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阿楚,这些事情交给我来处理。你娘亲被人害死这事,你可有什么眉目了?后宫不比外面,你在宫中千万要保全自己。」
「放心吧,我觉得此事或许跟娴妃有关。只是我还拿捏不准。」
「这个你拿着。」他又将那把匕首还给我,「这匕首是个防身利器,你千万记住,在宫中有任何你应付不来的事情,叫侍从速来找我。」
我见他这样关照我,心里很感动:「我娘亲有把一样的匕首,我已带在宫中。这个还是你收着吧,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能要回来。」
叶照答应我,他会暗中帮我查探我娘亲的事情。
侍卫来寻他,说是太傅有事在等他,他让我同他一同回宫,我好不容易出趟宫,还想找小江子一趟。
他将侍卫的马留给我,自己便疾驰而去。
我今日出宫是男装打扮,到了江国公府上,让人通报他家小姐,就说有位俊俏的楚公子找她。
我远远瞧见她那副袅袅婷婷的样子就想笑,真是个能装的。
她见到我显然很高兴,直言要和我一同出去玩。我问她想去哪里玩,她说想去赌坊看看,又说想去看下明月坊。
明月坊我倒是很熟,因为我娘与坊里老鸨是认识的,我娘亲从前还带我来过一趟,说是凡事都要看看,才不至于以后成瘾。赌坊她也带我去过,还告诉我小赌怡情大赌伤身,赌徒是最没有底线的人。
小江子羡慕道:「你娘亲对你可真好,什么都带你见识。不像我,一直被关在府中,这些只能在话本子里看看,想开开眼界都是不允的。」
「那我今天带你去赌坊玩,不过,你回去可千万别说漏嘴,否则我们俩都要受罚的。」
「这个自然,我哪有这么傻。」
我带小江子去店里换了身男装,又乔装打扮了一番,只是这小江子着实太白净了点,我又给她抹黑了肤色。小江子个头比我矮点,我让她称我为兄长,一同入了赌坊。
刚进赌坊,小江子就急急地问我,那种买大买小的在哪儿,她要玩那个。
大约是没玩过,小江子很是纠结买大买小,踌躇半天。我见她磨磨唧唧,便上前一把将她手中的筹码都压在大,她似是还在犹豫,我拉着她手一把扯回,道:「买定离手,不必纠结输赢。」
这把我们赢了,小江子兴奋得脸都红了,后面我让她自己再下,她又买大,又赢了一盘。
新手一般手气都很好,小江子连赢了五把,我有点担心她上瘾,便带她出去了。
「阿楚,真的太过瘾了!!!而且我还每回都赢了!下次我们来玩不一样的。」
「可以的,不过这个只能当作消遣,不可沉溺其中。」
「我懂我懂,这可比话本子里写的有趣多了。」她说着又兴奋起来,「阿楚,你今日怎么出宫的?」
「我偷了太子的令牌出来的。」
「真的?」
「当然是假的,实际上是我直接抢来的。」
「你怎么抢……」
「别说话。」我们已然离开赌坊一段路程,可身后这两人却一直跟着我们。我本来以为只是顺路,现在看来是冲我们来的。
这没有道理,我们赢得并不多,赌坊不会找我们麻烦。
难不成,是看出来我们是女子?
「待会儿若是打起来,你瞅准了机会就跑,记得跑回去叫人。可千万别犯傻要留在这看我打架。」
「是有人跟着我们吗?」
她似是很紧张,我只好安慰她:「放心,我还是会武功的,再说了,大白天的他们也不敢怎样。但是你记得跑啊。」
说话间我们都加快了脚步,果然那两人脚步跟着加快,遇到岔路后我推了小江子一把,让她快回府上叫人,我便转身走向另一边,不过很不凑巧,我拐进了一条死胡同。既然无路可走,我便看向后面这两人,他们手中竟握了利刃。
我左手亦握住我的匕首。
我娘看话本子时说过,反派一般死于话多。我想不然我拖延点时间,就道:「两位尊姓大名?我也不认识你们,别是找错了仇家,滥杀了无辜。」
结果这二人竟一句废话也不说,立刻抬手向我面门直冲而来。我险险避过,转身先将一人踢倒在地,左手向另一人刺去。
那人似是意外我会些武艺,一时不察,被我刺中肩膀,踉跄着后退一步。我转身又与另一人厮打起来。
这二人起的是杀心。
我凭几分灵巧与他们过了几招,左臂被划了一刀,失血后有些脱力,寻了个空突围出来便向路上跑。
可能人被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吧,我感觉我长这么大都没跑这么快过。身后两人穷追不舍,所幸我对这大街小巷甚为熟悉,绕了几条街后稍稍拉开了距离。
小江子还是有点用的,她带了人来,我终于可以停下喘口气:「快去……抓那两名刺客……一人肩膀被我砍伤……」
江府护卫一拨去寻那刺客,我只得暂时去江府包扎伤口。
——————————
嬷嬷给我包扎伤口,我疼得一头都是汗,幸好只是皮外伤,只是江府大夫给的一瓶粉末说是止血良药,撒上去实在太疼了,我忍不住,嚎出杀猪一样的叫声了。
小江子在旁边哭丧着脸。
待包扎好后,她还是哭丧着脸。我有点过意不去,毕竟还是她救了我,道:「没事了,你家这药还挺管用的,你看都止血了。」
「呜呜呜……是不是……很疼?我差点以为你要死了……」
「没有这么严重,习武之人有点皮外伤很正常的,真的,你别哭了。」
