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片刻的沉默后,宋田田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甘土战战兢兢地说:“我……我也先回房休息了。明天有人来救我们的时候,你们再来叫我吧。”
没等众人答话,他已快步走到走廊左侧的三号客房前方,扭动门把手,然而三号房的门上锁了,于是他转过身子,走到位于走廊右侧的、三号客房对面的九号客房的前面,顺利把房门打开了。他朝房间看了一眼,房内没有人,于是转头对众人道:“各位,要离开断肠城的时候,一定要来叫上我啊,拜托了。”
“好的。”陈佳茜答道。
甘土“嗯”的一声,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九号客房,并且关上了房门。
这时慕容思炫和戴青水也已走出一号客房,回到陈佳茜和宋田田跟前。戴青水冷笑道:“男人们还真窝囊啊,一个死了,两个吓得躲起来了。”说到这里,向思炫看了一眼,轻轻一笑,调侃道:“现在就只剩下你一个啰。”
慕容思炫大大地打了个哈欠,没有说话。
“慕容大哥,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呀?”宋田田问,“要呆在一起吗?”
“没必要,”思炫还没回答,戴青水看了看思炫,淡淡地说道,“我刚才思考了一下你的推理,觉得还真有点儿道理,‘斩首鬼’确实很有可能就在我们六个当中。现在躲在房里的那两个窝囊的男人,看起来也没胆量杀人。所以……”
戴青水说到这里顿了顿,以极快的速度向思炫、陈佳茜和宋田田扫了一眼,一字一字地说:“我认为,‘斩首鬼’就是你们三个的其中一个。”
“啊?”宋田田惊呼一声。陈佳茜也骇然失色。只有思炫面不改色。
戴青水吸了口气:“好了,就这样吧。”
她说罢,来到甘土所在的九号房和东方鹤马所在的十一号房中间的十号客房前方,扭动门把手,把门打开,走了进去。
“戴姐姐,我们……”宋田田还没说完,戴青水已把房门关上。
现在走廊上只剩下慕容思炫、宋田田和陈佳茜三个人了。至于走廊里的房间,疑似臧大牛的无头男尸在一号房,甘土在九号房,戴青水在十号房,东方鹤马在十一号房,空置的房间就只剩下走廊左侧的二号房、三号房、四号房、五号房、六号房,还有走廊右侧的七号房、八号房以及书房了。
“陈姐姐,我和你,还有慕容大哥,我们三个呆在同一个房间里吧。”宋田田提出建议。
但陈佳茜却有些犹豫:“唔,这样呀……”思考了一会,终于说道:“我看……还是各自休息吧。”
“那好吧。”宋田田叹了口气。陈佳茜说要各自休息,自然是怀疑宋田田或慕容思炫是“斩首鬼”,不敢跟他们共处一室。对于陈佳茜的怀疑,宋田田有些失望。
接下来,陈佳茜走到戴青水所在的十号房对面的四号房的门前,扭动门把手,却发现四号房的房门是上锁的。
刚才东方鹤马已先后尝试过把六号房及五号房的房门打开,却都没能成功;甘土也试过把三号房的房门打开,也失败了;现在陈佳茜发现原来四号房也是开不了的。
宋田田见状,尝试打开二号客房的房门,还是不成功。她接着又尝试打开七号房和八号房,发现两扇房门都能打开。
也就是说,位于走廊左侧的六个客房,除了位于尽头处的、放着无头男尸的一号客房外,剩下的二号房、三号房、四号房、五号房和六号房,都处于上锁状态,无法进入。
而位于走廊右侧的六个房间,均处于开放状态,可以随意进出。不过,甘土已占用了九号房,戴青水也占用了十号房,东方鹤马则占用了十一号房,而书房大概没有大床可供休息,换句话说,空置的客房,就只剩下七号房和八号房了。
但思炫、宋田田和陈佳茜却有三个人。
“我们有六个人,但却只给我们留下五个可以打开的房间?”陈佳茜喃喃自语,“看来‘斩首鬼’是经过计算的,我们的行动都在他(她)的预料之中。”
在她自言自语的时候,思炫径自走进七号客房,细细端详房门上的门锁。
“慕容大哥,你在看什么?”宋田田问道。
慕容思炫抓了抓头发,目无表情地说:“这种构造的门锁,必须要用钥匙才能上锁。如果有钥匙,既可在房内上锁,也可在房外上锁。如果只有一把钥匙的话,在房内上锁后,要用钥匙才能在房内把门打开;而在房外上锁后,也要用钥匙才能把房门打开。要是没有钥匙,哪怕是在房间里,但也无法把房门上锁。”
“是这样的呀?”宋田田想了想,说道,“那东方大哥、甘大哥和戴姐姐,他们虽然呆在房间里,但也无法把房门上锁呀!既然无法上锁,那‘斩首鬼’就能进去,他们的安全也得不到保障呢。倒不如跟他们说明情况,然后我们六个人都呆在一起吧。”
“虽然没有钥匙不能上锁,”思炫接着说,“但在房内有保险链。挂上保险链后,也能防止别人进房。”
“真的可以吗?”宋田田提出疑问。
慕容思炫慢条斯理地走到东方鹤马所在的十一号房前方,扭动门把手,只听“咔嚓”一声,房门果然打开了。
紧接着,房内传来东方鹤马那惊天动地的叫喊声:“靠!谁开的门呀?不是叫了不要接近我吗?滚远点儿呀!别惹本少爷!”
