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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袱(2 / 2)

我嗯了一声,她当时看我的表情宛如看着在如来佛面前耍金箍棒的孙悟空,朝我竖了竖大拇指。

我和唐宸在一起这些年,他给了我很多惊喜和浪漫,当然给的最多的,就是假象——爱我的假象。

他给了我极大的错觉。让我错以为,他也很爱很爱我,就宛如我爱他一样,让我错以为,我们会一直走下去,让我错以为,或许有一天,我会嫁给他。

我记得很清楚,我们在一起两周年的时候去餐厅吃饭。

那是私人餐厅,院落错落有致,一个院落算是一个包厢,花影重重,摇曳在镂空的古色古香的圆形墙壁上,我们刚坐下就有人来打招呼,是唐宸的妈妈和小姑。

他妈妈是一位很有韵味的人,穿的极素,也不穿金戴银,但非常漂亮,气质很好,她先含笑和唐宸打招呼:「我和你姑姑刚好在这里吃晚饭,听老张说你今晚在这里,所以过来看看你。」

说完转头看向我,表情很和蔼温和,向我道歉:「我没想到竟然是约会,没打扰到你们吧?」

我脸色爆红,其实是有些慌张和局促的,我只能佯作镇定,站起来和她打招呼,她看着我笑,说:「阿宸的眼光真的很好,梁小姐,我很喜欢你,我看过你演的戏,最爱《风月》那部,你在里面的演技很好。」

我忙不迭的道谢,有盈盈的笑意从她的眼角泄漏,她转头朝唐宸眨了眨眼睛,说:「妈妈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

她离开后我还傻乎乎的和唐宸感慨他妈妈竟然如此平易近人,他当时低头给我夹我最爱的松子鱼,只是轻嗯了一声,并没有抬头。

我真是太傻了。

5

我和唐宸第一次分手的时候是我们在一起五年多的时候,分手的导火索是因为一场采访,五年多的时间,我拍了几部担当主演的电视剧,也在爆火的贺岁档电影里当过特邀演员,在同龄的小花中算是站稳了脚跟,有记者问我接下来的规划。

我对着镜头微笑,说:「我希望有机会组建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进入人生新的阶段。」

大概鲜少有圈内处于上升期的小花这样的坦率直白,那个记者瞠目结舌的望着我,像是没反应过来我在说什么。

这个采访是直播,采访后我刚到家,唐宸的电话就打过来了,我们那个时候已经冷战很久很久了,我没有说话,然后唐宸轻轻的叹口气,带着不易察觉的倦怠:「很抱歉耽误了你这些年,你知道,你要的我永远都给不了你,」顿了顿,他说,「我们分手吧,梁菱。」

说完风度翩翩的加了一句:「祝你早日如愿以偿。」

这五年多的交往时间里,我和唐宸也提过几次分手,这是第一次唐宸提分手,之前在剧组化妆的时候,我和化妆师璀璀一起追一部狗血剧,女主角在大雨天中声嘶力竭的要和男主分手,璀璀一边拿化妆刷在我脸上捣腾,一边嗤之以鼻,说:「分不掉。」

「在恋爱中,只要男生不想分手,那么这个恋爱永远都分不掉。」

后来第二集就是男主在外滩租了上百架无人机和女主道歉,他们在灯光璀璨的黄浦江邮轮上接吻,果然和好了。

我之前和唐宸提了几次分手都没分成功,这是唐宸第一次提,我知道我们这次是真的要分手了。

这个男人做什么事情都是深思熟虑的,他说分手,那就真的是半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不过没关系,在采访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这次是真的走到头了,我是故意的。

我没有挽留他,安静的挂断电话。

或许是因为分手早有预兆,我给自己做了很多次的心理预设,所以离开的痛竟然在我的承受范围之内,我像扔一个邋遢的没人要的布偶娃娃那样,将自己扔在偌大的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头顶上的水晶吊灯。

争吵是从我们同居开始的。

同居前有段时间某个山区因为暴雨塌陷,唐家百年前从那里走出来发迹,唐宸作为下一任的当家,似乎也是被刻意考验这位当家人的魄力和能力,他被要求亲自带队去那个山区组织营救和物资支援,灾情实在严重,从他进入灾区我和他就失去了联系。