「那个……不然你叫丫鬟去打盆水来,再给我找一套干净的衣服吧,我这个样子不能回皇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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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江子屏退了丫鬟,帮我换衣服。不过她估计没伺候过人,笨手笨脚的,我让她用匕首把外裳直接划烂了,才脱掉外面。她又拧了帕子来给我擦脸,问道:「你下巴这里怎么会有个疤啊?」
「小时候摔的。好像是六岁吧,我娘亲在灶台做饭,我站在凳子上唱歌,她叫我下来,说我会摔倒,我还兴高采烈地在上面说我不会的,结果刚说完我就栽跟头了,下巴这里好巧不巧嗑在桌子角上,然后立刻就血流如注了。后来还是我娘亲抓了把香灰才给我止住血的。」
「阿楚,你是不是很想你娘亲?」
她突然这样一问,我愣住了。
「小姐,太子来了,正在殿外等候。」
「小江子,你记得你是在外正巧遇到我了,然后救的我。」
说完我便出去见叶照。
他神色紧张,问我可有哪里受伤。
在江府耽搁了一会儿,我就与叶照一同回宫了,回宫路上我问叶照会不会连累小江子。
「连累江府倒是不会,不过江菁定要被责罚的,但她乃闺阁女子,想来也就是禁足一段时间吧。这事对外我会处理好,江府是知进退的。刺客已经抓到,我会让大理寺来查。」
「那……宫里都已经知道了?」
「嗯。你回去先好好养伤,查案的事交给我来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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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皇帝跑来看我,阴沉着脸,我有点害怕。老皇帝半晌不说话,我也不敢大声出气,实在是拿捏不准他什么意思。
末了,他阴恻恻地来了句:「这件事朕会查清楚,连带你娘的那份。」
说完便走了。
他既然说到我娘,我心下有点安心,至少这件事他没忘记。我便将珠花一事告知于他。
老皇帝还是从前那个样子,神色镇定,只说了句他知道了。
大理寺审了三天,说是受皇后指使,老皇帝又细细查了下去,那刺客是西越人,显然与娴妃脱不了干系。
不承想,娴妃竟然在殿内一身戎装,要逼宫造反。
我惊了,真的惊了,妃嫔造反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英姑姑叫我千万待在殿内,她又将我护在身后,只是半天也没听到什么响动。
这……造反怎么没动静?
待了半晌,我决定出去看看,结果后宫一片安宁,完全没有造反的样子啊。
皇帝派人传话给我,说娴妃已贬入冷宫,黄昏时赐死。
我要去见一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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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胳膊伤这么快就好了?怎么,要亲眼看到本宫死你才安心?」她一身素衣,气势竟不减半分。
「你为什么要杀我?」
「我为何要杀你?呵,想杀便杀了,哪有那么多理由。」
「我娘亲是不是你下的手?」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她嘲讽地对我笑笑,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
「你死到临头还这么嘴硬,你不是要造反吗,怎么,被圣上识破了,功亏一篑了?看来你也不过如此。」
「呵,你倒是和你娘亲一样,喜欢诛心。」
「我娘亲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杀她?」
「我是西越人,那里不像中原,地大物博。我们只能靠着牧羊牧马来维持生计。虽然我们是小国,兵力却不弱,中原一直很忌惮我们。我西越边疆土质沙化,并逐渐向城区侵袭,游牧面积一再缩小,不得不向中原求助。中原皇帝趁人之危,虽答应给我们粮食,却要我们年年进贡,俯首称臣,又要我国嫡公主和亲,以固两国邦交。于是,我便来了。」
「这些跟我娘亲有什么关系?」
「你娘亲很聪明,她一早便看穿了我的心思。我来到中原,看到这里地大物博,百姓安居乐业,辛勤劳作。可是凭什么呢?我西越的百姓一样辛勤节俭,就因为我们投胎于那片土地,就要受这样的折辱吗?」
「你娘亲那时与皇帝闹掰,她虽看穿了我的心思,但她并不看好我。她自己当时心灰意冷,便走了。这一走就是这些年。」
「那你为何现在要杀我娘亲?」
「我谋划这么多年,就是想一举攻下中原这半壁江山,让我西越百姓从此不愁生存。你娘亲偏偏这时被皇帝找到,若他二人旧情复燃,她难保不会泄露我的心思。当年我就与她说过,我佩服她洞察人心的本事,但若是她阻了我的路,我也不会手软的。」
