举地将苏蕊捆在臂弯里。
苏蕊胜在灵巧,踮脚往上拱,天灵盖差点怼方池野下巴上。方池野侧过下巴低声说:“招式,学的招式!”
“来了来了!”苏蕊一脚穿喉弹踢,方池野抓住她的脚腕格挡住了。
苏蕊明袭不成,想要偷袭,想迅速抽回脚给他下绊子。
抽一下,没抽动。
再抽,还是没抽动。
她原地单脚站着,晃了晃说:“松开。”
方池野紧抓着她的脚腕说:“刚才那招谁教你的?”
苏蕊金鸡独立怔愣住:“哪招?”
方池野冷下声音说:“穿喉弹踢前面,谁教你的,你怎么学会的?”
苏蕊浑身一震。那是她没穿书前,报的女子防身术班学的。放在这里恐怕说不清楚。
就在这时,一阵巴掌声响起。
赵阿姐走过来,扶着苏蕊说:“看来老李教你的动作你没忘,回头他要是知道他的那些歪招能跟方团长对上,一准儿的高兴。”
方池野松开手:“老李是谁?”
苏蕊总算不用大庭广众下单脚跳了,站稳后气恼地说:“原来的民兵队长。”
赵阿姐笑着说:“是省武术队的训练员,下乡过来教了两年。”
方池野重新捡起地上的小棍,歉意地笑了笑说:“难怪民兵队底子扎实,原来是省武的人教导过。”
赵阿姐说:“时间不早了,要不咱们今天就到这里?”
“行。”方池野抬手看表,吹了声铁哨:“就地解散。”
苏蕊不知赵阿姐是有意还是无意解围,反正看样子方池野是信了。她还有点后怕。
赵阿姐对方池野说:“昨天的猪还剩点,做大锅饭的婶子卤出来给大家做猪杂面吃,你吃了再走吧?”
方池野还有工作要做,并不打算在这里吃饭,正要说话,看到不远处往回走的赵飞敬。
他看到苏蕊整个人来了精神,恐怕也对那张照片感兴趣,顿时心情复杂。
赵飞敬大老远看到他俩贴在一块,心里骂了句“臭不要脸”,气势汹汹地走过来,站在苏蕊面前。
苏蕊好奇死了,隐藏情节,多让人激动啊。
赵飞敬眼眶发红,厉声说:“好玩吧?有意思吧?”
苏蕊的确觉得有意思,微微点头,含蓄地说:“也还行。”
赵飞敬要气死了,天知道她拉开抽屉看到那张小脸的震撼。照片上的女同志还高高兴兴的捧着香蕉,跟她眼前的这位一模一样,根本就是她本人!
方池野站在身边观察赵飞敬的一举一动,生怕她暴起伤害到苏蕊同志。至少在他的角度来看,苏蕊是无辜的。
不过看她兴致勃勃地小表情,顿时觉得也不是那么的无辜。
老话说得好,挨打的都是看热闹的。
不揍你揍谁。
苏蕊发觉赵飞敬被气傻了,一直瞪着自己。她试探地伸出小手摊在赵飞敬的面前,小心翼翼地瞧着赵飞敬的脸色,勾了勾小手:“姐们,说好的呢。”
完事见赵飞敬还在死死瞪着自己,苏蕊想了想,从兜里掏出垫饥的锅巴,递过去小声说:“撒了白糖吶。”
欠的。
方池野闭了闭眼。
揍两下他再过去挡着吧。
赵飞敬从没发现有人能这样气人的。这还撒什么白糖,无疑在受伤的心灵上撒盐啊。
她打掉锅巴,冷着脸掏包。
方池野还以为她要拿家伙什,结果掏出个洋相机:“知道我是记者吧?”
苏蕊点头,羡慕地说:“凭一张工作证能走南闯北,太酷了。”
讽刺她心里苦?
赵飞敬吁了一口气:“站好。”
苏蕊:“昂?”
咔嚓。
赵飞敬不等苏蕊反应,以其他训练完的民兵为背景拍下照片,拍完照片冷飕飕地说:“别得话我不想说了,你好自为之。以后到婆家别这样耍心眼。”
苏蕊还呲着小虎牙准备乐呢,闻言说:“嗐,这么大得人谁没点子心眼啊。傻四儿都有心眼呢。”
赵飞敬来相亲之前了解过方池野的家庭,方司令夫妻对儿子的相亲对象无比挑剔,比政审还要严苛。没想到方池野居然、居然找了这么位小村妞。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肯定是相中人家漂亮水灵了。
赵飞敬说:“你是听不懂好赖话是吧?想被婆婆撵出家门?”