一个星期后我刚好从剧组杀青,因为那个地方暴雨成灾,灾情似乎在不断加重,因为担心唐宸,我做了我这辈子最大胆的事,我跟着娱乐圈组织的爱心物资车,进了灾区。

物资车停在安全线以外,我跟着救援队执意要进去,一起去的同行对我的行为很不解,好心的提醒了两句:「梁菱,作秀到这里就行了,媒体报道已经发出去了……」她欲言又止,言下之意就是明星去灾区献爱心的新闻已经发出去了,我没必要拿自己的命深入险境,里面又没有跟拍的媒体。

我望着昏黄滔天的洪水,我虽然家庭不算大富大贵,但也是父母娇养长大的,我胆子并不大,但是想到唐宸我就充满勇气,我握紧手,说:「我要进去。」

我没那么大坚毅的勇气,我捐献了很多物资和钱,对灾情只能献出这种力所能及的帮助,但深入灾区的理由并不高尚,我只是,想去见我的男朋友。

想去见我爱的人,我想知道,他安不安全。

唐宸见到我的时候发了很大的脾气,我那个时候很狼狈,头发湿漉漉的搭在脸上,眼睛被雨水刮的都睁不开,戴着口罩,鞋子也被冲走了,脚心被玻璃划出又长又深的一道口子,因为一直泡在水里,伤口泛白且血流不止。

他转头看见我的时候眉头就深深的蹙起来,但是我们在两艘不同的船上,只能插肩而过,我在他凌厉的视线中心虚的吐吐舌头,偏开了脸。

直到晚上我们才在营救点见面,他一见我就握住我的肩,手劲很大,语气很凶:「这是什么地方你知不知道?你过来干什么?」

其实看见他我是很开心的,但又控制不了自己的委屈,我忍不住哽咽,凶回去:「我想你啊,担心你啊,不然你以为我千里迢迢的过来找罪受干嘛啊。」

他愣了一下,然后狠狠的把我抱在怀里,声音闷沉,问:「你是不是傻。」

我忍不住又笑:「就是傻姑娘才爱你。」

他拥紧我,轻轻的吻在我脏兮兮湿淋淋的发顶——这个男人其实有很严重的洁癖。

后面当然没拗的过他,我只陪了他一天,就被他强制和难民一起被遣送出去,临走时,他用泡的发白起皮的手摸我的脸,语气温柔但不容反驳,只是说:「乖,听话,事情办完我就去接你。」

6

他没有食言,等他来接我回去的时候,路上和我提了同居的想法。

唐宸是个个人领地意识很强烈的人,并不适合和女伴同居,但他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我思虑了很久,然后郑重其事的答应了。

那时候我们都快谈五年的恋爱了,我也快28了,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但我对这段恋爱极其认真,我是演员,粉丝对演员的恋情婚事相较于爱豆都比较宽容,所以我没有这方面的忧虑,我以为提出同居是唐宸发出的某种信号,就是我们是不是要考虑将关系进一步提升的信号。

我们同居的第一天晚上一起窝在沙发上追剧,灯光昏黄,投屏的亮度悠悠的投射在我们脸上,我窝在唐宸的怀里,时光是难得的静谧,我们看的是家庭伦理剧,里面的小演员长得非常可爱,曾经在一部剧中演过我小时候,我摸着唐宸的喉结,没什么心思的脱口而出:「以后我们结婚了,就生一个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好不好。」

他半响没有说话,我诧异的抬头将视线转向他,他并没有低头看我,视线依旧定格在屏幕上,过了一会,我听见他轻叹的一口气,他说:「阿菱,我们不会结婚。」

我从他怀里坐起来,茫然又无措的看着他,分辨不出他话里的真实意思,我懵懂的问:「你说什么。」

他终于看向我,他对我其实一直都很迁就和包容,望着我时眼睛永远氤氲着几分笑意,可此刻这双眼睛里面什么都没有,沉静漠然冷静,我在他这样的眼神中语气有些颤抖:「为什么?」