她说完给自己倒了杯酒,饮下去,又道:「至于杀你,谁让你进宫呢,你进宫不就是为了查你娘亲是怎么死的?那我也只好顺带一起做了,免得被你咬着不放,坏了我的好事。」
「即便没了我娘,你不还是败了?我中原泱泱大国,人才济济,中原的皇帝也绝非草包。」
她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道:「是我棋差一招,这都是命。你娘亲是个不错的人,只是我也有我的路要走,终归道不同不相为谋了。」
她饮的是鸩酒,很快便毒发吐血,忽地她抓住我的手,外边宫人似是听到响动,冲进来将她拖走,她食指用力在我手心划了几下便被拖走,尔后悄然无息了。
赵烨一点也不想做太子。他生长于深宫,从小到大一直被规矩拘着。他又是皇后的儿子,将来必然是太子,所以盯着他的人格外多。
皇后对他要求一直很严厉,每样都要做到最好,并且要甩开他人一大截的程度才算满意。赵烨虽天资聪颖,只是每样都做到最好还是颇为费神。从小到大他心底一直期盼着,向往着外面新鲜自由的生活,哪怕只让他享受一日也好,让他这枯燥烦闷的皇子生涯里,有那么一刻钟是自由的,也好。
年岁渐长,他是皇子里最出类拔萃的那个,又是嫡长子,父皇也看重他,早早地便立了他为太子,他有了自己的行宫,母后对他的要求才稍稍宽松些。
只是常年的严厉要求,是无形的一张网,他自己身处其中亦已习惯。他再也不渴望那无拘无束的一日自由,也不想体会鲜衣怒马少年郎,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意气风发。
赵烨也不信一见倾心。更何况,他的太子妃,只会是圣上赐婚。若是将来太子妃脾气温顺,宜室宜家,那他便与她相敬如宾,白头偕老。
虽有女子向赵烨示好过,赵烨都彬彬有礼,进退适宜。赵烨不曾动过心。他自己想,或许他已是个冷心冷情的人。
直到他遇到林楚。
起先赵烨以为他是哪家偷跑出来玩的小公子,生得倒是俊俏,他顺手便救了他,后来才发现她是个小姑娘。
赵烨觉得小姑娘蛮有趣的,胆子大,话不多,动起手来也不拖泥带水。一双眼睛生得很周正,眉目清冷得很,身姿挺拔,暗暗地带着一股韧劲,似是一把放在鞘里的冷锋。
赵烨第二次见到林楚时,林楚换了女装。许是鹅黄带着暖意,竟衬得她越发遗世独立,她似是等着不耐烦,哼起歌来,声音也低沉空灵,林楚转身看到赵烨后,那双眸子带出了暖意,笑起来眼睛微微弯起似月牙,混了少女的娇憨。
他们约定每日都在这里相见。
起初,他们只是坐在一起聊聊天,宫中太过烦闷,赵烨从来不曾吐露过心事。
他的父皇对他寄予厚望,将来要将这朝堂交给他。他的母后一心要他坐稳他的太子之位。赵烨不懂事时,曾哭闹过自己不想做太子,引来母后的斥责,他从未见过母后发那么大的脾气,更是一整天都未允他吃饭。后来奶娘晚上便哄他,等他长大了,当了太子,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他从那时候起日日夜夜盼着长大,他想他长大了是不是就可以去宫外看看,是不是可以睡个懒觉,不必每日晨起时天还未亮,是不是可以不再烦恼那些恼人的学问,是不是可以玩整整一天的蹴鞠。
只是真的长大了,他又明白了,这是他的命,他必须接着。他享受了这锦衣玉食,便要承担自己的那份责任。
他对林楚隐去身份,只说自己是布匹商人之子,不过家中教导很是严厉,他从小要学习很多事情,每日过得疲惫又烦闷。
「那我小时候跟你可不一样。我娘亲虽对我学习之事严厉,但是其他却很顺着我的。我小时候喜欢用泥巴捏小人,我娘亲还特地去寻了做娃娃的材料,给我捏着玩,还教我用染料上色,捏出来的小人可好看了。」
「还有,听我娘亲说,她早先出摊做买卖的时候,我对捏糖人的感兴趣,足足盯了一上午,她就陪了我一上午。后来我记事了,她就做一段时间买卖,然后带着我去周边游玩。你去过江南吗,那里景色如画,气候宜人……」
动心,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
赵烨想,这世上竟有这般潇洒恣意的人生。
他的阿楚真幸福,遇到这样好的娘亲,带她去做想做的事,去看想看的美景,去尝世间特色的美食,去听这世间最美妙的声音。
阿楚见他每次都策马而来,嚷嚷着要学,他与她一同坐在马上,闻着她的发香,赵烨觉得自己的心好似飘荡起来,找不到方向,看到她的时候,心却又落在她身上。
赵烨从未如此庆幸自己是太子。他想,权力的顶端有个好处便是,他可以得到他要的。
他会向父皇请旨,让阿楚嫁给他。以后阿楚会是他的妻子,他们可以一同去看塞外的大漠,一起去赏江南的烟雨。春日可在御花园赏百花绽放,冬日可在梅园中嗅着阵阵梅香。
赵烨亲手做了一支玉簪,他会和她表明身份,也会和她讲明他的心意。
只是政务繁忙,他连续三天都与太傅论政到天黑,母后又留他用晚膳,他已经三日不曾赴约。
后来他终于寻得机会去了,却再也不见阿楚的身影,只留了布条,写着日后再见。
他又日日过去等,却再也不见她来赴约。起先他以为她或许是又出游了,只是等了许多日后,都再不曾遇见。