苏蕊正色道:“我一个娶丈夫的人,我还被他们撵出家门?我不撵他们就不错了。”
赵飞敬重新审视了苏蕊,看她的表情不像说假话。
她又把视线转到方池野脸上,上下扫了一眼,随即哈哈哈哈捧腹大笑:“上门女婿?哈哈哈,方司令员肯定无比欣慰。”
方池野:“只要是符合《新婚姻法》的夫妻关系,都值得尊重,不能用t歧视、不尊重的目光看待他们。”
赵飞敬摇摇头说:“有几个能瞧得起上门女婿?”
苏蕊说:“有什么瞧不起的?妇女可以嫁出去,男人怎么不能嫁出去?都不是两只眼睛一张嘴。我们村里这么多上门女婿,日子过的红红火火,哪有那么多毛病?我爹还是上门女婿呢。”
赵飞敬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她感受到身上落下不少眼刀子。旁边三三两两的强壮妇女都在打量着她,仿佛在看她哪里肉厚。
“原来是家传。”赵飞敬把相机放到真皮手提包里,保护地放在胸前抱着:“行吧,我说错话了。既然你们家学如此渊源,那我就祝你们早生贵女了。”
方池野挥挥手,警卫员利索地跑过来:“报告。”
方池野说:“送赵同志去火车站。”
赵飞敬冷笑着说:“谢了,祝你婆婿和睦,光宗耀祖啊。”
方池野面不改色地说:“谢谢你的祝福,回头我会跟组织解释。”
赵飞敬说:“呵呵。你最好解释清楚,后面排着队等着跟你相亲呢。”
“”方池野目送她离开,转头看向苏蕊。
苏蕊还在懊恼刚才反应慢半拍,不知道照片能照成什么样。看人走了,问方池野:“真会登到报纸上吗?”
方池野说:“也要看编辑审查,一般不好看的不会登上去。”
苏蕊小小叹口气:“哎,那完了。我这么好看,肯定上了。”
方池野乐了。
苏蕊说:“笑什么?我这也叫有自知之明好么。”
方池野摇摇头:“你啊,脑子缺根弦。我走了。”
***
日子一晃眼,到了十一月。
苏蕊的棉被、棉衣和棉帽子都已经做好了。
早上去训练时,趁着日头好拿出来晒晒太阳。
军体拳已经全都学会了,是方池野教导她们的最后一天。苏蕊满心欢喜地来到碾谷场。
方池野一如既往地提前到达,正在做单手俯卧撑。
苏蕊见怪不怪,背着新制的小竹竿躲在避风的地方啃大饼。
大饼是苏嫦娥昨晚上做的,跟有大病似得,锅底那么大的饼烙了三十张!没一张圆的!昨晚上一家人使劲吃了七张,今儿早上,大家一人揣两张大饼出门了。
苏蕊咬着龇牙咧嘴,像是嚼着苏嫦娥的皮儿。
气死了,好不容易年根下面发了二斤白面,全让她祸祸了。
苏玉琴还帮着苏嫦娥说话,说她早晚要嫁人,得把灶台上的活儿学明白。
苏蕊噎得翻白眼,捶着胸口咽下大饼,离老远盯着方池野锻炼。
她在灰土墙下面,侧面路牙子上蹲着一帮老娘们,都在远远地欣赏方池野锻炼。这些天人越来越多,闻着肉味就来了。
这帮色胚,呸!
苏蕊重新把目光转到方池野身上。
方池野在最后一天没打算继续给她们训练,检查了一遍军体拳,让她们相互打了套路拳,也就没事了。
苏蕊带着丸子她们相互对练两遍,别人满不满意她不清楚,反正她挺满意的。
十点多钟的时候,正在休息。赵阿姐从乡里开会回来。
难得没钻到妇女办学习文件,直接到碾谷场叫来苏蕊。
苏蕊把小竹竿交给丸子,走过去问:“赵阿姐,有什么吩咐?”
赵阿姐从兜里掏出表格,递给苏蕊说:“这是人民公社基层村干部任命书,你把你的个人信息添上。下周一我到乡里开会交给公社。”
苏蕊抖着小手说:“这是?”
赵阿姐揽着苏蕊的肩膀,笑道:“代理小组长干得不错,我跟大队部申请将你转正,从今往后你就是咱们小坝村的村干事。”
苏蕊说:“正式的?”
赵阿姐说:“对,正式的,每个月还有十元钱的岗位补贴。”
苏蕊小脸兴奋地红彤彤的,她拿着表格跑到丸子她们面前说:“家人们!我转正了!我是真正的干部了!”
丸子高兴地跳起来说:“有岗位啦,苏蕊当干部啦。”
傻四儿和阿喜奶奶也跟着高兴,一人得道鸡犬飞升,以后她们也成为正式的民兵小队啦。不会再担心哪天被淘汰了。
方池野在边上看着真切,很给面子的鼓掌。
阿喜奶奶从兜里掏出碎花小手帕,擦着眼角:“好啊好啊,当干部就不会被卖到大山里当媳妇了。”
方池野鼓掌的手停顿下来,弯下腰问:“奶奶,您刚才说的什么?”
