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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秋意浓(2 / 2)

她想做的,我让越林从旁协助,不必插手。

我要的,便是这后庭完全掌握在她手中,在前朝,我也能安心的平衡朝堂势力。

她提拔顾湛,我便暗中为他助力,好让云相的势力不那么庞大。

知舟来信,请求帮助陇西散播的谣言传回帝京,我同意了。

云鹏对于这件事倒是谨慎得很,咬死不赞同。

我在朝堂上受了气,去了琼华阁她却将自己写的字给我看,上面只有一个疯字。

我笑,明白了她的意思。

祸国妖妃与昏庸帝王,可不就是疯嘛。

回到重华殿,我让越林安排一切。

第二日崔鸢重病的消息传出,我面上心急如焚地去往佛寺,祈求保佑她。

跪在蒲团上,我当时想的,真的是希望佛祖保佑她,保佑崔鸢。

她本该安稳的一生,被我与这局势活生生地拖了进来。

她与知舟,如今相隔天涯,如何能平。

云鹏架不住我因为崔鸢做出的那些在他看来荒唐无比的事,最后妥协修建陵墓。

我在琼华阁用膳时,与崔鸢相视一笑。

顾湛在朝堂上的表现出乎我的意料,不愧是顾倾的后代,如他祖父那般的优秀。

他整合了崔氏与他祖父留下的人脉,再加上我的授意,能与云鹏相抗衡。

对于崔鸢,我将皇贵妃的位置给了她。

越林问我:「陛下,您与娘娘,是夫妻啊。」

夫妻?我摇头,我与她不是夫妻,皇兄与皇嫂那样才是夫妻。

可我不得不承认,我会被她吸引。

我知道她喜欢看话本,搜集了一些给写颜,希望她无聊时能看看解闷。

我年少时走过的地方比她多,她很喜欢听我讲那些地方的奇闻异事,最后总会感叹一句:「妾来生真想去看看陛下口中的中州风景。」

我笑她何必等到来生,等到一切结束,我会送她出宫。

她看着我,说:「妾若走了,陛下身边就无可用之人了。」

无可用之人,而不是无人,心里还是有些酸涩啊。

「也非不是,到时候朕退位,一人一马去看这山河多好。」

犹豫良久,我问她:「清嘉,你呢?想去看看吗?」

我手掌虚握,其实我想问的,是你想和我一起去看看吗,可临到头,觉得自己有何资格说出这话。

我低头自嘲地笑笑,她也没有回答,或许想吧,只是与我无关罢了。

我喜爱棋,也喜欢研究古时留下来的棋谱残篇。

在我生辰那日,她将自己一年来破解的棋谱残篇编辑成册赠予我作生辰礼。

拿着那本册子,我心里是高兴的。

与皇兄送与我生辰礼的感觉不一样,那是一种只要一想到就十分开心的存在。

有时我没由来的自己傻笑,越林看见了就是一副了然的表情。

他说:「陛下,娘娘还是将您放在心上的。」

「是吗?」

「是的。」

我想,可能在她心里,我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吧。

后庭对她不利的流言就没断过,我将这些爱嚼舌根的人悉数打发了,也希望这样能让她心绪不那么紧绷。

她还好酒,可是酒量不怎么样,每次沾染不过几杯,就开始不认人了。

说来,她醉酒时与平日里完全不一样。

喝醉了,她就是个小霸王,谁都不认,写颜与墨湖拉着她,她还会呆呆地问她们是谁。

一次被我来琼华阁撞见了,酒香溢满了整个房间,她就乖乖地坐在椅子上,任由写颜给她喂着醒酒汤。

我惊奇,什么时候这么乖了。

存了戏弄她的心思,我让写颜将醒酒汤给我,我坐在她身边,想看看这次是不是真的这么乖。

我问她:「清嘉,可认得我是谁?」

她闻言转头,白皙的芙蓉面上挂着红霞,眯着眼睛看了我好久,才开口:「爹爹…」

我哭笑不得,这不是不认人,而是成了乱认人了。

给她喂着醒酒汤,没料到她会一下子扑过来抱住我。

我连忙将醒酒汤放下,叫她:「清嘉,清嘉…」

她不回应我,双臂紧紧的缠着我的腰,将头埋在我胸前,自顾自地说着:「爹爹…清嘉想你了…好想好想…」

察觉到她在流泪,我轻轻地抱着她,拍着她的背,记起她说过,她的父亲会叫她鸢鸢。

我试着模仿一位父亲的语气,「鸢鸢过得可好?爹爹也想鸢鸢了。」

「鸢鸢很好呢,鸢鸢过得很好…」

那语气里的委屈听得我心疼,在这四方天里,怎么会过得好呢。

那一晚上,她就这么抱着我说了许多她以前的故事,通过她的讲述,我自己脑海里跟着浮现一幕幕。

直到她撑不住睡着了,我将她安放在床榻上才离开。

冷风吹来,我问越林:「朕当初那般,错了吗?」

越林低头,「陛下,娘娘入宫无法改变,儿女情长在家国面前,娘娘分得清楚。」

是啊,她一直都是个很清醒的人,不会踏错一步,心冷得很。