他听闻,父皇在宫外带回了他的私生女,名为朱珠,亲自册封为思宁公主。
皇后同他说起此事时,只微不可闻地说了句:「倒是便宜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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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是知道宁昭的,那是陛下还为太子时在民间遇到的一个女子。起先她并不在意,以为他不过一时兴起,后来慢慢发觉陛下似是动了真情。
只是,太子妃只会是她。她也相信陛下的选择只会是她。
陛下到底是个聪明的,江山和美人,显然江山的诱惑力更大些。宁昭也是个烈性女子,扬言从此便一刀两断。
只是她未料到,江山与美人,陛下都志在必得。
陛下抓住了宁昭,将她囚禁于客栈。她派了死士前去,准备杀了宁昭。
她的夫君,心里又怎可有他人存在?她是太子妃,将来会有儿子,任何人都不得撼动她的位置。
死士当场毙命,宁昭亦在混乱中下落不明。
这不明,便是十九年。
她知道,他在找她。
直到陛下勤到日日出宫,她明白,他找到了。
她派了暗卫去。暗卫回报消息,说陛下去的一户农家小院,里面是一位女子与一位小公子,陛下与他们很是亲昵。小公子看上去约莫十六七岁,具体拿捏不准。
她坐不住了。难道这孩子是陛下的?看上去十六七岁,有个一两岁的相差是可能的。若是这样年岁是对得上的。当年陛下囚禁了她,陛下也曾夜宿客栈……
如果不是他的孩子,他又怎会容忍他的存在?又怎会与他亲昵?
若是这般,烨儿的太子之位怕是不保。
她绝不会让他们回宫。她知道,宁昭是怕糯米的,她不必派人前去刺杀,只悄悄动点手脚即可。她已买通大厨,陛下就是查到又如何,不小心弄混了罢了,厨师一家老小的命在她手里。
后宫连着前朝,陛下不会愚蠢到,为了一个女人要得罪她的母家。
小公子又如何,就是接进宫中,还不是任她搓圆捏扁。若是烨儿连此事都摆不平,他的东宫太子也委实没用了些。
她知道她的儿子,天资聪颖,心计颇深。她也相信她的儿子。
她十六岁便奉旨嫁给了陛下,成为太子妃。如今与陛下夫妻这么多年,太子都已经年满十八。
陛下待她何曾用过真心。
不过不打紧,他真心相待的女人,已经死了。
她只要看到烨儿荣登大统,她家族会维持住这份荣耀,那便够了。
真心,呵,真心有什么用,宁昭不为此丧了命。真心相待有什么用,一片真心都喂了狗。
——————————
赵烨知晓皇后要杀宫外那个令皇帝倾心的女子。他曾与皇后商量,不如用毒,再祸水东引,引到那蠢蠢欲动的三皇子母妃身上。
这次,皇后却不想一石二鸟。她说宁昭太过于特殊,用毒还是太过于明显。皇帝并不知宁昭怕糯米这样的细枝末节,如此最好不过。
待一切尘埃落定后,陛下的确带了人回来,不承想是个女子。
暗卫那日的确见的是身着男装的公子,想来是女扮男装。赵烨心中吃惊,面上不露痕迹地打听了此女姓名,原是叫朱珠,他暗想或许只是巧合,天下女扮男装的又不止阿楚一个。
既是个女子,封为公主,他懒得再纠缠于此,他只想快点见到他的阿楚。
皇后心里更痛快了,宁昭啊宁昭,你做梦也想不到,你的女儿会叫着杀母仇人一声母后吧。
直到赵烨见到林楚时,那一刻,他心底从未如此慌乱过。皇后问他们是否认识,他强装镇定,直言自己不曾见过。
皇后到底是起了疑心,赵烨只好分辩说不曾想到思宁生得貌美,自己一时有些惊叹,才打消了皇后的疑虑。
赵烨在得知思宁就是阿楚时,他第二次对自己是太子这件事,生出了满满的抗拒。那从心底里生出的愤懑与不甘,深深地裹挟着他,让他一夜又一夜地辗转反侧,寝食难安。
那日阿楚遇到刺客受了皮外伤,他以为自己可以做到神色镇定如常,便去了国公府。天知道,他强行压下自己的情感费了多大的力气。可是在见到她的那一刻,他便明白,自己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心仪一个人,是压不住的。
他整整想了三天。虽然阿楚已经告诉他,她娘亲说过她不是陛下的孩子,只是这样的巧合,让他不敢再相信那一点点命运的恩赐,他在心底,对这可笑的巧合深深地咆哮与呐喊,可是没人能听见,他心底呼啸的绝望。
他每每想到阿楚的母亲命丧于他母后之手,悔意便往上涨一分。只是到底是心有不甘,他内心深处又忍不住冒出丝丝缕缕的一点点幻想,只那一点点的甜,就足够让他疯狂。
他最终做了决定。
若阿楚真是他的妹妹,他认命。或许他的命就该如此,想要的得不到,不想要的偏偏强加于他。他会隐去自己那无法言说的心思,护她一世周全。
可若是阿楚与他毫无血缘关系,他不敢再想下去,自己脑海深处隐隐的疯狂。
所以他将这难以抉择的两条路,推回给了上天。
天意来决定该当如何吧。
若是他的,他再不会放走。
——————————
其实弄清楚是很简单的,来回套几句话便可。
只是这几句话,就注定了他与阿楚的命。
更何况,他不能让母后看出他的心思。他的母后是不会同意的。他的太子妃,只能出自陈家——皇后的母家。