阿喜奶奶说:“她后娘不是个人,对她不好。收了老鳏夫的定金要把她卖到山窝窝里去。要不是她机灵,哪都不去,咱们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丸子飞快地说:“还有大傻子要娶她,一家子上门说得话可难听了。还把郭家荣揍得不敢回家,都不是好东西。”
阿喜奶奶慈爱地摸摸丸子的头说:“幸好她有对象了,不会再有人纠缠她了。”
方池野说:“是那位经常书信往来的对象?”
丸子往后看了眼,苏蕊蹲在路牙子边上吭哧瘪肚填表呢,压低声音说:“对,没错。听说长得像个大猩猩。这样她还乐意呢。”
方池野:“”
知道小姑娘的处境,方池野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柔和了些。前有狼后有虎,难怪要赶紧找个对象。
方池野已经不再怀疑苏蕊是敌特玩的美人计,谁家敌特自己把自己抓了。
训练完,临走前把苏蕊叫到跟前儿:“以后就该叫你苏小干部了。”
苏蕊羞涩地说:“对。”
方池野唇角压着笑容,递给她一支上海宝钢的钢笔:“回头我给你送两瓶墨水过来,算是给你的转正礼物。”
苏蕊的的确确想要一支钢笔,上回赵同志的派克钢笔让她羡慕极了。家里的钢笔写信老漏油,她舍不得买新的。
拿到珍贵的钢笔,苏蕊笑得越发灿烂:“我是真需要钢笔,也就不跟你客气了。谢谢方团长。”
挺好,拿了礼物知道不叫“小表叔”了。
方池野表示满意。
方池野走了以后,丸子她们吵着让苏蕊请客。
“来来来,使劲吃,吃完再找我要。”苏蕊小手一挥,从兜里抓了一把小鱼干分给大家,抠搜的不行。
不值钱的玩意哄得小组搭子们其乐融融,苏蕊一整天下来人都是飘的。
回到家,苏嫦娥知道苏蕊真转正当村干事了,气得晚饭都没吃。苏蕊把白天剩得大饼从窗户缝给她塞进去,然后自己美滋滋地在西屋里偷吃鸡蛋。
今天鸡蛋吃的讲究,水煮鸡蛋蘸了香油、酱油和盐巴,香极了。纯当庆祝。
第二天开始,每天去妇委会开早会。开完会还是得扛着铁锹去修路。
挣完部队的工分,到了傍晚轮到她和丸子值班巡山。借着赵阿姐的大手电筒,在山脚下转了两圈将丸子送回家,她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地往小木屋去。
再过不久要下雪,气温会降到零下二十度。小木屋里有涂白剂。她得检查够不够明天使用的。
桃山如今是小坝村的命,快到冬天会有些越冬的真菌、害虫藏身在树干上。涂白剂涂抹上去,不但保温还能除虫,早点保护好桃树,明年才会有更好的美人桃售卖。
她想着很好,六点半钟上山,最多九点半下山。
可怕的是,她前脚刚到半山腰,天幕尽头传来响雷声。
“不会这么倒霉吧。”苏蕊加快脚步,没走几步路,黄豆大小的雨点落了下来。
她把手电筒缩在衣袖里,两步跨做一步地往前冲。
眼下回头下山肯定来不及,好在这也不是第一次遇到暴雨,从前还因为大雪在小木屋困过三天。
苏蕊闷头往小木屋方向跑,浑身湿漉漉。前方照得不真切,树影晃动,黑漆麻黑,什么也看不清。
她觉得身上的夹袄应该是淋透了,风雨浸透她的身体,让她止不住颤抖。
响雷伴随着闪电凌空劈下,苏蕊赶路的脚步停滞,微微昂起头发现台阶正上方有个高大阴影,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不知道看她狼狈登山多久了,对方一动不动地盯着,让胆大的苏蕊难得仓皇起来。
她瞅瞅石阶旁边被雨水湿透的泥泞小路,人踩上去保准摔个狗啃屎。
可这时候能有谁出现在山上啊!不是盗伐树木的,就是年底严打流窜的!
苏蕊转头就要往后跑,她速度快,阴影下来的速度更快!
“啊啊啊啊!!”