我真的是太天真了,就像心口坠着一块大石头不断往下压,几乎有些窒息,我不断的找理由:「你不喜欢我?结婚太早了?还是你家里人会不同意?」

然后我问了一句傻话,我说:「可是……可是上次见面,你妈妈明明很喜欢我,她还说……还说喜欢我演的戏……」

唐宸望向我的目光很冷淡,他说:「那是因为她知道,我不会娶你。」顿了顿,「如果现在将你拉到她面前,告诉她我要娶你,你会看到她真实的那一面。」

嗯,那时候我才知道,其实真正的夫人是不会在见面的时候对你挑三拣四的,更不会掏出支票让你离开她的儿子,这种夫人素质修养高,她们并不会为难你,因为她们知道,你是什么等级,她们的儿子知道分寸,知道女朋友和未来妻子的区别在哪里,所以对你温和对你好,只是因为,你根本不值得浪费情绪。

客套的场面话而已,我竟然也当了真,真是可笑。

我站起来要收拾东西,他拉住我的手腕,语调依旧很冷静,他说:「我喜欢你梁菱,我结婚对我们的关系并不会有任何的改变,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他顿住了,因为我哭了,我回头红着眼睛看他,不可置信的望着他,我一字一句的问他:「唐宸,你耽误我五年还不够,现在你还想要在结婚后,让我做你的小三吗?」

泪水控制不住的落下,打在他的手背上,像是被泪水的温度灼伤一样,他猛地收回手,这个向来气定神闲,万事胸有成竹的男人有些失神的望着我,我狠狠瞪他一眼,才搬进来没几天的行李都没收拾,转身就走。

唐宸来求和过几次,这应该是他最大的诚意了,他生来就是天子骄子,不需要对别人低声下气,但我们的这个矛盾是不可调节的。

我父母是老师,很恩爱,可能受家庭氛围影响,我渴望和我爱的人组建一个家庭,这并不是矫情,我爱唐宸,五年的青春,我全心全意的爱着他,我幻想过嫁给他,我并不是想跃入豪门,我受不了我一直想嫁的男人一边喜欢我一边对我说婚后一切照旧。

他让我做他的小三。

但真正令我悲伤的是,在他心里,我是不配嫁给他的。

我们的关系,原来从一开始就不对等。

后面我们断断续续的谈过几次,都不欢而散,最后一次我们起了很大的争执,是我问他自从和他那一天我就问过他的话,我问:「为什么是我?」

他一直没回答我,不过那天却说了,他说:「家族聚会我回去的时候,我的几位堂弟在院中投屏你演的那场戏,我在中庭二楼,无意间看见了。」

他点到为止,我懂了。

像他们这样的家庭,为了避免家人争斗夺权,真正的当家掌权人只有一位,从小培养,他从小就被当作当家人严格教育,而他的那些堂兄弟们,享受着家族带来的荫护,有钱不需要操心,平时吃喝玩乐享尽宠爱,玩赛车追娱乐圈女明星,我大概能想象到,他们将我大火的那一段在巨大的屏幕上投放,或许对着我嬉笑着评头论足,有机会一定要当面见识一下,能玩玩就更好。

他在二楼听见看见这一场景,可能是当家人长久的责任压在身上喘不过气,或许只是单纯的宣泄一下压力,他冷静自持,或许也只是在那一瞬间起了恶劣的心思,他看着那群不学无术的堂兄弟,看着他们对着我的那个镜头下流的评论,他想他才是唐家的当家人,未来这群堂兄弟都要仰他鼻息,他们只适合得到他用剩下的,不想要的。

总之不知道是哪一个念头,他给我下了那样一张请柬,有了我们后来的故事。

我向来自诩人格独立,可我从没想过,从我出现在唐宸眼中时,就是一个宠物。

即使他后来养出了感情,那也是一个宠物,他不会娶我,就是说在他的意识里,我是不配和他并肩站在一起的人。

我们永不对等。

我怒不可遏的抄起手边的花瓶朝他砸过去,他偏头躲过了,我浑身颤抖,哭不出来,我说:「唐宸,你真让我恶心。」

后来就有了采访的那段话,他给我的台阶够多了,我执意如此,他也潇洒放手。

没有好聚好散,就这样结束。

7

情场失意难受,但还得工作。

那么多的投资商和剧组的心血,我不能因为我自己让这么多人的心血打水飘。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刚离开唐宸没多久,我就出了事。