他会去求父皇。他想,父皇本就忌惮陈家,此事父皇未必不同意。如果真的不同意,他会求到父皇同意为止。
他只需要找一个合适的时机。
「哼,那还不是你对我娘亲心里有愧。」
「你要再是这个态度,那这个看来某些人是不想要喽。」老皇帝手中拿着一块金灿灿的出宫令牌。
「这是给我的?」林楚惊喜道。
「那是自然。我知道,你是宫外长大的,这宫中多少有些拘束。这令牌你拿着,想出去看你娘便去。不过咱们得约法三章:第一,你出宫,要在申时前赶回来。第二,以后在宫中行事不可鲁莽,要给皇后三分面子。如何?」
「成交。」
——————————
林楚出宫第一件事便是去找小江子。
小江子一听说门口有位楚公子,眼睛都变得亮晶晶的,急急地换上男装便出门了。
「阿楚,我们今天去哪玩?」
「那你想去哪里玩?」
「我想去的地方可太多了。不如……就去那教坊里看看姑娘?」小江子露出一副色眯眯的样子来,「我要看看花魁究竟有多美~」
「走,我带你去。不过进去后你可得跟紧我,别走丢了。」
——————————
「楚公子有日子没来了呀~~今天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老鸨周妈妈一见林楚热情得很,她时常这样与林楚打趣。
林楚笑道:「周妈妈,今天我可是带了朋友来,你给我安排一间雅间,多叫几个姑娘来弹琴助兴。」
「这好说好说~我一定安排最漂亮的姑娘来伺候。」
林楚与小江子到了雅间后,小江子低声问林楚:「在这儿能看到花魁吗?」
「不要着急,先喝点茶,等会儿看好戏。这儿的花魁,每天都有一场竞价,只给十个名额。谁出价高,谁才能跟花魁相伴一天,稀罕着呢。」
「不愧是京城啊,公子哥儿有钱的多,这消遣花样都格外的多。」
林楚谨记在外不可喝酒,以免遭遇不测,她便和江菁只吃一些茶点,听着一众姑娘弹琴跳舞助兴。
「我还以为个个都会貌若天仙呢,现在看来有时是自己想得太美好了。」江菁偷偷摸摸与林楚耳语,「说实在的,庸脂俗粉罢了。我现在只等着看花魁了。」
正说着一声锣响,竞价已然开始了。
到最后,只剩两人在比拼,俨然到了白热化阶段。江菁对林楚说:「那两人我认得,一个是陈相的孙儿,陈显。还有一个是太子伴读,贺朗。」
「不过……这贺朗风流我是听过的,没想到他会来这烟花之地。」
「这里有美酒佳肴,还有美人宽慰,公子哥儿来这里太正常不过了。」
「贺家满门忠烈,均战死沙场,只剩得他一个。陛下将他召入宫,同皇子一起读书,偏他成这样一个风流公子哥,多少有些……」
「小江子,你怎么在背后说人坏话。难不成……」林楚将身子微微倾向江菁,打趣道,「难不成…你吃醋了?」
「你瞎说什么,我就是突然感慨一下。看美人看美人,美人才是我毕生的追求。」
林楚见她止住话头,也不再打趣。这一局最后是陈显胜了,夺得花魁。那陈显生得白净,林楚一时竟不知,是谁更占便宜些。
江菁与林楚为避开贺朗,又待了会儿再出明月坊的门。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冤家路窄。
贺朗出门后原本打算回府,只是对面酒楼新开张,一时鞭炮齐鸣,人头攒动,他便等上一等,谁知道他转头就看见了女扮男装的江菁。
江菁旁边还站着个小公子,身姿挺拔,个头高出江菁一截,竟也不比寻常男子矮几分。
贺朗有点不高兴了。
「江菁,你长本事了,竟敢厮混此地。回头我定要禀明你父亲。」
「贺朗,没想到你长大了还是没变啊,还是这么爱告状。」
「怎么,贺公子,这跟你有关系?」开口是有些低沉清脆的声音,竟是位女子。只是这身姿挺拔,眉目清冷,只要不开口,足以以假乱真。
贺朗心底又高兴了,不过他还是趁机拉近关系:「江菁,既然遇见了,我送你回府吧。」
「那倒不用,我会送她回府的。」还未等江菁出口回绝,林楚便拉着江菁走了。贺朗觉得这人着实碍眼得很。
——————————
冬日渐渐来临,天气越来越寒冷。林楚与江菁外出游玩的机会便少了许多。好在她们还有个共同的爱好便是看话本子,二人便隔三差五约在宫外讨论话本子。
林楚在宫中也不太愿与人来往,虽说各宫娘娘对她不错,只是林楚实在不想应付这纷繁复杂的人际关系。她在宫中每日无事便尝尝点心蜜饯的新品,老皇帝时不时还赏赐一些各地特色的吃食,林楚觉得自己整日胡吃海喝,似是长了些肉。
为此,她每日又在院中练一套剑法,让剑法更为熟练些,出手更快些。
叶照在宫内从未来找过她。倒是在宫外遇到过几回,叶照同她说自己近来政务繁忙,再过段时间与她小聚。
如此,便渐渐地到了新年。
除夕前夕,林楚又去了娘亲那里。她每次去都烧很多纸钱,生怕她娘亲不够花。叶照这次同她一起来的,说是祭拜一下她的母亲。她心底拧着的弦慢慢地放松,泛起一阵阵的心安。
新年开始了,林楚又长了一岁,已经年满十七。
新年,小江子做了一套新的衣裙送给林楚作为新年礼物,林楚则偷偷送了她一直想要的春宫图。
叶照的礼物早在宫外那天便给了她,是支玉簪,样式简单,玉簪通体晶莹剔透,隐隐泛着光泽。
老皇帝送了林楚一堆金杯碗盏,制作精美,华丽大方。
