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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蛇蝎(2 / 2)

我怔了一瞬,冷冷地回过头去,正见远处晚尔尔走来,原来是在等她。

4

我可以正式修炼玉龙心诀的第二卷了,里头还有很多种鲤鱼洲的术法。我趴在床上看着玉书,一只透明的蝶尾鱼敲窗而来,在我面前浮现,亲昵地绕着我的头转了两圈,碰了碰我的额角。

它这才散成一封鱼笺,上面是我姨母的字,她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酷,叫我修炼用功,顺带提及了我这段时间出的差错,从登云台战败到被诬与魔族有染,言语之中隐隐有问责的意思。

我没有精力再去应付,冷着眼把鱼笺放置到了一旁,预备出门继续进行修炼。

路上的人都不再像从前一样充满敬畏地叫我朝珠师姐,看我和普通弟子没两样,我反倒松缓了一点。

只是总是有不长眼的弟子撞上来,就是我回扶陵山后,在下面嘲讽地叫我爬三千玉阶的那个女弟子流玉。她和晚尔尔一起走的,底气足很多,惊呼道:「尔尔啊,你这腰上的穗子怎么这样好看?」

晚尔尔听了耳尖突然红了,不说话了。

流玉恍然大悟道:「是谢剑君送你的?他对你可真好,之前黏着他的弟子从没得到过他的回应呢,他都很嫌恶的。」

我的眉心跳了跳,这就快指名道姓说是我了。

晚尔尔捂住她的嘴,羞恼道:「不许乱说。」

她腰间的穗子,用的上好的玉丝勾缠,挺眼熟的,因为我也有一个。谢如寂这人不识情爱,或者说对我不识情爱,原是十五岁的我为了讨巧他,什么都肯做,连穗子都亲手打,结果收了转手送给了别人。

我呀一声停住,手心翻开,故作懊恼道:「谢剑君也送了我一个,莫不是批发的呢?」

晚尔尔和流玉一起盯着我手心一模一样的穗子,尔尔笑容难看,竟然转身跑了,流玉瞪了我一眼,赶上去追她了。

我慢吞吞地收回手,心里十分满意,偶尔膈应一下别人,我最在行了。

晚上的时候主殿中有大师兄的生辰宴,庆祝大师兄的康复。大多弟子都曾受过这位温和大师兄的照料,许多长老都来了,等我抱剑来的时候,发现主角却换了人。

大师兄温和地站在一旁,面色青白,反倒是晚尔尔被簇拥在中间。

讲完她怎么误打误撞进了竹屋发现了他,又开始讲她与药长老一同研制恢复的药霜。她师父玉已真人满意地站在她边上,眼神如同看着一颗前途不可限量的新星。

果真是一片和气融融。

我按住指尖,大师兄眼睛突然扫过来,笑意浅淡,像是抓住了一个不合群的小鬼。他抬起手,往嘴里放了一丝绿色的东西。没有犹豫,没问理由。我默默地注视着。

有人拽上他的手,是晚尔尔像是炫耀她的所得品一样,笑嘻嘻道:「大师兄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今天都能运气了,重回巅峰估计也不远了。」

大家都在称赞她的善良,一位好相处且天赋高乐于助人的小师妹,比高傲蛮横的朝珠师姐,这两者,是我我也选前者。

谁知道,大师兄在被她扯过去的那一瞬间,面容突然抽搐了一下,身躯僵直,乌血沿着他的口鼻喷涌而出。乌血像是有生命一样,涌出来了还在地上蠕动,像是蛊虫一样。

弟子们受惊轰然往后头散。玉已真人也拦着晚尔尔退后。药长老往前几步,惊讶道:「这是巫术。」

有弟子失声质疑道:「她不是说治好了大师兄了吗?」

晚尔尔的笑容突然散得干净,嘴角勉强弯起来道:「怎么会呢?长老,你都是亲眼看着每次疗程的。」

玉已真人冷哼一声为她辩解道:「恐怕是这个废人自己出了什么问题。」

我看见另一头露出了一个挺拔的身影,二师兄宋莱混在人群之中,嫌恶地放下一个东西,正是晚尔尔的长蛇。它蜿蜒着愈发粗壮狰狞的身躯,从诸人的脚边粘腻地滑过。女弟子尖叫着:「有蛇!」

