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轩小说网

字:
关灯 护眼
傲轩小说网 > 永恒的园丁 > 5

5(2 / 2)

“一定不能将贾斯丁拖下水。这是她的决心,大概也是贾斯丁的。”他是不是解释得过度清楚?会不会又有危险?他继续往下跳。“她这种做法,我很尊重。坦白说,就算她表现出任何踌躇疑惧的迹象,我都很尊重。”

“她为什么不交给吉妲?”

“吉妲是新来的,年纪也轻,而且是在这里聘用的人员。她不适合担任送信人。”

“所以你们见了面,”莱斯莉把话题拉回来,“在医院。在产后诊所的前厅。在那边见面,未免也太招摇了吧?两个白人在其他全部是非洲人的环境?”

他心想,你们去过那里了。他心头再度一震,几乎恐慌起来。你们去过医院了。“她害怕的不是非洲人,她害怕的是白人。这一点没有办法跟她理论。她只有在和非洲人共处时才觉得安全。”

“是她亲口说的吗?”

“是我推断的。”

“从什么地方推断的?”——问话的是罗布。

“从她最后几个月的态度。在生下死胎之后。对我来说,对整个白人群体来说,对布卢姆来说。布卢姆绝对错不了。他是非洲人,又英俊,而且又是医生。而吉妲具有一半的印度血统”——讲得有点激动。

“特莎用什么方式约你见面?”罗布问。

“她派小男仆穆斯达法送信到我家。”

“你妻子知道你要去见她吗?”

“穆斯达法把信交给我家的小男仆,由他转到我手上。”

“你没有告诉你老婆?”

“我把那次见面列为机密。”

“她为什么不干脆打电话给你?”

“我妻子?”

“特莎。”

“她不信任外交单位的电话。不是没有原因。我们全都不信任。”

“为什么她不干脆叫穆斯达法带给你那些文件?”

“她要求我给她保证。特别保证。”

“她为什么不干脆自己拿来这里给你?”问话的人仍是罗布。逼问,逼问。

“原因是什么,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她已经到了无法信任公署的程度,不希望自己的名声被公署玷污,也不希望有人看到她进出公署。听你的意思,好像她的行为很合乎逻辑似的。其实特莎生前最后几个月的举止很难找出逻辑。”

“为什么不找科尔里奇?为什么每次都非找你不可?找你到她病床边,找你去诊所见面?难道她不认识这里的其他人吗?”

在危机的这一刻,伍德罗与问话者联合作战。是啊,为什么只找我?他猛然升起一阵愤怒的自怜之感,质问着特莎。因为你的虚荣心不愿放我一马。因为听见我承诺出卖自己的灵魂,让你很高兴,而你我心知肚明,在关键时刻我不会帮你忙,而你也不会放过我。因为跟我交手,如同正面对付你最恨之入骨的英国病。因为对你来说我是某种典型人物,“空有仪式,没有信仰”——是你说的。我们两人面对面站着,距离半英尺,我还在纳闷,为什么我们身高相同,后来我才发现,原来弧形墙的底部边缘有个台阶,你和身边的其他妇女一样站在上面等人,希望对方一眼看见。我们的脸处于同一高度,尽管你脸上多了一点严峻,时间倒流至圣诞节,我再度与你共舞,嗅着你头发里那种甜美温馨的青草味。

“结果她给了你一大沓文件,”罗布说,“里面写的是什么?”

我从你手中接过信封,此时你手指碰触到我,让我神志癫狂。你是故意要重新点燃我心中的欲火,你很清楚,也无法克制,你正要再度将我带往悬崖边缘,只不过你知道你永远不会跟着我一起跳下去。我没穿西装外套。你看着我解开衬衫纽扣,将信封插入,贴着我赤裸的肌肤,往下一直放,直到信封底端插在腰际和长裤的裤带之间。我扣上纽扣时,你也看着我,而我有种羞愧的感觉,如同我刚和你做过爱。我以优秀外交官的身份想请你喝杯咖啡。你婉拒了。我们面对面站着,有如两人等着音乐开始播放,好让肉体有理由接近。

“罗布问你文件里面写的是什么。”莱斯莉提醒伍德罗,将他从意识领域之外拉回。

“文件是在描述一桩大丑闻。”

“在肯尼亚吗?”

“内容被列为机密。”

“被特莎?”

