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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的,我同意了。我们会在星期天报道此事。”

我转向杰利跟索菲,直视着他们。“你们都听见了,他同意在星期天报道此事,对吧?”

“对。”

“没错。”

我把手放进背包格子里,找了起来。我一盒接一盒地在那些磁带中找来找去,想找出录下哈贾被讯问过程的第五盒磁带,以及录下布瑞克里同意付三百万美元的第六盒磁带。看着自己的指尖在背包格子里来回拨弄,我开始承认:首先,背包里面只有五盒磁带,而不是七盒;其次,第五、第六两盒磁带不见了。对此结论我不是特别意外。我又打开背包大格,在那些笔记本里摸索起来。我还装模作样地摸了摸背包后面的小格,那实际上根本称不上是个小格,倒更像是一个装车票的钱包或是一块巧克力。那两盒磁带也没在里面,磁带怎么可能在里面呢?东西在博格纳呢。

此刻我的大脑里快速回想最近发生的事情,所以我无暇他顾三个听众的反应。现在回想起来,他们的反应各异,索恩是一脸怀疑,而杰利则是关心得有点过头。我编了些愚蠢至极的借口,比如我一定是把磁带放在家里啦,等等。我记下索菲的手机号码,以便在找到磁带后跟他们联系。索恩严厉地看着我,含沙射影地说我想耍他,但我置之不理。我跟他们说了“再见”、“回头见”,但我想他们没人会相信我,而我当然也不会跟他们回头见了。我招停了一辆的士,也不耐烦给司机一个假地址,直接就让他开到哈基姆先生的旅馆。

我在怪汉娜吗?不,恰恰相反。我感觉自己对她的爱如波涛汹涌一般,越发强烈了,因而我还没回到我们的卧室,就对她在我陷入困境时所表现出来的勇气赞叹不已。我站在大开着的衣柜前,发现哈贾给我的那张背面草草地写着电子邮箱的名片也不见了。但我只觉得非常骄傲,一点也不生气。汉娜从一开始就知道布瑞克里不是什么好人。她不需要上什么安全一日课程就知道她要跟我心中残余的被误导的忠诚斗争,而这种忠诚已经像病毒一样感染了我的心灵系统,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查杀掉。她不想让诺亚在战区里过生日。我执意走自己的路,而她也坚持走她自己的路。我们一开始走在同一条道路上,但现在都转向了,方向各异,她朝她的同胞走去,而我朝我的同胞走去。她没做什么需要我谅解的事情。壁炉架上放着一张主日学校学生的活动安排表:中午十二点在基督教青年协会旅馆吃野餐,举行歌咏会……下午两点半去欣赏博格纳舞蹈戏剧俱乐部的日场演出《柳林风声》……下午五点半家宴。五个小时。再过五个小时我就能向她表达我完完全全、始终如一的爱。

我打开收音机,收听正午新闻。<b>国会正在起草法律起诉伊斯兰狂热分子。特别法庭秘密听审恐怖分子。美国特别行动部队在巴基斯坦俘获一架轰炸机,疑是埃及战机。警方继续搜捕一名三十岁的非洲-加勒比裔男子</b>——等等!——<b>该男子被疑与两名未成年少女被杀一案有关。</b>

我放好洗澡水,躺进浴缸。我全神贯注,试图回想起哈贾唱的教会学校小曲。为什么一个被折磨得半死的人要唱歌?汉娜这样问过我。她的病人不会想唱歌,那为什么哈贾却唱了呢?为什么一个成年人在被痛打一顿之后却唱起一支赞美小姑娘美德的安魂曲?