慕容思炫无视他的叫骂,把门推开,却听“咔”的一声,门停住了。原来东方鹤马进房后,发现房门无法上锁,只好挂上保险链。现在,房门只能打开一道十厘米左右的空隙,思炫无法进入。
“看,”思炫对宋田田说道,“进不去。”
他话音刚落,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原来是东方鹤马在房内重重地把房门再次关闭。
“嗯,”宋田田点了点头,“这么看来,呆在房间里还是比较安全的。”
她想了想,说道:“现在就只剩下七号房和八号房了,陈姐姐,我们就同住一个房间吧,把另一个房间让给慕容大哥。”毕竟男女有别,而且三人之间又算不上真正熟识,宋田田如此建议,也是合情合理。
然而陈佳茜没有回答,望着八号房的房门怔怔出神。
“陈姐姐……”宋田田又叫了一声。
但陈佳茜还是没有反应。
宋田田走到陈佳茜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陈姐姐,我在叫你耶。”
陈佳茜这才回过神来:“啊?叫我吗?不好意思。唔,怎么啦?”
“我说,现在就剩下两个客房了,我想和你同住一个房间,把另一个让给慕容大哥。你看怎么样?”宋田田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没想到陈佳茜却不赞成:“这样呀……但我想自己住一个房间哦!唔,不好意思啦!”她说罢,没等宋田田回答,已走进八号客房,并且在房内轻轻地房门关上了。
本来陈佳茜给人的感觉是彬彬有礼且善解人意的,就像一个温柔体贴、事事为别人着想的大姐姐。但现在,无头男尸出现,城门被锁,断肠城笼罩着死亡的阴影,人心惶惶,活着的人均处于性命攸关之际,此时此刻,此情此景,陈佳茜也力求自保,顾不上其他人了。
“现在只剩下七号房了。”宋田田心想,“我必须跟慕容大哥呆在同一个房间里了。安全吗?慕容大哥绝不会是‘斩首鬼’吧?但万一……”
她想到这里,打了个激灵,心中不寒而栗。但她随即又想起沈莫邪邮件中的话:“他是来帮助你的,请你对他百分之百信任。”
“好!”宋田田在心里打定了主意,“无论怎样,我必须信任慕容大哥!”
于是她说道:“慕容大哥,那我们两个到七号房去吧。”
然而思炫却在翻看着断肠城一层的平面图,没有理会宋田田。
宋田田又朝他叫了一声:“慕容大哥呀……”
慕容思炫这才慢慢地抬起头,向宋田田看了一眼,收起平面图,冷冷地说:“我们先去书房看看。”
二
两人并肩而行,来到位于走廊入口处、跟走廊左侧的六号房相对的书房前方。其时已是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分。
书房的门并没有上锁。思炫把门打开,和宋田田走了进去。书房不大,而且摆设简单,只有一张书桌、两把椅子和两个大书柜。此外,在正对着房门的墙壁上,挂着一幅油画。
油画中画着三个人,一个站在后面,是一个小男孩,另外两个站在前面,左边的是个年轻男子,右边的则是个妙龄女子,三个人所站的位置,正好组成了一个“众”字。
“过去看看。”思炫指了指那幅油画说道。
宋田田点了点头,和思炫一起走到油画前方,只见油画下方写着关于这幅油画的一些信息。原来这幅油画的名字叫《家》,是已故油画大师季尊天2009年的作品。
“季尊天?”思炫斜眉一蹙。
“这名字好耳熟。”宋田田说。
“是很有名气的油画家,去年死了。”思炫淡淡地说。
“怎么死的?”宋田田问。
慕容思炫朝宋田田看了一眼,一字一顿地说:“被杀,还被分尸了。”
宋田田轻呼一声,颤声问:“分、分尸?”
“是呀。死于他定居的春泪岛上的一座名叫破碎馆的建筑里。凶手把他的脑袋割了下来,把躯干和四肢砍成十多块,并且用这些血肉模糊的尸块摆成一个圆形,围着他的脑袋……”
宋田田听得连汗毛都竖起来了,两手捂住耳朵,叫道:“好恐怖呀!别再说了!”
但她接着又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清楚?你当时也在场?”