“少装蒜了。她有什么资格将任何东西列为机密?”伍德罗动了肝火。对于情绪失控感到后悔时已经太迟。

<b>你一定要强迫他们采取行动,桑迪</b>,你在催促我。你的脸色因为痛苦与勇气而苍白。你夸大做作的冲动并未因真正的悲剧而消减。你的眼睛泪水盈眶,自从产下死胎后,眼珠就一直在泪海中游泳。你的嗓音声声催人,同时也声声爱抚,一如以往在不同程度间左右游走。<b>我们需要支持者,桑迪。在我们圈子之外的人。这个人必须具有官方身份,而且必须很能干。答应我。如果我能信任你,你也能信任我</b>。

所以我说出口了。和你一样,我也会一时冲动而做出身不由己的事。我相信。相信上帝。相信爱。相信特莎。我们一起在舞台上时,我相信。每一次我来找你,都会不由自主出卖自己,而你也希望我这么做,因为你同样也沉迷于禁忌关系与戏剧场景。我答应,我说,而你也逼我再说一次。

<b>我答应,我答应。我爱你,我答应</b>。这就是暗示现在可以亲吻我的嘴唇,道出可耻承诺的嘴唇:亲吻一下封住我的嘴,订下契约;匆匆一拥束缚住我,让我嗅嗅你的头发。“文件放在袋子里送到在伦敦的相关副部长那里。”伍德罗解释给罗布听,“在那时才加上机密等级。”

“为什么?”

“因为文件中含有严重的指控。”

“对谁不利?”

“拒答,抱歉。”

“是公司吗?还是个人?”

“拒答。”

“文件共有多少页,你记得吗?”

“十五页。二十页。还有个附注之类的东西。”

“有没有相片、插图、物证之类的东西?”

“拒答。”

“有没有录音带?磁盘——告白、陈述的录音?”

“拒答。”

“你把文件送给哪位副部长?”

“伯纳德·佩莱格里爵士。”

“这里有没有留副本?”

“我们的政策是这里敏感数据放得越少越好。”

“你自己有没有留副本?”

“没有。”

“文件是打印的吗?”

“谁打的?”

“文件是打印的还是手写的?”

“打印的。”

“谁打的?”

“我不是打字机专家。”

“是电子打印机,还是文字处理机?或是计算机?你记不记得是什么样的打印稿?字体呢?”

伍德罗对他很不悦地耸耸肩,接近粗暴的地步。

“比方说,不是斜体字吧?”罗布不放过。

“不是。”

“还是那种半连接起来的假手写字体?”

“是极为普通的罗马字体。”

“计算机打字。”

“对。”

“这么说来,你的确是记得了。附件也是打印的吗?”

“大概吧。”

“同一种字体?”

“大概吧。”

“所以大约是十五到二十页,是极为普通的计算机打的罗马字。谢谢你。伦敦方面有没有给你回音?”

“最后有。”

“从佩莱格里那边?”

“可能是佩莱格里,也可能是他的部属之一。”

“内容是?”

“不需要采取行动。”

“有没有说明理由?”还是罗布在问话,问题丢出来有如出拳。

“文件中所谓的证据具有宣传意味,为此进行任何询问皆徒劳无益,将使我国与地主国产生嫌隙。”

“这个答复,不采取行动,你有没有告诉特莎?”

“有,但没有说得这么详细。”

“你到底跟她怎么说的?”莱斯莉问。

这样的回复方式,是因为伍德罗采取了实话实说的新策略,还是某种想告白的本能?“我以自己认为她比较可以接受的方式告诉她,顾及她的身体状况,顾及她刚生下死胎,顾及她对文件的重视程度。”

莱斯莉已经关掉录音机,正将笔记簿装回包包里。“这么说,什么样的谎言对她来说比较能接受,长官?以你的判断?”她问。

“伦敦方面正在调查,正在采取准备措施。”

伍德罗一时之间以为问话结束,感到一阵欣慰。然而罗布还杵在那里,用力挥拳。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还有一件事,伍德罗先生。贝尔、巴克与本杰明6,别名三蜂。”

伍德罗的坐姿纹丝不动。

“广告在市区里到处都看得到。‘三蜂,为非洲奔忙。’‘为你嗡嗡响,亲爱的!我爱三蜂。’总部就在街上。新盖的玻璃大楼,看起来像是机器人达列克。”

“他们又怎么样?”