是一桩新闻。

是别人的偷拍,可以看出是在这个电视剧的杀青宴上,我被一个脸部打码的中年男人扯住左手手腕,那男人的另一只手握着我的右手正在往我嘴里灌酒,短短七八秒的视频,娱乐圈小花和投资商,这两个词只要联系在一起就能引人浮想联翩,更别提这样香艳的视频。

我迎来人生中第二波集中密集的流量。

有人愤怒娱乐圈的恶心,有人冷嘲热讽说不定我也是很乐在其中的,有人吃瓜看戏,无数谩骂顺着网线传到我的手机里。

我的经纪人急的焦头烂额,一面处理一面让我避谣,她不知道我和唐宸分手的事情,让我找他处理,我关上门,关上手机,在家里躺了一个星期。

舆论是在一个星期后改变风向的,是有人放出了另一个角度的视频,那个中年男人把酒杯抵在我唇边时,我一把夺过酒杯,狠狠的敲在这个男人的头上,白酒混着鲜血顺着那个人额头不住的往下流,嘈杂混乱摇晃的镜头里还能听见我恶狠狠的咒骂:「喝喝喝,没喝过酒是不是,我让你喝个够。」

舆论的风向很快反转,我的经纪人终于不用焦头烂额,喜笑颜开的和我说:「果然还是唐先生,我打个电话事情就解决了。」

我怔了一下,对她说:「以后不用联系他了,我们分手了。」

她只是微微错愕,但没有意料之外的神情,只是叹口气,然后安慰我:「别难过,这是世间常态。」看,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我和他不可能走下去,所有人都觉得我们不匹配,但偏偏只有我这个傻子一腔孤勇。

我其实一直不觉得自己有多差,我家庭清白,书香门第,有自己的事业,理智清醒,我并不是一个差劲的人,我觉得我能配上我喜欢的任何人,因为我足够努力和优秀。

门第困住的是他们,从来都不是我。

后来我和唐宸见过一面,我从他帮我搞定的那所房子里搬出来,搬家的最后那天他过来了,那时候我们已经数月没见,他瘦了不少,我们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问我:「这样干净利落,你不会后悔?」

离开他后我也成天成夜的哭泣失眠,走出一段付出所有感觉的感情并不容易,但我一直都是外面娇弱,心性坚韧,他喜欢我,这种喜欢就像我喜欢小猫小狗,我需要的是灵魂契合相互尊重认同的伴侣,我最难过的,是唐宸一直没有真正的了解过我。

我从不拖泥带水,我努力微笑镇定的和他道谢:「上次的事谢谢你唐先生。」

生分疏离,他嗯了一声,望着我眉心轻轻的微蹙,像是苦恼,又像是想不通,但他没说话,为了一只宠物,他已经给了太多的台阶,宠物不沿着台阶顺阶而下,他是不会再低一次头了。

本来就是高高在上的天子骄子,他本就应该永远高高在上,以后身边是他门当户对的妻子,两个人再生下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将他培养成下一任当家人。

我同情他。

我拿着行李箱从他身边经过,路过他的时候听见低低的一句梁菱,语气微弱,似乎竟然含着些微的乞求,大概是自己的错觉,我顿了顿,没有停下,继续往前走,走到走廊尽头我回过头。

他站在空荡荡的落地窗,橘黄的日落从巨大的窗户投射进来,一寸寸的洒在他身上,身后的影子拉的极长,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右手是一个半阖却没有握紧的姿势,像是想要挽留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但没有握下去一样。

落日的色调明明那样温暖,不知怎么的,我却想到了高处不胜寒。

我握紧行李箱,回过头坚定的往前走,和我五年的青春,我爱的这个男人,做最后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