“别叫。”
苏蕊脚下一滑,差点出溜下去。
方池野抓着她的衣领,手背肌肉暴起,将人活生生地提溜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t
俩人异口同声。
方池野穿着军绿色雨衣,大手不小心擦过苏蕊冰凉的脖颈。他想也没想脱下雨衣罩在苏蕊身上:“先穿上,待会再说。”
苏蕊感觉温暖的气息将她包裹,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快,快去小木屋。”
方池野还寻思得连夜冒雨下山,知道有小木屋松了口气,打开手电筒,明亮的光芒照得前方雨雾蒙蒙。他擦擦手电筒说:“你带路。”
苏蕊瓮声瓮气地说:“往上面走,北边就是。你先走,我在后面跟着。”
方池野这才发现苏蕊小脸发白,蹲下来一看,发现她捂着脚脖子:“崴了?”
苏蕊小脸上全是雨水,她胡乱擦了一把说:“没事,能走,就是慢——”
方池野转过身:“上来。”
苏蕊:“没事。”
方池野又说了一遍:“上来,别耽误时间。”
苏蕊顾不上羞涩,爬到他背上,感觉方池野不费什么力气就将自己背了起来。
嚯,真高。
苏蕊抱着方池野的脖子,惜命地说:“慢点,别把我摔到了。”
方池野拍拍她的胳膊说:“轻点。”他都快喘不上气了。
温热软嫩的身体趴在宽阔的后背上,稍稍松开点手。可方池野一走动,她又勒了上去。
方池野没办法,只能加快脚步。
苏蕊拿着手电筒照着前方指路,方池野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似乎没什么东西是他所畏惧的。
小木屋没有锁,专门留给山上人员避难休息的场所。
苏蕊从方池野的后背爬下来,打了个哆嗦。
“你站着别动,我先生火。”方池野摘下军帽挂在门后,夜色隐藏住他发红的耳尖,打着手电简单巡视一圈,提着炉子走到苏蕊身边。
他燃上炉子以后,屋里有了光线和温度,俩人这才有功夫细细打量对方。
方池野从柜子上拿到药酒,很自然地伸手:“脚给我看看。”
苏蕊抱着膝盖在火炉边,摆手说:“不了,我自己来吧。”
方池野也不去强迫她,男女有别,他将药酒递给苏蕊以后,自己来到远处,脱下外罩的军服。
苏蕊说:“柜子里有衣服,你一件我一件。”
方池野顺着她说的方向找到两件打补丁的旧外套。他闻了闻,有肥皂的味道,就听苏蕊说:“前天我洗过的,一般没人穿。”
方池野递给苏蕊一件,自己留下一件,背对着苏蕊说:“你换吧,我不看你。”
苏蕊:“”万一我看你呢
方池野说到做到,走到门口,拱起后背,背对着苏蕊脱下军背心。
苏蕊咽了咽吐沫,您还真是说脱就脱啊。
影影绰绰的火光中,苏蕊看到他倒三角的身材下,精悍的公狗腰与侧面凹凸有型的腹肌。此情此景,伴随着阵阵雷雨声和微弱的火光,微妙的气息在空气中漂浮。
刚刚她还趴在上面来着,感觉很宽很有力量。
苏蕊的脑仁又要带上色彩了。
不,不行!人家刚帮了你!
你这个牲口!
啪!
方池野弯腰拧着背心,没听她答复,正在纳闷她换没换衣服,随即清脆的一声“啪”,让他定住身影:“你怎么了?”
苏蕊捂着小脸,咬着后槽牙说:“我没事,你千万别转过来!”
第20章
不知方池野有没有感受到自己乱瞟的眼神。
苏蕊对着火炉,黄着小脸烤着夹袄,对面板凳上搭着方池野的军装,正好将俩人隔离开。
扔在火炉里的红薯已经漫出香味,苏蕊用小棍扒拉出来,戳滚到板凳后面:“应该熟了,你吃吧。”
方池野始终面对着木门,没有锁的门用木棍当做插销,外面使劲一推便能打开。
他拿起红薯,不觉得烫手。耳后传来小姑娘剥红薯的窸窸窣窣声,还有微小的吞咽声。
倾盆大雨砸在房顶上,狂风从窗缝里呼啸穿梭,空气里漂浮着药酒的味道。
苏蕊套着宽大的外套,冷风往衣摆下面钻。她往火炉前面凑了凑,咽下最后一口红薯:“你怎么会在那里啊?”
方池野说:“值班战士发现有陌生人徘徊,我正好在这边顺便看看。”
说完,起身来到窗户边,用抹布将钻风的缝隙堵住:“还冷?”
“没风就不冷了。”苏蕊老老实实地说:“你冷吗?可以往火炉这边来。”
方池野笑了:“算了,我还是离远点不要吓唬小姑娘了。”
苏蕊抿唇,穿在她身上空荡荡的旧衣服,穿在方池野身上显得紧绷。苏蕊心想,还挺占布料的,要不是吃部队饭,光凭发的布票,恐怕一年换不上一身新衣服。
方池野像是脑后长了眼睛:“看什么?”