尖叫声此起彼伏,但这蛇有足够明确的目标,它朝着大师兄的方向款款过去了。

在淌过乌血的时候,蛇身高兴地抖了起来。

晚尔尔快速地转过头,看清后瞳孔一缩,稳住慌乱,一面轻声安抚蛇,一面手上捏诀,打算迷晕它。

我的剑比她的手快很多,玉龙剑出鞘,快到根本看不清,下一瞬蛇从七寸处就已经断裂开来了,晚尔尔头一次这样动怒,急促几步:「朝珠!这是我的灵宠。」

我冷冷收回剑,拥住倒在地上无人照管的大师兄:「我管你什么蛇,这畜生刚刚都想吃了我师兄。」

一滴眼泪挂在晚尔尔的腮边,不免可怜动人,围观的门派中人见这毒蛇死了松了口气,又觉得我不免过分。宋莱从人群中挤出来,在蛇身旁跪下,它的七寸处正流出香甜的血液,闻了目眩神迷。宋莱转过头,微笑道:

「新来的天之骄子,请你解释一下,这毒蛇体内藏着的血,究竟有什么特别呢?」

晚尔尔脸色煞白,众人的眼光都盯着她。

药长老上前两步,正俯下身,他观测许久面色竟然凝重。宋莱比他没负担一些,直接说了出来:「五色散、翎里南、子息草,不知尔尔师妹,这样几种至毒至阴的草药怎么是喂给你的灵蛇吃的?为何这毒蛇不偏不倚地就朝师兄去了?」

他每报出一个名字,晚尔尔的脸色就白一分,她茫然地睁大眼,颤唇道:「师兄说的是什么?」

药长老看过师兄的脉搏和眼睛之后开口,缓慢而警惕:「血迷之术。做活死人之法。」

血迷术大家听着还有点不知所云,活死人一词出来,都倒吸一口气,退了两步。活死人这三个字本就是和魔族相伴相行的,因着上一回魔修猖狂之时,最喜欢把自诩清明的修真人做成此类鬼物。

我紧紧地抱住大师兄,冷冷地看着她,边上围观的弟子面色也不大好看,头一回看晚尔尔的眼神这样猜疑。

玉已真人如今是半点听不得有关魔的事情,大约与他那枉死的儿子有关,阴着脸打断:「尔尔一个刚入门的弟子,怎么会懂这些。我带的弟子,难不成怀疑我和魔族有牵扯?」

宋莱一直不喜欢这位真人,不客气地耸肩道:「也不是不可能。」

我心平气和地开口:「真人何必气怒,只需问清此事就好了。」

玉已真人转过头,便也开了口:「尔尔,这是怎么回事?」

一时间场内所有人,都瞧着面色苍白的晚尔尔,她颤着嘴唇半天没说出话来。周围看着她的眼神,再也不是刚刚的艳羡崇拜,竟然十分恐惧。她从来到扶陵宗,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四面楚歌。

我们都在等她的一个回答,而她迟迟没有回应。场面正陷入凝滞之中。

被人群挡住的门被人推开,室内陡然吹进寒风,为首的一人玄衣漆发,正是谢如寂,有几位衣饰上有朱凤的人谦逊地跟在他的后头。人群不自觉地为他辟开路来。

谢如寂没束发,漆发就这样散落下来,白皙的手指握着一枚朱色的令牌,清冷的声音掷地有声:「此事交由仙盟审查。」

晚尔尔那句话终于落下来了,她哑涩道:「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除却我,没有人再喂过这灵蛇。」她突然想起来什么,失声道:「还有一个人,流玉。」