“我们昨天晚上才调出他们公司的简介,是不是啊,莱斯?你不知道,这家公司多了不起。非洲的每个好处都与他们有关,但骨子里却是彻底的英国公司。饭店、旅行社、报纸、保安公司、银行,提炼金矿、煤矿、铜矿的公司,以及进口汽车、船只和卡车,讲也讲不完。还有一系列很不错的药品。‘三蜂为您的健康奔走。’我们今天早上开车过来的路上看到,对吗,莱斯?”

“就在那边的路上。”莱斯莉附和。

“而且他们跟莫伊的手下也称兄道弟,就我们所知。私人喷射机,还有美女让你玩到尽兴为止。”

“大概这条线索很有希望吧。”

“不见得。我只是想看看说这些的时候你脸上有什么反应。我说完了。谢谢你的耐心。”

莱斯莉仍忙着把东西放回包包。这段对话她尽管很感兴趣,但可能连听都没听进去。

“像你这样的人应该被抓起来才对,伍德罗先生。”她对自己说,睿智的头则摇摇表示不解,“你自以为是在解决全世界的问题,其实你才是问题的症结。”

“她是说你是他妈的骗子。”罗布解释。

这一次,伍德罗没有陪他们走到门口。他一直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位置上,倾听着来客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然后打电话到柜台以最随便的口气要求,他们离开大楼后请通知一声。一听到他们已经离开,他迅速来到科尔里奇的私人办公室。他早就很清楚,科尔里奇不在办公室,正在与肯尼亚国外事务部开会。米尔德伦在打内线电话,看起来轻松却不自在。

“事态紧急。”伍德罗说。和米尔德伦认为他正在做的事情正好相反。

伍德罗坐在科尔里奇空空的办公桌前,看着米尔德伦从高级专员的个人保险柜中抽出一个白色菱形的东西,以过分殷勤的态度插进数字电话中。

“你到底有什么事?”米尔德伦问。他的口气傲慢,是大人物的低级私人秘书特有的口吻。

“给我滚出去。”伍德罗说。

只剩下他一个人时,他立刻打直拨电话给伯纳德·佩莱格里爵士。

他们坐在阳台上,两个外交部同事在毫不留情的夜间照明灯下享用晚餐后的睡前酒。格洛丽亚已回到客厅。

“贾斯丁,这话再怎么说都不好说出口,”伍德罗开始说,“所以我就干脆说出来算了。非常可能的迹象显示,她生前遭到强暴。我感到非常非常的难过。对她,也对你。”

伍德罗确实很难过,他一定是的。有时候你不必真正感觉到,就知道有那种感觉了。有时候你的感官遭到严重践踏摧残,再来一桩骇人听闻的新闻时,也觉得只是令人乏味的细节而已。“当然了,这是验尸报告出炉前的说法,所以还没定案,也不列入记录,”他继续说,避免接触到贾斯丁的眼神,“可是他们似乎没有疑问。”他感觉到有必要提供实质上的安慰。“警方觉得其实这下子倒明朗化了,至少找到一个动机。在办案时不至于像海底捞针,就算还无法指认凶手也一样。”

贾斯丁坐着仔细听,双手将白兰地酒杯握在身前,宛如有人刚将酒杯递给他当做奖品。“只是可能而已?”他最后才提出反驳,“真的是奇怪得很,怎么可能?”

伍德罗事前并没有想像到这种反应,竟然使他再度成为被质问的对象,不过心中某种诡异的情绪竟欢迎这种反应。心魔正在驱使他。

“是啊,显然他们的确必须先问这种情况是不是两情相悦。通常要先作这样的假设。”“两情相悦?跟谁?”贾斯丁询问,一脸疑惑。

“管那人是谁——管他们想的是谁。我们总不能帮他们办案吧?”

“对。我们的确不能。桑迪,你也真可怜,好像所有的苦差事都由你扛下来了。现在我确定我们应该把注意力放在格洛丽亚身上,她让我们独处的做法很正确。坐在外面和整个非洲的昆虫王国相处,她洁白的英国肌肤可受不了。”对于伍德罗那么靠近自己,他突然感到排斥,因此起身推开落地窗。“格洛丽亚,亲爱的,不好意思冷落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