林楚问叶照想要什么礼物,叶照的那双桃花眼深深地看着她,说上元节的时候再同她说,只是那双眼看着她,林楚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
赵烨那日见到林楚失态后,他知道皇后仍是有疑心,便连忙数月,只在宫外短短地见了阿楚两次,只说自己政务繁忙,让她等一等。
他觉得阿楚有些没心没肺的。他每日虽不见她,内心却牵挂得紧,可他瞧着阿楚,整日同江菁混在一处自在得很。
除夕夜,他与母后一同守岁。守岁是漫长而又无趣的。母后又同他讲到游园会,说上次要不是被思宁救人给扰了,她早便将那高玉如与他介绍认识了。说着又恼了思宁,年关事多,只能又拖上玉如一岁。
「母后,那思宁母亲对父皇当真特殊,父皇对思宁与其他公主大不相同。」
「不过一个女儿罢了。再宠,将来不还是要嫁人的,又能成什么气候。」
「父皇找她母亲花了多长时间?这天下之大,犹如大海捞针,找个人可不容易。」
「哼,再不容易,拿时间来抵,只怕是也将整个中原翻了一遍。不过你父皇这份情真意切倒是真得很,本宫从未想过他能找上十九年,当真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说着皇后又冷笑了声,「只是皇帝愿意宠爱思宁,那咱们就顺着他的心思。隐患已经除去,又何必在小事上计较呢。」
赵烨表面神色如常,内心却是狂喜。阿楚年后才满十七,她不是父皇的孩子。
这是他最好的新年礼物。
他与阿楚一同祭拜她娘亲时,他说不上来自己什么心情。他只得在心底默默地起誓,如若苍天垂怜,他此生会用尽一切弥补,他也绝不会辜负阿楚。
赵烨越来越期盼着上元佳节,那日,他将会表明自己的心意。
他想到那日,又莫名地有些紧张。
一日日地临近,上元节终于来了。
今日是上元佳节,热闹团圆的好日子。
圣上早早地在宫中设午宴,阖宫嫔妃聚在一起吃个团圆饭。晚上这些皇子公主在这一天难得都被允许出宫,带上自己的侍从去热闹的灯市瞧瞧。
赵烨午宴后回到东宫便一套套地试衣服。他觉得黑色太严肃,墨绿颜色太深,其他的又似乎不太能衬得出他与别人不同。
童忠看着殿下这般举动有些不解:「殿下是在……找寻什么?」
「童忠,你看我穿哪件更好看些?」
「殿下,您本就面如冠玉,英姿勃发,穿哪件都很好看。」
「我问你最好看的是哪件?」
贺朗进东宫原是想与太子一同结伴去灯市的,结果他刚进来便看这主仆二人对着一大堆衣服发愁,出声打趣道:「此事殿下问错人了,殿下怎么不来问我呢?」
「贺朗你来得正好,快帮我参详参详。」
「你这是……要去相亲?」
赵烨示意童忠,童忠了然,便下去了。
赵烨与贺朗一同坐下,又亲自给贺朗斟了杯茶,递给他,道:「我且问你,比方说,有一男子要去向姑娘表明心意,那应当怎样穿着比较好?」
贺朗看赵烨都亲自给他斟茶了,心下了然,虽说他二人一同长大,私下亲如兄弟,并不讲究虚礼,只是,这到底是不一样了啊,赵烨这厮心里怕是有人了。
俗话说,看破不说破,还能做朋友。
「那得看这个男子想留下个什么印象了。不过……这讲明心意很是看中时机的。」
「这里头有什么讲究?」
「怎么,你看上哪家姑娘了?您可是太子,直接亲临府上,那都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了,简直手到擒来。」贺朗要吊一吊这厮胃口,赵烨被他一激,催促道:「你倒是快点说,你还想不想去见江菁了。」
「嘿,你还急上了。俗话说得好,两情相悦两情相悦,首先你得两情都悦了,你才能开口讲明心意,捅破这层窗户纸。否则你一挑破心思,那姑娘日后不得见着你都绕道走了。」
「这样么……」赵烨突然有些拿不准,难道他要再等等?可是宫内他没多少机会见阿楚,宫外他又不能时时去。这样蹉跎下去,难保阿楚不会看到中意的,那便糟糕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不还有句话叫早死早超生么,早点讲明,早点被拒,早点解脱嘛~」
「我看你说得头头是道,你不照样在江菁这一棵树上吊死。」赵烨明白过来他是在打趣自己,忍不住也回击道。
「江菁这丫头,着实难搞定。」贺朗叹了口气,「就那件白色的吧,意气风发的翩翩少年郎,哪位闺阁女子不心动呢。」
「你还别说我,你自己不一样打扮得英俊不凡,生怕别人看不出似的。照我说,我直接让父皇给你们赐婚,不也省了这些麻烦。」
「本公子是那等低级趣味的人吗?本公子要的是真心,要的是两情相悦相守一生。强扭的瓜本公子可不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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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烨长这么大,从未有哪一天让他这样地期盼,忐忑与紧张。这份不安与紧张中,还带了一丝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羞涩。
他有些理解父皇了。