朝安死讯传来时,第一时间我想的是她又该伤心了,她那么看重的妹妹,就这么死在了月渠。

越林建议我亲自将这个消息告诉她会比较好,我有些不忍。

我在琼华阁的窗边看着她走进来,迟疑些许,我还是说了。

我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从平静无波成了不可置信,还夹杂着悲伤与哀戚。

她问我是不是真的,我点头,她直接晕了过去。

我接住她倒下的身子,让写颜去请太医,墨湖去请她母亲入宫。

这个时候,只有她的亲人才能慰藉她些许。

月渠以朝安刺杀他们大王子为由,开始在溧阳关部署兵力。

放眼朝中,能用的,只有一个沈明楼。

不想,崔鸢的母亲来到重华殿,请求与沈明楼一起去往溧阳关守城。

我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将她扶起,说:「夫人这般英勇无畏,是我中州之幸,只是清嘉…」

「陛下放心,清嘉臣妇了解,她不会阻拦的。」

我不说话,僵持良久,我下旨准许她与沈明楼一同前往。

走出重华殿,她转身跪在门口,「陛下,感谢您这些年将清嘉保护得这么好,遇见陛下,是清嘉的福分。」

说完拜了三拜,而后起身离开。

我想告诉她母亲,遇见崔鸢,是我的幸运,在这寂寞冷清的宫廷,还能看着她,有她陪着,我还能骗自己不是一个人。

崔鸢醒来后坚持亲自送别了她的母亲与舅父,之后一直待在琼华阁。

德明说她喜欢一个人坐在窗子边,看着外面的那几棵合欢树一望就是一天。

等我晚上来时,陪着她用完晚膳,嘱咐她早点休息就向偏殿走去。

手心处传来一抹温热,我回头看着她,问她还有何事。

沉默良久,她说:「陛下,请给妾一个孩子吧。」

我皱眉,想着今天晚上她也没沾酒啊,怎么会说胡话了。

她见我不言,又重复了一次,最终,我抱起她,走向主殿。

或许是这深宫落寞,她希望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来陪她,又或许有没有那么一点可能,她的心里,有一点我的位置。

无论是哪一种,如今她开口,我给她便是。

第二年春日,她诊出身孕,越林将消息告知我时,我手上的笔掉了都不自知。

我问越林:「越林你听见了吗?朕…我要当父亲了,我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陛下,奴才听见了,恭喜陛下,恭喜娘娘。」

「你说这会是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我希望是个女孩儿」

「都好都好,您与娘娘的孩子,定是最好的」

……

我知道越林的话里多少都有些奉承的味道,可我听着舒心。

上次见到刚出生的婴儿,还是少年时瑾行的降生,躺在摇篮里的瑾行,一开始肌肤红皱,后来养了几日,变得白胖可爱。

皇兄将软软的瑾行放在我臂弯里时,他还吐着泡泡,我不敢用力,生怕吓着他。

皇嫂就在旁边笑,说我太小心了。

那时我在想什么呢,那是我在这世上除了皇兄他们以外唯一的亲人,我要保护好他。

而今,一个与我血脉相连的孩子就要来到这个世上了,她会睁开澄澈的眼眸看着我笑,再长大些,还会软软地叫我爹爹。

对于瑾行,我尚能付出一切,而这个孩子,我更能做到。

来到琼华阁,崔鸢正在午睡,我让写颜她们不要出声。

轻轻地坐在床边,看着她如玉的面容,我尝试着将手掌覆在她的小腹上。

那里平坦如昔,却有一个小生命在里面茁壮成长,那是我与她的骨血,我们的孩子。

越林带来的补品,都是我与太医一起挑的,确保没有任何猫腻。

虽然她生产还有几个月,可是稳婆一应事情,都要提前安排好,这样一想,我觉得这样惦记她与孩子的日子,才是日子。

崔鸢有孕四个月时,后庭关于云淑妃与顾美人的谣言越来越猛烈,我们二人出手都压不住,最后以顾美人自戕结束。

第二日,崔鸢无故呕血昏迷,查不出病因。

还是一位在月渠待过的太医说出了他的怀疑,胭脂扣,且最少都有五载。

那是我第一次感到后怕,若是再晚一点,等到她生产之日,母子俱亡。

还有我身体里的醉梦,都与月渠有关,而云鹏,与他们相互勾结。

我让太医全力保住崔鸢,至于孩子,尽力便可。

走到玉辰宫,我第一次去了里面设立的小佛堂,我不信神佛,可现在,我希望他们都存在,能保佑崔鸢,保佑我们的孩子。

墨湖来重华殿说崔鸢有要事找我商议时,我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等到一切全部展现在我面前,我不知该说什么了。