苏蕊说:“我过来是想看看涂白剂还够不够。”
方池野又换了个方式问:“怎么盯着我不放?”
苏蕊往后仰了仰说:“感觉你很高。有一米八五吗?”
方池野又笑了:“可以再往高一点。”
苏蕊说:“一米八六?”
方池野说:“一米八八点五。”
苏蕊笑道:“好高啊,一米八八点五。”
方池野咳了一声:“习惯缜密了。”
苏蕊说:“也对,当首长的人嘛。”
知道小姑娘在偷笑他,方池野也笑道:“苏小干部有意见?”
苏蕊喜欢听他语气温和地叫自己“苏小干部”,明明白白知道“苏小干部”与“方团长”不能放一处比的,但她还是喜欢听方池野这样叫她。
雨声没有停下来的迹象,方池野重新坐在椅子后面:“听说你差点被嫁给鳏夫和傻子?”
苏蕊“噢”了一声,抱着膝盖埋下头,一副不想多提的样子。
方池野顿了顿说:“芝麻再小也是官,当了干部以后不会有人随便动你。赵主任更不像能容忍这种事发生的人。”
苏蕊小声说:“过去了。再说我现在有对象了。”
方池野平静地说:“相处的如何?”
苏蕊说:“有时候觉得人很好,有时候觉得很奇怪,反正神神秘秘的。”
方池野问:“那你打算娶他?”
苏蕊说:“先处处看,要是不合适就踹了。另外彩礼也不能高,高了也得踹。”
方池野背对着她的表情有些复杂,几秒钟后,淡淡地说:“先了解一下再说吧。”
苏蕊不能光听他聊自己的事情,她也想了解方池野,趁机说:“你还暗恋别人呢?”
方池野说:“算不上暗恋,只是莫名其妙地想多关心一下。”
苏蕊:“我还没看到照片。”
方池野说:“没什么好看的,长得应该跟你对象差不多。”
苏蕊惊叹:“你怎么知道我对象什么样?”
方池野心想,那幅画还是他亲笔画的呢。他避开重点说:“阿喜奶奶说来着。”
苏蕊深信不疑:“那她没说错。”想到方池野暗恋的对象居然是个女金刚,苏蕊全当自己探到书中隐秘剧情,又激动又可惜。方池野这样的人,应当能配上更好的呀。
方池野若是回头,定能看到苏蕊一副难兄难弟的小表情瞅着他。
“你说山上还有陌生人,该不会又是敌特吧?”
方池野说:“应该是流窜份子。河郑那边有个绑架杀人团伙,上个月开始严打以后,被打草惊蛇开始向外省流窜。据我所知还有两人还在抓捕。粟花乡是他们的逃亡路线之一。”
苏蕊紧了紧衣服,担忧地说:“希望不会是他们。我们小坝村好不容易日子好了点,可不能出事情。”
话音刚落,一道惊雷破空而响。
木门被风刮得咚咚咚敲打着门框,冷不防还以为有人在砸门。
方池野低声说:“别怕。”说着起身来到门口检查了一下,的确是风刮的。
苏蕊觉得自己抓抓小偷小摸的还可以,要是碰上专业杀人的,就有点力不从心。特别是今晚,感觉随时都有可能冲进来一个手持钢锯的变态杀人魔。
她努力烤着衣服,觉得夹袄干了,转过身穿起来。穿完以后,大着胆子探手摸摸方池野的军装,也干了。
她走到方池野身边,将军装递给他:“你穿上吧,柴火不够,到了半夜肯定冷。”
方池野接过军装,没着急穿上,看到苏蕊小脸发白,跟苏蕊说:“你睡一会儿。”
苏蕊不大困,又听方池野说:“我守前半夜,你守后半夜。”
“好吧。”苏蕊来到狭窄的木床边,摸摸下面垫着的稻草,略潮,但也能睡。
她强迫自己眯上眼睛,听着风雨大作的声响,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开始有些冷,到了后来全身感觉很t温暖。
到了早上,她猛地睁开眼坐起来发觉自己身上盖着方池野的军装,火炉也被挪到小床边为她取暖。
而方池野一整夜坐在门边,应该是刚合上眼,躯体还保持着随时可以暴起袭击的姿势
谁遇到他算是倒霉了。
苏蕊走过去,没两步,方池野睁开眼转过头,眼神清明。
“雨停了。”
“雨停了。”
两人异口同声说完,相视一笑。
“脚怎么样?”方池野见苏蕊走路缓慢,以为脚踝还没好。
“没事了。”
苏蕊昨日上了药酒,又在火炉边睡了整宿,除了走得慢点不感觉疼了。若不是方池野问起,她都忘记了。
俩人简单收拾,苏蕊检查过涂白剂后,一起下山。
路上遇到雨水泥泞之处,方池野走在前面便蹲下来。苏蕊也不矜持了,径直趴上去,方池野背着她淌过泥流。
苏蕊松垮垮揽着他的脖颈,闷闷地说:“这里原来没有溪水。”
“兴修堤坝,有一处河岔改道排水。看来对山体有影响,回头我再跟他们研究一下,不能破坏山中生态。”
方池野和专家们进行土体研究时发现小坝村的桃山生态是人为扭改而成的,石头山本不应该有如此茂盛的植被和富有营养的土壤。
知道是小坝村的妇女同志们数年如一日,靠着双手和背篓修缮整座大山,当时专家们的震撼历历在目,这是劳动人民创造的奇迹,是人定胜天的最好书写。他心知其中艰难,感同身受。
劳动人民有自己的前线,一样流淌着血汗。
俩人身后有飞鸟徘徊,清脆的啼叫声悦耳动听。
后面的路也不好走,方池野干脆将苏蕊背到山脚下避人的地方放下:“可以自己走回去吧?”