是时常和她在一起嬉闹的女弟子,只是今日不在场。

仙盟是当初为了共同抗击魔族才设下的,到如今魔族被镇压,虽然不如往昔昌盛,但是仍然压诸门派一头。谢如寂无门无派,早就有传言道剑君将来会执掌仙盟,后来果真如此。

只是之前从未流露出消息,这样的意思怎么不明显,他不再遮掩与仙盟的关系,亮出自己的身份,只是为了保下晚尔尔。这是何等的情真意切。诸人都默认仙盟会接过这件事情。

玉已真人自然求之不得。

我还坐在地上,拂开大师兄沾了唇的白发:「剑君可曾公正?」

他垂眼:「仙盟自然公正。」

我提高了声音:「我问的是你,剑君,谢如寂!」

他道:「自然。」

我再没有话说。让边上的弟子都看了个清楚,扶陵宗掌门亲传弟子朝珠,对谢如寂再无特殊。

大师兄昏厥得太久,我再没有时间耽搁,摊开手掌,掌心浮现一株千叶花,同药长老道:「我这里有一株千叶花,可解师兄五脏六腑旧疾,请药长老看顾。」

众人不知千叶花珍贵,唯有药长老急急谨慎接过,目光如炬,多看了我一眼:「救人要紧。」

宋莱到我身边,要替我接过大师兄,我摇了摇头,支起力气就把他抱了起来,清瘦得像是骨架。我与宋莱亦步亦趋地跟在药长老身后,从未回头。

等到药长老把大师兄放在药桶之中时,就把我和宋莱轰了出来。

我坐在外头的小山坡上,圆月溶溶地晕出光,宋莱在我身边坐下来。

「我刚进扶陵山的时候,也是这个时节。」

宋莱叼着根草,遗憾道:「那时候以为来的是一个温柔可人的师妹,谁晓得来了个高贵的少主。让我想想,你当时乘着上古金鸟拉的车来的,非南海玉丝做的织锦被不盖,非仙花草露不识,我当时想,乖乖,这来的是个祖宗。」

我想了想当时的模样,牵动了一下嘴角,哽在心头的话突然吐露出来:「是我给大师兄千叶花的一丝叶。」

他服下之后,里头的草灵之力会和毒性相冲撞,药性猛烈,所以他才会当众呕血晕倒。

宋莱搭上我的手腕,我才发现,原来我的手腕都是汗,我紧绷的神经一瞬间舒展开。

「不是这样,谁会知晓他中了毒,师父又远游去了,玉已真人肯定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宋莱呸一声把嘴里的草根子给吐了出来,站起身来:「朝珠,你真把自己当师姐了啊?」

