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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祭之阵(1 / 2)

血祭之阵

重回剑仙少年时

1

我如今面貌,在魔族眼中并不算是人、只能算作是不大有人样的畜生,故而这个主上从未把我看在眼里,他自己换了个地方休养。把这个魔宫大殿拱手相让给晚尔尔。

殿门紧闭,熏香纵然是清雅竹香,我却闻出来一股子血腥味。

我问晚尔尔:「你不高兴吗?他应允你,这次结束就放你和你娘离开。」

晚尔尔沉默了很久,冷笑道:「这么多年,每次下发任务,他都是这样说的。上回谢如寂不肯再换血的时候,主上震怒,我身上从小种下的血咒病发也就算了,他还给我送来了我母亲的一只耳朵。他不会说话算数的,我和我娘,一辈子都只能待在不见天日的魔域。」

我走近黑玉台,周边飘散的黑色雾气拢上我的眼睛,我看见几近透明的黑玉台倒映出我的可笑模样,一个没有五官的丑陋的人,让我想起鲤鱼洲鳞疫那只鲛人来。

谢如寂躺在玉台上,眉眼如琉璃般脆弱,唇色殷红,他本就是一个很好看的人。我伸出手,落在他眼下的那粒小痣上,轻声问晚尔尔:「你预备如何去做?」

「倒不算太难。主上的摄魂之术,于魔域若称第一,便无第二。到谢如寂如今这个状态,摄魂已至最深,唯有心头一根刺扎在那里,是他能感受到唯一的鲜活。拔去便好了。」晚尔尔轻描淡写道,「我从进扶陵宗开始,便一直在尝试拔掉这根刺。」

我茫然地抬头,哑涩道:「谁是心头刺?」

晚尔尔微笑地看着我,看我难过的样子十分开怀,她道:「自然是你,我的师姐。是口口声声厌弃半魔却盲目追逐他的你,是笑他心如磐石看低他情爱的你,是从未看清他却一叶障目伤害他的你。你是他心上时时刻刻扎着的一根刺,疼痛得厉害,我是为了帮他才除掉的。」

我慌乱抬眼,急促道:「他分明对你有意,教你练剑、多次救你、为你低下身段——」我看着晚尔尔眼中毫不掩饰的嘲讽,声音突然哑在了喉里,谢如寂早已不知不觉间被摄魂,他叔父驱动他做这些小事并不难。

「你与谢如寂提起他对我的好的时候,他是不是一脸茫然?那便对了,他一直不知晓、一直未主动接近过我,都是主上操控又刻意抹去、忽略的行为和记忆,他想起晚尔尔、听闻晚尔尔,时常如同白雾一般迷茫空白,不得深究。我便也诱导你和众人,让大家都以为我与谢如寂有情。这些都是为让谢如寂与所爱失心失离,他心智飘摇时,摄魂便愈发简单。」

晚尔尔讽刺地看着我,眉眼愉悦,自以为是地端着身价:「其实我们做的并不高明,你若睁开眼看一看,便可知晓谢如寂对你的情意。可你没有,其实,错的根源也不在我们上头。」

我的指尖落在灵戒之上,几乎想立刻抽出这把剑。

晚尔尔之于我,早就不是将她挫骨扬灰就能解决的仇恨。

她却已经转过身去,靠近谢如寂,晚尔尔张开嘴,声音却是我的声音:「谢如寂,像你这样的半魔早该死了,一身脏污,何必活在这世上。」

「谢如寂,你天生寡情,除却你的剑法卓绝,你当真以为我会欢喜你吗?」

「谢如寂,你怎么能骗我这么久,用剑君的名头欺瞒自己的半魔身份,偷来的名声你享受着真的安稳吗?」

「谢如寂,谢如寂。」

我不能自已地往后踉跄两步,险些摔在地上,像是看见了上辈子的景象,在我不曾看见的地方,晚尔尔是否也这样向他倾诉着讥讽言论。我却无话可以辩解,因着前世,若我知晓谢如寂为半魔之后,也许真会说出这样的话。

原来,让谢如寂入魔的,归根结底,一半缘故都出在我身上。

我轻声道:「够了。」

晚尔尔还在继续,我便缓缓张口,平静道:「够了。再多说一句,我就会杀了你。」

她察觉到杀机,猛然止住,便只好往边上退去。我重新往黑玉台的方向走,那里黑雾如枝蔓般将他缠绕起来,我的模样开始变化,柔顺的长发落下来,我解开了幻术,恢复了自己原来的面容。