苏蕊小脸红彤彤地:“谢谢方团长,我能回家。”
方池野说:“最近可以不用上山,我会派人巡逻。”
苏蕊说:“可是我们还要给桃树上药呢。”
方池野说:“日常工作正常进行就好。有事情可以拨打我的电话,能记住号码吗?”
苏蕊脆生生地说:“能!”
方池野说下一串电话号码,特地交代苏蕊说:“军用线路,有事再打。”
苏蕊明白,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军用专线那边都有话务班的战士接听和监听,哪能随随便便打过去闲聊呢。
苏蕊正要离开,方池野又叫住她:“等等。”
苏蕊扭头,漂亮的小脸上阳光明媚的笑着。
方池野不知道她怎么那么开心,想了想说:“要是有人强迫嫁娶,也可以打。”
他顿了下解释理由说:“治安室就是为了保护老百姓,这也管的。”
苏蕊惊喜地说:“真的?”
方池野颔首。
苏蕊仿佛得了颗定心丸,压在心中的重担骤然减轻。她知道方池野是个说话算数的主儿,他说能管,那肯定能管。
俩人离开以后,苏蕊慢悠悠地往家里去。路上不由得思考着,自己一开始对方池野有偏见,其实他人真的蛮好的咧。
回到家,看到她爹和苏红佩站在院子当中,俩人正商量着什么。
发现苏蕊回来了,苏红佩跑过来说:“可叫人担心坏了,昨天天像是漏了,你在山上我跟爹俩人都想上去找你。”
苏力把斗笠摘下来,看到闺女全须全尾的下来了,也不多说什么,指了指堂屋说:“去洗把脸。”
“好。”苏蕊收拾好自己,屋里苏嫦娥和苏玉琴娘俩还没起来。她被苏红佩拉到西屋里,神神秘秘地掏出一封挂号信说:“你对象寄过来的。”
苏蕊其实还不喜欢自己有对象这件事,内心还没多少认可感。她接到挂号信,发觉鼓鼓的,撕开以后没有信,只掏出一件荷叶边的确良的假领子,天青色的布料上还绣了一只欲飞蜻蜓。
“头一次见到比你做的还漂亮的领子。”苏红佩大喜:“肯定是叶同志给你贺礼,别管其他的,好歹你也是当干事的人,也得有体面衣服。”
苏蕊觉得烫手,上次她当着郭家父子和方池野的面说谎,说叶迟放给她假领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还真寄了假领子,还是市面上最潮流好看的。
想想昨晚的方池野,想想远方的叶迟放,苏蕊一时间收获这些好意,让她无法描述此刻的心情。
既然觉得烫手,也就不能白收别人的礼物。
苏蕊思考着如何还礼,也不知道劳改犯需要些什么,更不知道为了这幅假领子,叶迟放求了多少人。
还有方池野,昨天为了照顾自己一晚没睡,她也得给人家送点礼物聊表心意才好。
***
苏红佩望着苏蕊出神的小脸,陪着她发了会儿呆。
等到鸡窝里的母鸡咯咯哒哒地叫唤起来,苏蕊猛地起来跑去收鸡蛋,留着大姐在屋里偷笑。
装好鸡蛋,她还没进屋,院子外面传来两声咳嗽。
“孙大娘。”苏蕊走过去说:“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孙大娘也是位寡妇,五十岁的年纪并没再婚,独身到现在。
她为人可怜,身体也不好,但是在村里口碑不大好。
原因无他,她喜欢占小便宜。东家借点酱油,西家借点盐巴,再去小年轻人家讨点柴火,从来也不说还。
村子里对她谢敬不敏,而苏蕊这样火爆脾气的人,却对她出奇的有耐心,占了自家的便宜,苏蕊也认下来不去找她,说来也是奇怪。
孙大娘大清早过来,苏蕊知道肯定是又来借东西了。
果不其然,孙大娘眯着浑浊的眼,讪笑着说:“好闺女,大娘家的咸盐吃完了,能不能找你家借上两小勺?锅里豆儿饭还热着,就等着两勺咸盐下饭吃呢。”
苏蕊话不多说,转头到灶台边倒了半罐咸盐,拿了草纸抱着递出来给她:“不用还了,你赶紧回去吧。”
孙大娘知道苏蕊肯定会说不用还,捧着值不了二分钱的咸盐谢了又谢的离开了。
苏红佩站在门口看着,她叹息着说:“你何必对她这么好,惯得她上房掀瓦就好了。”
苏蕊笑着说:“大姐,我看人没错的。一点咸盐而已,回头我给家补上。”
苏红佩说:“哪里是点盐巴的事。就怕她欺负你。你如今当了村干事,干部身份更不好找她要回来。”
“要不回来就不要了。”苏蕊拿着鸡蛋晃了晃说:“早上吃蛋花汤?”