若是真的遇到了这样的一个人,看到她,心会安稳地落下来,眼睛会不由自主地看向她,会为她的喜悦而喜悦,会为她的蹙眉而担忧。
她是这世上,最特别的那个。
虽然前路迷茫,甚至困难重重,但他会摆平一切的。
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了错事,他会用一生去弥补。他知道这样有些不堪,可是他已经将这选择留给了上天。
既如此,他不会放手。
他第一次感谢一直以来怨憎的命运与身份,让他那日在林子里迷了路,遇见了阿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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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楚与江菁总是形影不离的,赵烨便同贺朗一起去灯市。他与阿楚约定在花亭桥见。
京城曾有说法,在上元节这天走一趟花亭桥,日后便可以事事遂意。后来传着传着,又变成了两情相悦的人在河边放花灯,再一起走过花亭桥,便能恩爱一生,白头偕老。
赵烨年少时听到这传闻时,心底是嗤笑的。这定是那卖花灯的放出来的好做生意罢了。
如今他虽然不信,但也想讨个好彩头。
林楚今日竟难得与江菁两人都作女装打扮。林楚今日穿得很是暖和,外面套了件雪白的斗篷。那斗篷领上一圈绒绒的狐狸毛领,衬得林楚的脸粉扑扑的,又贴了花钿,减了清冷的气质,越发衬得眉目精致。
江菁着了件浅紫的斗篷。她与林楚两人早早地便出来玩,又一起早早地放了花灯。花灯里有一小卷纸,她们便各自写上自己的心思,随着花灯一起漂走。二人又尝了许多小摊吃食,吃得多了,便一步一捱往桥那边走,正好消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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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烨与贺朗兴冲冲地往长街去,刚出了宫门,瞧见六公主的马车停在那里,六公主听见响动,探出头对赵烨道:「太子哥哥,我也要出宫去,我们便一道去吧。贺朗,这么巧,你也在。」
赵烨不好回绝,便嘱咐贺朗先去,他随后就到。赵烨登入马车后,发觉竟还坐着一位女子,六公主笑道:「太子哥哥,这位是高家小姐玉如,你还没见过吧。母后说她年龄尚小,同我们一同出去更安全些。」
赵烨觉得自己就像那盆燃着的木炭,抖然被泼了一盆凉水,连带着全身从头到脚都冰了起来。
他又何尝不明白,这一切都是母后的手笔。这已经是他第无数次从母后那里尝到这种挫败、不甘却又无处宣泄的味道。
他知道,父皇不喜母后,所以母后将全部精力都放到了他的身上,他也尽自己所能满足母后。只是这一刻,他深深地厌恶起这假模假样的寒暄,这无穷无尽的试探与安排,厌恶这马车里的一切。
赵烨面上带了冷意,只微微点头,便不再多话。高玉如本想高高兴兴地打个招呼,发觉殿下似是不高兴了,又只好沉默下来。六公主见了,便一路上时不时说几句,打个圆场,赵烨不好太为难六公主,偶尔应上几句。
如此便到了灯市。六公主又找理由推脱,便只剩下高玉如与赵烨。赵烨心里很是烦恼,心底默默盘算怎么样能不着痕迹地甩开她,让侍从跟着她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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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贺朗急急地赶到了花亭桥,这会儿是灯市最热闹的时候,人头攒动,可他还是远远地一眼便瞧见了江菁。她与思宁公主一人打着一个小灯笼,不知在说什么,两人一起在笑。
「贺公子,你怎么在这儿?」江菁眼尖,一下就看到了贺朗。
「今日这灯市如此热闹,良辰美景岂可辜负。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这灯笼有点小啊,要不要换个大点的?」
「这灯笼小巧别致买来玩玩的,我们又不照路,换大的做什么。」江菁将灯笼提高点示意贺朗看。
「是挺精巧的。你们是在这等人吗?」
「是啊,思宁在等太子殿下,我便在此处陪她。」
「什么?你是在等太子?!」
贺朗委实吓到了,声音都不由自主地高了几分,他心想思宁不是赵烨妹妹么,应该是他想岔了吧,肯定是他想岔了,赵烨不大可能禽兽到这个地步。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想来是有什么事吧。」
正说着,赵烨竟赶到了,看样子是一路疾走过来的,竟有些气喘。贺朗的眼神都快要在赵烨与林楚之间戳个洞了,赵烨暗自示意,贺朗想不如回头再问,便对着江菁道:「我到现在还没去看花灯,江菁你与我一起去吧。」