我握住谢如寂的手,冰凉无比,我把额贴在他的手背上,寻不到一丝暖意。我摸上他的手臂,也是冰冷的。我便爬上了黑玉台,从头到脚,他都是像寒玉一样冷。我贴紧他,用自己的身躯包裹住他,我哑声说:「抱歉。」

「很抱歉误解了你这么久,很抱歉没能及时救你。」

他没动,像是琉璃神像那般闭着眼,黑玉台的雾气拢着他的眉眼,我的眼泪就啪嗒地掉在他眼下的那粒小痣上。

我伸出手抱住他,紧得像是原本就生长在那里的一样。我把脸贴在他瘦削的脸颊上,他的长睫扫过我的鼻尖。我呜咽着,声音颤抖:「我做错了,你别生我的气。」

「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自以为是、盲目自大。」

「谢如寂、谢溯、小鬼阿溯、剑君、魔神,我从未在乎过你是谁。你就在我的面前。你很好,你比我见过的每一个人都好。」

「我从没看不起你,在我眼里,你永远是天下第一剑,但我并非只是因为你的剑才追寻你。」

我觉得我像是从未讲过话的人,胸中千百情愫翻涌,真到喉头却只有颠倒来回的一句抱歉。我亏欠谢如寂良多,在此刻却只能茫然地抱住他,把自己身上的暖意传递给冰冷的他。除却方才掉的那滴眼泪,再没哭过。原来心中实在悲怆的时候,是不会动不会说话的。只能保持着拥抱的姿势,如同浸透在汪洋之中的人,抱住她仅有的浮木。

不知道过了多久,日夜颠倒来回,黑玉台上的雾气逐渐散去。

晚尔尔把我扯下来,几乎扯不动,她怒道:「三日的时间已经到了,谢如寂心中的刺已经被拔除,你再不变幻模样,是想让我们都死无葬身之地吗?」

我松开手,黑玉台上果然已无雾气,谢如寂安静地躺在那,鬓发被我弄乱了一些,我呆住,讷讷重复道:「谢如寂的心头刺,已经拔出了?」

晚尔尔不耐烦道:「是。」

我全身的力气突然消失,滚落台下,谢如寂心头那根动辄刺他鲜血淋漓的刺,终于被我亲手拔除了。

原来谢如寂,也只是想要我一句抱歉,仅此而已。我这样多年,两辈子加起来,究竟做了怎样害他的事。

我和他说便当我年少无知,不必过多介怀,抛却我的欢喜。是我先靠近,却又把他一个人留在原地。

幻术重新施展,我的面容又成了那个被割去五官,不能言语的下等仆人,安顺地跟在晚尔尔身后,缩在阴影之中。大殿的门重新被推开,那所谓魔域的主上、谢如寂的叔父重新在近卫环绕之下进来。

他立在黑玉台前,满意地看着黑玉台上的谢如寂,原本还算儒雅的面容之上闪过一丝贪婪。黑玉台原本用来锁着谢如寂的,若是他神魂完全被控制了,就不再散发出雾气了,眼下正合他的意。但主上还要再检验一下,他抬起发乌的手掌,悬于谢如寂的额上,魔气毫无阻碍地进入谢如寂的脑海之中,他终于心满意足地收回手。

魔域的主上道:「尔尔,你这次做得当真不错。」

晚尔尔羞涩地抿了抿唇。

主上往殿中上首的榻几上走去,最后坐下,大喊一声:「如寂!我的侄儿。」

黑玉台上的青年一直被他控制陷入沉睡的青年,在这一刻睁开了黑玉一样的眼睛。他应声而起,缓缓地曲起一只膝,另一只脚顺着玉台点地。漆发一泻而下。他转过头,眉眼低垂,问道:「叔父,何事?」

我自知不应该,却还是借着阴影的遮蔽,快速地抬起眼看了谢如寂一下,但他并没有什么反应,便如一个真正听令于他人的傀儡。

上首的主上面露笑意,微笑地看着这个新生的魔神对他言听计从,不枉他安排谢如寂的一生所费的心血。他引诱求药心切的谢母前往千叶镇,又告诉千叶镇的镇长如何种植魔树;他将谢如寂带至扶陵宗,引他进修真界的仙门,又设计他暴露半魔身份,受万人唾骂。