苏红佩说:“你进屋歇着,我去做。要是娘看到打鸡蛋了,也不会说我。”
“行。我再眯会。”苏蕊把鸡蛋给苏红佩,径直进屋去。
说来不好意思,昨夜在小木屋里知道有方池野守着,她晚上睡得竟不错。回到小炕上,她辗转反侧,直到早饭要好了,她还在做梦。
梦里头的方池野,背心透着肉色,腹肌尽显。伴随着雷霆暴雨,他越走越近,最后贴在她身前,炙热的大手掀开空荡荡的衣摆
苏蕊心悸的不行,惊呼一声,从春梦中飞坐起来给自己一个耳光!
人家好心好意帮你,你还在梦里造作!
苏红佩端着饭碗站在门口,见状赶忙放下饭碗走过来摸了摸苏蕊的脑门。
见她睡得披头散发,脸烫如火烧,还以为是刚才的缘故,赶紧说:“一点盐巴而已,以后愿意给就给,我也没怪你,何必因为这点东西伤害自己。”
苏蕊捂着小脸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梦里方池野的腹肌太好摸了,触感似乎还在掌心,烫得她心魂荡漾。
早上小坝村例会,苏蕊肿着半边脸到了妇委会。
“没事没事,昨夜巡山摔到脸了。”苏蕊面对询问的同事和领导,不得不往别处扯。
“这是上次记者寄过来的报纸。”赵阿姐结束例会后,把苏蕊叫过来,指着报纸最下面豆腐乳块大小的照片说:“快,小苏同志,你上报纸了。”
苏蕊没想到自己真上了,拿起报纸眼珠子都快贴上去,才在里面找到自己——半闭着眼睛,唇角要笑不笑整个脸蛋看起来有些扭曲啊。
赵阿姐遗憾地说:“她主要拍后面训练的民兵同志,你的相片有点模糊,要是再清楚一点就好了。”
苏蕊说:“这样挺好。”不仔细看认不出是她,面部狰狞、笑容诡异,幸好照片的主角不是她。
不是,既然不是特意照她的为什么还要喊她?故意让她狰狞的吗?
苏蕊想了想应该不会人家专业着呢,可能就要看这种原生态的表情?
赵阿姐把这份报纸送给苏蕊做纪念t,苏蕊揣在兜里,半喜半忧,闷头去山里修路。
另外一边,方池野翻看着报纸,偶然见发觉一张熟悉的小脸,仔细瞅了瞅,果然是苏蕊。
虽然半笑不笑的,也能透过报纸感受到那刻小姑娘的欢喜情绪,到底跟着照片上也翘了翘唇角。
“诶诶,烫烫。”秦山捧着四五个大肉包子进来,来回倒腾着说:“快快给我垫上,烫手。”说着,就要把大肉包子放在报纸上。
方池野迅速抽了一张,当着秦山的面折起来,放到落锁的抽屉里。
秦山凑过来说:“这是传达了重要思想?”
方池野说:“没有。”
秦山放下大肉包子,好奇地翻了翻下面垫着的报纸,纳闷地说:“那你收起来做什么?”
方池野自己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举动,随口应付了句:“不为什么。”
秦山好不容易抢到新做出来的大肉包子,咬了一口,见方池野离开,拉了拉抽屉没拉动。
这小子,自打上次顾记者来了以后就给抽屉加了锁头,也严加教训了跟顾记者说了他私事的干部。
秦山左思右想,还是觉得报纸有问题。他咬着包子去隔壁办公区要了同一份报纸来,翻来翻去没发觉什么。
最后对着页码,在一个不仔细看绝对发现不了的小角落看到了狰狞微笑的苏蕊同志。
这、这样都要保存起来?