在这后庭,我怀疑过每个人,除却贵太妃。可最后伤害我,伤害崔鸢的,都是她。

如今陇西已准备好,只差一个理由就可以起兵。

到这一刻,我再也无法欺骗我自己,我与她的孩子,只是一个筹码。

我曾多么希望她来到这个世上,她的母亲就多么希望她可以为这天下做出贡献。

可是崔鸢,那是我们的孩子啊,与我们骨血相融的血脉。

她低着头不看我,我说照着她的意思做,临走,我看着她说:「崔鸢,你没有心。」

我原以为这么多年的相处,再怎样你的心中我也该有一袭位置,可是现在看来,是我一厢情愿。

我让越林在一处寺庙里给这孩子点了一盏长明灯,他问我署名,我说合欢。

我想起那日午后,我拿着写满小名的宣纸让她挑选,她说这孩子会一生安康顺意,问我合欢可好,合欢,我念了几遍,说是极好。

如今想来,合欢下一世不遇见我们这对父母,定是安康顺意的。

合欢,别怨你娘亲,这时局所迫,她也无可奈何。

九月,在钦天监的建议下,我在摘星楼举行祭祀,等她与云淑妃上去高台,那一幕,让我心肝俱裂。

云淑妃将匕首插入她心口,她抱着隆起的小腹倒在了地上。

那一刻,我什么也不想管了,只想冲到她身边。

我抱起她,一路疾跑想快点到琼华阁,那也是第一次,那条路让我觉得那么长。

我知道她心狠,可对自己,她也没想过手下留情,心冷得可怕。

将她安放在床榻上,我问她可会悔,她痛得冷汗直流,还是回答我说不悔。

好,崔鸢,若你觉得不悔便好。

太医说她心口的匕首幸好偏了几分,才没有伤到心脉。

而孩子,也早产了。写颜说那是个男孩,一出生便没了气息。

我让她们照顾好崔鸢,一个人走回了重华殿。

这是惩罚吧,一定是。

看见跪在重华殿面前的云鹏等人,我气极,悲极,让人将他们打入牢狱,然后感到喉间一点腥甜,之后便晕了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人已经在西郊行宫了,而我身边,是德妃林悦尔。

越林见我醒来,哭着说感谢天地。

我问他们如今外面形势如何,他们说瑾行已经起兵,云相也拿到了那枚假的凤羽令。

我问崔鸢呢,越林让我安心,说她在冷宫一切都好,昆池会照料好那里,还有暗部的人守着那里。

我松了口气,这样最好,分开在两地,打消云鹏的忌惮,至少可以保住她。

醉梦发作的越来越频繁,我有时痛极甚至想让越林帮我做个了结,可我还没看见瑾行,还没看见这中州收复失地。

我还想,见见合欢,见见我与她的女儿合欢。

越林说她生产那晚,她召入宫的侍女写意被偷偷送出了宫,写意的怀里,是一个女婴。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我与她的孩子,在这宫外,会一生安康顺意。

若是一切结束,我就站在门外,看她一眼便满足了。

越林说我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我不在意,每次清醒时我都会召来暗部,问他们崔鸢与瑾行的近况,得知一切都好就安心了。

林悦尔一直待在我身边,无论怎样与她说,她都摇头不离开,日子久了,我也没再提了。

近来我梦见皇兄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我知道,日子要到了。

那个冬日的早晨,我精神出奇得好,可林悦尔看着我就哭了。

我问她哭什么,她说:「陛下,您守了鸢鸢一辈子,悦尔也守了您一辈子,下一世,您能否回头看看悦尔。」

我拉起她,说:「下辈子啊,别遇见我了,如此你才能过得好。」

她哭着摇头,还没等她再说什么,越林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跪在我面前,隐忍着哭声说:「陛下,娘娘去了。」

候间那股熟悉的腥甜又涌了上来,蔓延的整个嘴里都是,之后我彻底没了意识。

回顾我这一生,我无怨,无恨,生在如此时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

瑾行不得已的离开,晏生兄长不得已的赴死,皇兄皇嫂不得已的御敌。

还有崔鸢,不得已的入宫。我有何可怨,有何可恨。

只是遗憾,遗憾未能见到皇兄他们最后一面,遗憾没能阻止晏生兄长的赴死,遗憾让瑾行陷入如此境地而不能帮他太多,遗憾中州最后的胜利没看见。

最遗憾,还是没能护住崔鸢,没能亲眼见见我们的女儿合欢。

阎王再次问我可还有憾,我摇头,这些遗憾,还是藏于我心间吧。

还是黑白无常在前面带路,我跟着他们走。

一过奈何桥,这一世功绩过失相抵。

二渡忘川河,这一世牵连羁绊断离。

三饮孟婆汤,这一世悲欢离合忘却。

四入轮回间,这一世过往来世不再。

崔鸢,下辈子,我只愿你得偿所愿,圆满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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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2021-12-2717:36·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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