如今终于,如愿以偿,只剩下最后一步夺舍,要挑一个万众瞩目的时机。

他会让全天下都知晓,魔域的主上,才是这世间唯一的魔神。

于是他慈爱地看着谢如寂道:「侄儿,为魔族昌盛,叔父要请你帮忙画几个阵法。这些都是神阵,只有借助魔神之力才能绘制。」

话音刚落,就有魔卫给谢如寂送上上古秘卷,他打开来端详了一下,淡淡道:「血祭之阵,可以改造九域,转清气为魔气。」

我从未听说过这样的阵法,万物生长之源、修真界修炼本气,都是来自清气,世间若无清气,我们该如何自处?

魔族叔父的笑容越发开怀,咳嗽了两声道:「是啊。这样多年来,魔族一直居于弱势,就是因为世间魔气太少,如今你绘制好了这个阵法,我们再出兵去把阵法放置到对应的节点处。阵成之日,就是我们魔族占据世间之时。」

谢如寂再没有多说话,他的衣袖无风自动,披散的长发也飞起来。谢如寂的眉眼之中隐隐闪动着神明的光泽,磅礴的神力在殿中激荡开来。他以血为引,苍白的指尖凌空虚画,曼妙古老的阵法依次成形,他一连画了九个阵法,刚好对应九域的九个节点,再把它们封存在了玉帛之中。

谢如寂已经有些疲惫,上首的叔父高兴地站起身来,仿佛已经看见了世间满是魔气,万物依赖魔气生长的画面。

我和晚尔尔已经在旁边站了许久,这才被魔域主上想起来,他再也不复前几日的生气,慢慢坐回自己的榻上,嘉奖道:「尔尔,你这次做得不错。」

我随着晚尔尔一同跪着,主上慢慢道:「辛苦你这么多年,为魔族做的事情。为此,我决定让你们母女二人重新相见,留在这个美丽的魔域,还是去向修真界,这世上的每一处,都任由你挑选。」

晚尔尔的身躯猛然一颤,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她僭越地抬起头,迎上上首那人慈爱的笑容。

主上重复说道:「怎么不说话,不满意吗?」

晚尔尔才从茫然的状态里抽身,把额头狠狠地磕在地上,一下又一下,她几乎泪流满面:「多谢主上恩赐,尔尔感激不尽。」

上首的人觉得十分有趣,笑了两声,挥手道:「那就出去吧,我和如寂还有话要说,我已经派人去传召你的母亲了,你可以出宫休整好再过来。」

晚尔尔跪谢过,就急匆匆地带我退出去了。一路上她强制着压住满腔的喜悦,终究不得,眉梢都飞动着光彩,这般模样,便有几分她在扶陵宗伪装的烂漫师妹模样,一时分不清,究竟哪个才是她的原本面容。

她回了居所,把头发梳理干净,换上了一身明黄色的衣裙,袖角处绣了细细的花,她仔细打量了自己很久,约莫是真的很开心,连我这个时刻都会杀了她的人都顾不得,甚至和我了喜悦。晚尔尔道:「此次离开魔界之后,我会和我娘去一个战火波及不到的地方,最好有黄花开满遍地。」