方池野看来要栽进去了啊。
***
山中都是清新的雨汽,没多少风,感觉略微潮湿。
苏蕊汗水打湿刘海贴在额头上,抱着水泥袋从仓库出来。扔到地上后,她捶捶腰与宋大娘说:“不行,我喝口水去。”
宋大娘走上来,看着她满头大汗,囫囵地给苏蕊擦了擦小脸,指着自己的水壶说:“里头有绿豆汤你喝点。”
到了秋季,苏蕊不再吃喝有寒性的食物,免得伤身体。
她爹不会疼人,大姐也不讲究,她得自己多宝贝宝贝自己。
饮下几口凉白开,苏蕊叉着腰看着加班加点干活的工地,希望通车的那天早点到来。
义望村那边的路线已经规划好,跟小脚老太太侦察队说的一样,拆了十二间房,让出土地修水泥路。
他们的还建房建在北头,听说全是好石料的砖石房。甭管之前家中房子是黄泥稻草还是青砖红瓦,一律搬进砖石房,反正都比从前的好,大家都挺配合的。
今天又听说可能会给拉电线,苏蕊更是羡慕坏了。
就在休息的功夫,远处过来两个扁担,后头跟着郭家荣。
要说郭家父子的表面功夫做的还不错,隔三差五就要过来给干活的人送点吃喝。今天大家围过去看,送来的是水灵灵的旱黄瓜和烀土豆。
苏蕊不渴不饿,便坐在一旁休息。
不大会儿功夫,干活的人们都拿完了,郭家荣手里掐着两根旱黄瓜走过来,站在苏蕊面前递给她。
苏蕊不要,摆摆手。
郭家荣像是吃错药了,忽然来了句:“攀上高枝就瞧不起人了?”
苏蕊诧异地抬头,看着他面色不虞,整个人像是压抑着什么情绪:“什么意思?”
郭家荣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苏蕊噌地站起来说:“有话就直说,酸溜溜的不像个男人样。”
郭家荣冷笑着说:“我也是为了你的名节,你要是非想知道,我就大声嚷嚷了。”
苏蕊反嘴说道:“我的名节?我的名节跟你有什么关系?反正你在我这里是一点名节都没有了。”
郭家荣说:“男人要什么名节?像你们女人,大半夜跟别人私会到清晨,还让人背着下山,这样的女人换到过去是要浸猪笼——”
“郭家荣!”一声呵斥声,让吵吵嚷嚷的郭家荣当即闭嘴。
陈海盐正好带人过来巡逻,见到有人围在那边争吵,走过去听了两句就恼火:“你父亲是大队长,你怎么还能说这样封建余毒的话?”
郭家荣指着苏蕊眼珠子都红了:“是她不守妇道!”
陈海盐怒道:“你闭嘴,这样指责与你无干系的女同志合适吗?你有什么身份、什么立场来指责?”
宋大娘在边上拉着苏蕊,喊道:“这个郭家荣老是围着苏蕊同志打转,他被苏蕊拒绝不止一次两次,两人什么关系都没有,他还上赶子污蔑她,我看根本就是仗着当爹的是大队长,故意纠缠骚扰女性。”
陈海盐转头看向其他人,大花娘、丸子娘等人纷纷证实:“他骚扰好久了,得有两年了吧。”
苏蕊说:“是的,他总用各种原因骚扰我,不光在我工作的时候骚扰我,还会闯到我家中骚扰我。我跟他爹说过几次,他爹根本不管他。”
陈海盐气得不行,哪想到部队脚下还有这样欺男霸女的人,而且还是基层干部家庭。
郭家荣最近在家心情不好,他爹不知道怎么了,整日在家长吁短叹,基本工作也不管了,庆男村的日常工作都由他来接手。
大清早睡不着觉想找苏蕊说说话,谁知道走到桃山下面看到苏蕊被个穿军装的背着。
他说什么来着?苏蕊肯定要勾搭一个!
他气不过借着送旱黄瓜的理由找到这里质问,刚说两句就被陈海盐打断。
陈海盐是小坝村人,自然会向着苏蕊。
郭家荣气不过,瞪着眼睛看向苏蕊身边围着的一圈人,知道今天自己不是对手,只能忍气吞声地离开。
苏蕊看他忿忿不平的离开,只想着得罪这种心胸狭隘的小人,后面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事等着。
她心情不大美丽,婶子大娘们纷纷过来安慰她。
苏蕊的情绪好转了些,继续搅拌水泥。
陈海盐奉命巡逻,与人交接时,便把这件事情告诉给换班的战友。
谁知道传来传去,到了方池野的耳朵里。
想着他就是那晚的当事人,本是处处小心想要避免其他人误会,谁知道还是被人误会了。
又得知郭家荣骚扰苏蕊多时,方池野敲了敲桌面,沉下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