“没在。”思炫打了个哈欠,不再说话了。(作者按:关于季尊天的故事可参看《四怪馆的悲歌》。)
接下来两人又来到书桌前方。思炫逐一翻看书桌上的抽屉。宋田田有些不安地说:“慕容大哥,这样翻看人家的东西不太好吧?”思炫对此毫不理会。
不一会,思炫在其中一个抽屉里找到一张发黄的黑白照片。照片中有两个男子,年龄均在二十五岁到三十岁之间。其中一个虽然是单眼皮,小眼睛,但却目光炯炯,英气逼人,看样子像是年轻时的柳其金;另一个比柳其金大一两岁,眼梢细长,目光散乱,鼻头微钩,鼻梁上还架着一副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照片的背景是S市的电视塔。
慕容思炫把照片翻过来,只见背面写着一行字:“1979年秋,与恩人贾浩合照于S市电视塔前。”
宋田田走到思炫身旁问道:“慕容大哥,你在看什么呀?”
慕容思炫把照片再次翻过来,指了指照片中的柳其金:“这是年轻时的柳其金……”
宋田田讶然:“啊?就是科龙公司的董事长柳先生?”
慕容思炫点了点头:“如果百度百科的资料没有错,柳其金是1952年出生的,这张照片拍摄于1979年,当时柳其金二十七岁。”
他说到这里,稍微顿了顿,接着又指了指柳其金旁边的男子:“这个男人名叫贾浩,对柳其金有过恩惠。”
宋田田“嗯”的一声,问道:“说起来,慕容大哥,你认为臧先生的死跟柳先生有关吗?”
“有关,”思炫点头,“但柳其金不是凶手。”
“你知道凶手是谁?”宋田田骇然。
慕容思炫摇头:“暂时还不知道。但凶手‘斩首鬼’就在六名幸运儿之中的可能性很大。”
宋田田想了想,吞吞吐吐地说道:“慕容大哥,我……”
慕容思炫抬起头向她看了一眼,冷冷地问:“怎么?”
宋田田嘴唇微动,欲言又止。慕容思炫没有催促,皱眉不语。
最后宋田田叹了口气,说道:“唔,我想问你,你觉得臧先生的死跟那个沈莫邪有关吗?”
“有关,”思炫把那张黑白照片放回抽屉,咬了咬手指,说道,“这个杀人计划就是沈莫邪制定的,‘斩首鬼’只是负责执行计划的傀儡。”
“太可怕了!”宋田田感慨道:“这沈莫邪都已经死去两年多了,竟然还能操纵别人去杀人。”
“每个人都有弱点,沈莫邪善于利用人性的弱点,以完成他所制定好的各种杀局。现在这个‘斩首鬼’也是这样,因为他(她)本身具备了杀死臧大牛的动机,所以会主动去执行沈莫邪生前留下的杀人计划。”
慕容思炫一边分析,一边继续翻看其他抽屉。忽然,他在另一个抽屉里找到了一个深黑色的骨灰盅。他把骨灰盅拿出来,放在书桌上。宋田田搔了搔脑袋,问道:“这是什么?”
“骨灰盅。”
“啊?”宋田田微微一惊,定了定神,又问,“为什么抽屉里会有这种东西?”
慕容思炫没有回答,细细端详这个骨灰盅,发现上面刻着一行字:“愿爱女柳思贝得以安息。柳其金,刻于2000年。”
宋田田也看到了这行字,想了想,说道:“柳思贝?难道柳先生有个女儿叫柳思贝?”
慕容思炫不置可否,把骨灰盅打开,往里面瞧了瞧。与此同时,宋田田接着又说:“在饭厅吃饭的时候,臧先生曾说,在柳先生弃医从商的时候,他好像有个三四岁大的孩子,难道那孩子就是柳思贝?接下来,在2000年的时候,那个认为柳先生间接害死了他的老婆和孩子的秦珂,把柳先生的女儿柳思贝杀死了?”
慕容思炫还是没有说话,把骨灰盅盖好,放回原处,打算继续查看其他抽屉。而宋田田则两手环抱胸前,环顾四周,稍微有些不安地说:“慕容大哥,我总觉得这房间怪恐怖的,不如我们走吧。”
慕容思炫“哦”的一声,不再查看书桌上的抽屉了,径自向书房的大门走去。宋田田连忙跟随其后。
三
两人回到走廊尽头。宋田田正想走进右侧的七号客房,思炫却说:“再到一号房看看。”
宋田田可不想再看到那具无头尸体了,但更怕一个人留在走廊,只好硬着头皮跟思炫走进一号客房。思炫走到无头男尸跟前,仔细查看了一番,淡淡地说:“确实是臧大牛。”
宋田田心不在焉:“唔,慕容大哥,看完咱们就快离开吧。”
慕容思炫打了个哈欠:“好,睡觉去吧。”
两人走出一号客房,走进了一号客房对面的七号客房。这个房间的格局和其他客房丝毫无异,而摆设也大同小异,有一张床、一张木桌和两把椅子。进房以后,思炫把房门关闭,并且挂上了保险链,随后指了指大床,对宋田田道:“你睡那里。”
“那你呢?”宋田田问。
慕容思炫没有回答,走到位于角落的一把椅子前,轻轻一跃,跳到椅子上,并且蹲了下来,闭目养神。
宋田田有些困了,于是也上床睡觉。
“那‘斩首鬼’会不会闯进来呢?慕容大哥会是‘斩首鬼’的对手吗?”
她在胡思乱想中逐渐入睡。
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