我冷眼旁观,打断她道:「你作恶多端,出了魔界,仙盟乃至修真界都会追杀你到死为止。」

她拂动发丝的手一顿,眉眼露出森然来:「那是之后的事情了。」

她整理得差不多了,把要带走的东西都放进灵戒之中,预备进宫时,却看见我一直跟在她左右。她十分惊讶,很不能理解我居然还要再进一次这样危险的地方。

我垂眼道:「我还没和醒来的谢如寂说上话。」

晚尔尔默然片刻,语气不知是嘲讽还是怜悯,道:「谢如寂早无神智,是你亲眼所见。师姐,你想要救谢如寂,想要救天下人,救得过来吗?」

她到底还是带着我进了魔宫,进了宫门,我就和晚尔尔分道扬镳了,她去见主上,我去找谢如寂,没必要再纠缠在一起。魔宫之中有很多像我一样的贱仆,我并不会惹人注目。

晚尔尔浑身都散发着即将解脱的快乐,分离前走出几步,却又冷着脸回过身,附耳道:「最东侧廊柱有暗道。」

见我神色诧异,她便笑了一下,道:「你若被抓,我和我娘也逃不了干系。」她说完便往主殿奔去了。

长长的宫道时常有魔卫巡视,我如众多仆人一般垂首沿着最边上行路,我隐隐能感知到谢如寂在哪里,果然下一瞬前头就有人从宫道深处走来,身后魔卫跟随。

谢如寂眉眼沉静,并无一丝动容,看石看草都没有什么区别。

他即将路过我的时候,我闭上眼睛,念动灵诀,下一瞬织梦被缓缓织就。这是玉龙血传承给我的织梦之术,可以短暂拉取眼前人的神魂一同进入幻境。

我还是第一次用,尚且有些紧张,但等我睁开眼时,面前已是一张榻几,插着秀致的花,外头的阳光柔和地照进来。

榻几对面也坐有一人,落花飞在他的肩头。谢如寂一直垂着眼,神色如冬夜深潭,一点涟漪也泛不起来。我一直温和地看着他,晚尔尔道,谢如寂早已被摄住神魂,无药可救。

可我心中却一直温柔地坚定,一直坚信,谢如寂还有自己的意识。

他开始动了,慢慢地抬起手,不是攻击,而是把唯一的武器如寂剑搁置在面前的榻几上,发出轻轻的碰撞声,从此手无寸铁、缴械投降。就是这样一个举动,让我毫无防备地掉下眼泪来。

我已经明了,谢如寂还清醒着。

我问道:「你没中摄魂之术?」

他垂眼,语气平静:「是。我的神力不足以屠灭整个魔族和世间妖气。故而,我换了一种迂回的方式,一直假装被他控制住,降低他的警惕心,周旋于妖魔之间。经历今日的事情,他更是已经确信,我再没有自己的意识了。」

谢如寂入魔,没想到还是为了和魔族相抗衡,从始至终都清醒着。他这样委曲求全,不知道他的计划是什么,接下去又要做什么。

几上的如寂剑,不同的伤痕在剑身上交错,我便问道:「已经卷刃的如寂剑,又被你修复了啊。」

他道:「将它碾碎之后,重新过火铸成的,所以模样很难看。」

我突然就有难过涌上来,安静地看着他:「谢如寂,你怎么不抬眼看我呢?」

他搭在榻几上的手指轻微而难堪地蜷缩了一下,谢如寂终于抬起眼来,眼底压着红,尾端延伸出魔纹来,他早已做好预备,却在接触到我目光的时候怔了一下,那里没有厌弃、鄙夷,什么都没有,像水那么透彻。

谢如寂从决定入魔开始,就预备好所有最坏的结局。他所选择行走的道路,一边是背弃同族,一边是坐实天下人的骂名,他从中间穿行而过,不惧刀山火海、削肉断骨,唯独怕看见一个人厌弃的目光。

谢如寂哑声道:「抱歉。我入魔了。」

他曾应下三个要求,如今未过多久,便已经食言。他信誓旦旦不会入魔,未曾想到被钉于诛魔台,见所爱受苦流泪却无能为力。可他从决定入魔开始,便斩断了与心上人的来去之路。

我的声音哑在喉里,其实,从始至终,该说抱歉的人应当是我。

风把外头的落樱吹卷进来,淡粉的花瓣落了一地,阳光洒在上面,谢如寂出声。

他道:「不必为我在修真界说话,旁人言语,我向来不大在意。你是扶陵宗出色的弟子,是鲤鱼洲新任的洲主,我如今堕入魔道,为修真界所痛恨不耻,不要和我扯上半分关系。」

我道:「好。」

他道:「若你觉得此间事情繁琐,可以回鲤鱼洲休养,战火不会波及到鲤鱼洲。若你看不过眼世间苦难,那么救人救事都随你的意。过不久这些事情都会有个了结。」

我说:「好。」

谢如寂道:「过往种种,譬如大梦一场,庆幸你早已脱身,但我没走出去,望你接下去的路都坦荡安顺,不必再回头。」

十五岁的朝珠情窦初开,爱慕长她两岁的谢如寂。可剑君心性冷硬,她便以为他从未动容,她曾问剑君可知何为欢喜,剑君只会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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