他在兜里自己找寻了一会,往我怀中丢了个什么东西。

我下意识地接住,原是一枚掌门亲传弟子的金铃子,我看了看底部,有两个朝珠的字眼,是我丢掉的那枚。

宋莱不耐烦地说:「看你腰间空空荡荡这么久,实在难受,顺手给你找回来了。你要记好,不要再弄丢了。」

「宋莱啊。」我喊。

「要叫师兄。」他怒目而视。

我乖巧地改口:「二师兄。」

我俩一直相看两厌,难得有这样平和的时候。药长老派小童来通传了一声,道是大师兄已无大碍,只是还要再疗伤,治疗时长太久,让我们早点休息,第二日再来。

我把金铃子配在腰间,舒缓了一口气,像是脚踩在云朵上一样有种不切实际的真实感。重来一世,我终于强行留下大师兄了。

等我走到自己住所门口,少不了要攀上围墙,和曾助力我的邻居道一声喜。

我猜他还没睡,垫着脚攀着围墙喊他:「贺辞声,贺辞声。」

他的门扉被推开,披着外衣长发披散,眼上仍然蒙着白绫,露出的唇色有些发白,落花在他的足边飞旋。他朝我走过来,最终停在我的面前。

我站得高一些,便只能低头看着他,捧着脸痴笑道:「我刚刚救下了一个人。」

贺辞声捂住嘴咳嗽了一声,指尖苍白:「恭喜。是你之前一直想救的那个人吗?」

我道:「是的呀。谢谢你,贺辞声。」

他含笑道:「何必言谢,他日再见,说不准我还要靠你救命呢。」

我准确地捕捉到了他口中的言语,有点讶然。但我的话还没出口,他点了点头道:「我来扶陵宗已经够久了,是该回昆仑虚了。」

他的院落之中,果然那些奇珍异宝都不见了,即将恢复成这里还没有人居住的模样。我先前竟然没有注意到,一时间竟然有些愕然:「你的病治好了吗?」

我再垂眼看他,他已经脱去了在此处沾染上的一丝烟火气,好像昆仑虚上的观音佛子,和我们初次见面时给我的感觉一样。

贺辞声仰头,墨发如泄,他唤我:「朝珠。」

「我已经找到了我的药。」

第二日,我亲眼见着贺辞声走的场面,他的师弟们风尘仆仆地赶来,替他揽拢行李。不曾御剑飞行,昆仑虚掌门那只罕见的鲲鹏竟然给他拉车辇。

贺辞声懒懒地靠着门,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指节。

他的师弟长得像是我在市集里看过的白豆腐一样水嫩,却生生板着一张脸来和我这个邻居道谢:「贺师兄身体娇弱,多谢朝珠道友近日内多加照料。」

我诚恳地摇头:「这段时日,反倒是我多蹭了你师兄的饭食。」

这位来自昆仑虚、十分敬仰他师兄的弟子突然重新把我打量了一遍,露出了一副十分不尽人意的表情,有点崩溃。那种表情我总觉得在被山猪拱了白菜的农户身上看过。

他好久才憋出一句话:「贺师兄从不给人做饭的。」

我还要多问些什么,这圆脸师弟冷哼一声,抿紧了嘴巴再不肯多说一句话。贺辞声已经往外走去,一只兔子突然跳上他的肩头,拱在他颈窝里,耳朵弯弯地看着我告别。它又偷吃了贺辞声的一只玉髓,得带回昆仑虚莲化去药性才行。

看着他们一行人越走越远,大风把衣角吹动得像是蝴蝶。

我突然大喊一声,畅快无比:「贺辞声!」

他顿住,像是就在等这一声一样,他回过头,覆眼白绫之下侧脸线条优越。

我两辈子都没攒下什么朋友,便格外珍惜他一些。

我说:「后会有期!」

他微微一笑:「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的意思是,我在下一次见面之前,都会一直记得这个约定。

5

送走贺辞声之后,我顾不得再去参加扶陵宗弟子们的晨练,一出院门就撞上了宋莱,他昨晚理应睡得不错,因为脸上都印上了草席的印子。

宋莱和我同岁,可能是发育较晚的缘故,如今不过比我高一些。

「正好天光大亮了,药长老那边找了小童来叫我们呢。」

我点点头,和他一起往大师兄的住所去了。宋莱趁着此间还没有多少人的工夫,低声道:「恐怕晚尔尔真无法定罪了。」

我意料之中地点点头。

宋莱见我这样毫不意外的模样,不免愣神。毕竟我俩当初商议计谋的时候,两个人都板上钉钉地觉得此事和她脱不了关系,故而才在大庭广众之下揭露出来。无论此事究竟与晚尔尔有没有干系,她都不会有错的。

我淡淡地回答道:「因为,有谢如寂。」

「这件事不一定真与她有关,毕竟我们也只是猜测。」

宋莱十分可怜地看着我,伸出手想碰碰我的头,被我侧身躲过反而一个踉跄,他不怪我:「可怜的小师妹,恼羞成怒了。苦恋剑君多年未果——」他话头一转,一张娃娃脸欣慰道,「还好及时止步了。」

我快步往前走。宋莱跟着我追问,叽叽喳喳道:「小师妹啊小师妹,你当初是怎样喜欢上剑君的啊?你晓得你刚来的那时候眼睛多高吗?谁都不愿意多看一眼,连师父的面子都不给,只听大师兄一点话,却那样固执地追逐剑君。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我的脚步突然顿住,低低地回答了一个字:「剑。」

是他身旁的如寂剑。

我年少方开慕艾时,曾在崖下剑冢旁见谢如寂惊鸿一面,万剑朝宗也不过如是。我要怎样说我的喜欢呢,我觉得是我前世欠他许多东西,所以今生要把自己欢喜的、美好的东西都捧到他的面前。

宋莱还要继续问,结果我步履一停,他还没出口的话也都哑掉。

晨光熹微,大师兄就站在光的那一侧,光影落到他的发间。他的面色不再苍白,红润了起来,原本血迷术带给他的那些凝涩僵硬感通通消失了。说不出哪里发生了变化,明明长发都还是白色的,但眉眼之间分明一片生机。

他没有怨怼,没有痛楚,平息着眉眼笑着喟叹一声:「师弟师妹们长大了。」

前世亲手杀掉师兄的傀儡,深扎在我心底的一根刺,就此拔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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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鲤鱼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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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剑仙少年时

朝露何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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