江菁本不想去的,只是太子似是有事要与阿楚讲,她在这终归不大方便,便同贺朗去了,又跟阿楚交代一会儿还在这碰头。
「叶照,你可想好了要什么礼物了。」林楚见叶照来了,微微一笑,脸上又带了些暖意。赵烨不由得赞叹道:「阿楚,你今日真好看。」
赵烨先迈脚向桥上走去,林楚便在旁跟上。他本想牵上阿楚的手,理由他都想好了,就说人多牵着不容易走散,只是话到嘴边他却开不了口。
林楚看着身旁的叶照,觉得他今天真好看,比那日她第一次见他还要好看。林楚想,宫里养大的到底与民间不同,举手投足处处总透着矜贵,衬得整个人气宇轩昂。
不知不觉两人已走到了桥中间,林楚有些奇怪赵烨的沉默:「叶照,你怎么不讲话,有心事吗?」
「阿楚,我什么事都可以同你说的,对吗?」
「那是自然的。你要说什么?」
「其实……其实,我很感谢那日的迷路,因为那日我遇见了你。」赵烨想或许委婉点,阿楚也能明白他的心思。突然将喜欢宣之于口,又是人多的场合,他有些羞涩。
是的,羞涩。只有他自己知道是羞涩。
「哦,就这个啊,我也很高兴遇见你,真的。」林楚想这事有什么好说的,难不成是因为这灯市热闹非凡,叶照突然想矫情一把?毕竟他们是朋友,相遇也算奇特,感慨一下也着实正常。
「你……听明白了?」
「这……很难明白吗?」林楚想你说的不是人话么,我又没聋又没瞎的,怎么会听不明白。
「我的意思是……」
「太子哥哥,思宁你也在啊。太子哥哥,高玉如呢,她不是跟你在一起吗?」
赵烨现在只想吐血,他懊悔自己在害羞个什么,这样好的场景,这样好的气氛,这样好看的阿楚,偏偏来了个煞风景的。
「我一时不察,与她走散了。不过有侍从跟着她,想来不会有事。」
「那我们还是一同去找找她吧,母后要我们好好照应她的。思宁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吧。」
林楚也有点恼,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大约是来了人破坏了她同叶照独处,她总觉得有些不得劲。平日里她与叶照见得不多,她总觉得叶照似是与她疏远了许多。她本就是个后知后觉的性子,不想同这么多人一起,便婉拒道:「我就不去了,江菁还在那边等我呢。」
说完也不等赵烨开口,便往回走了。赵烨无法,此刻他还不想惊动母后,免得招来祸事。便同六公主往前走寻那高玉如去了。
赵烨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是想同她一起走完这桥,再去放花灯的。
罢了,以后还会有上元佳节,到时候再来一同走过,也算圆了心愿。
夜色渐渐深了,灯市上的人也越来越少。林楚听江菁告诉她,高玉如是个娇纵的小姐,皇后一直想让这高家贵女嫁与太子做太子妃的。林楚想,叶照那个性格怕是不喜娇纵的,她娘亲曾经说过,成婚一定要选两情相悦的,如此过日子遇到矛盾可以互相体谅退让,并且不会生出隔阂。
她后来送江菁回府时,远远地瞧见了赵烨与那女子在一起,赵烨似是不喜,冷着一张脸。她想,她应当告诉叶照,不能听从他人的安排成婚,否则难过的是自己。她与叶照是朋友,应当告诉他。
只是她自己心中却有些闷闷的,不太高兴。她想或许是因为,她觉得叶照这段时间疏远了她,她多少有些不高兴。
叶照是她的第一个朋友,她很珍惜,她希望叶照同她一样。
林楚最近有点不开心。
那日她在御花园巧遇了赵烨,林楚在皇宫里是从不带随从的,赵烨身边只带了一个童忠,赵烨便示意让童忠去把风。
林楚思索了会,便开口道:「叶照,两个人成婚的话,最好还是要两情相悦的,不然怕是没什么意思。」
「好端端的怎么说这个?」
「就是……你那日不是跟高家小姐在一起么,我听小江子说,那是皇后要给你指婚的。嗯……我听说那个高玉如性情不大好。」
赵烨见她主动提及,面色不佳,忍不住试探道:「怎么,你嫉妒她?」
林楚见他这样说,生怕他误会自己是背后说人坏话的小人,连忙辩解道:「我一点也不嫉妒啊。」
赵烨深深地叹了口气,终归还是他剃头挑子一头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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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世上任何人都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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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有幽愁暗恨生
晚晚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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