我爬出浴缸,穿上浴袍,拿上我的晶体收音机,斜站在窗前。透过网眼窗帘,我凝视着一辆停在哈基姆先生旅馆前门附近的绿色货车,那车上面什么标志也没有。<b>印度南部暴雨不断,山体滑坡,许多人处在对死亡的恐惧中。现在报道板球新闻。</b>

五点了。我离开旅馆,走了一英里,但与安全一日课程教官们的建议相反,我使用了同一个电话亭。我投了一个一英镑的硬币,又拿了一个备用。我打了格蕾丝的手机,但没人接听,电话里只传来她的留言提示。如果我是拉齐,我应当等到晚上十点格蕾丝独自一人躺在床上时再打电话给她。电话里会传来格蕾丝的大笑声。但我是萨尔沃,她应当会乐意接听我的电话,让我给汉娜留一条爱语留言。我要试试让她邀我:

“汉娜,亲爱的,我爱你。”但出于安全考虑,我没有加上下面这么一句,放在以前我可能就会说了的:我知道你做的事,你做得很对。

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辅路上,慢慢走回哈基姆先生的旅馆。炸弹事件发生之后街上突然增多的自行车不停“嘀!嘀!”地从我身边经过,就好像鬼骑兵一样。那辆什么标志也没有的绿色货车还停在没有停车标志的旅馆门前。我又打开收音机,收听六点新闻。世界依旧跟两点时一样。

我决定吃点东西让自己转移一下注意力。我在那个小冰箱里找到半个两天前买的比萨饼,蒜肠,黑面包,小黄瓜,以及一块玛麦特三明治。汉娜刚从乌干达来到伦敦时,她跟一个德国护士合住一间宿舍,因此以为所有英国人都吃德国蒜肠与泡菜,也都喝薄荷茶。现在她就在哈基姆先生的冰箱里放了一个银色的袋子,里面就是这些东西。跟所有护士一样,汉娜把什么东西都放到冰箱里,而不去管这些东西易腐与否。如果你吃不完,就冷冻起来,这就是她的处世原则。我先煎了一下黄油,然后往黑面包以及玛麦特三明治上抹了一些。我吃得很慢,细嚼慢咽。

七点新闻跟六点的一样。这世界真的可能一连五个小时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吗?我也不考虑安全问题了,上网浏览起当天发生的琐事来。<b>巴格达发生自杀爆炸事件,四十人死亡,数百人受伤</b>——<b>或恰恰相反?新任美国驻联合国大使已经列出五十条意见反对联合国改革方案。法国总统住院</b>——或者出院了——<b>其病情的报道受《法国政府保密法》约束</b>——但听起来就好像他只是视力下降罢了。<b>据来自刚果首都金沙萨未经证实的消息,该国东部敌对的民兵组织之间发生冲突。</b>

汉娜的彩虹外壳手机响了。我飞快地穿过房间,抓起手机,又回到电脑前。

“萨尔沃?”

“汉娜。太好了。嗨。”

<b>来自金沙萨刚果中央政府的消息称,刚果谴责“卢旺达帝国主义分子”。卢旺达否认与此有所牵连。</b>

“你还好吗,萨尔沃?我真的很爱你。”她讲的是法语,那是我们都很喜欢的语言。

“好。很好。我只是想让你赶快回来。你呢?”

“我是这么地爱你,这是不是太笨了,萨尔沃·格蕾丝说她从未看见过像我这样正常的人却害起了相思病。”

<b>据报道,卢旺达边境地区非常平静,交通毫无异常。</b>

我现在正三线作战,这种作法麦克西肯定是不会批准的。我边听,边讲,边思考是否要在还不知道是我们的战争还是别人的战争时就告诉她我在网上看见了什么消息。

“你知道吗,萨尔沃?”

“知道什么,亲爱的?”

“自从认识你以来,我减了三磅。”

我得消化一下这个事实,想出她为什么这么说。“那你就怪这些突然发生的事,”我喊起来,“都是我害的!”

“萨尔沃?”

“怎么了,亲爱的?”

“我做了件坏事,萨尔沃。我得告诉你了。”

<b>有谣言称英国指挥的雇佣兵正在刚果活动,但英国驻金沙萨大使馆官员称那“毫无根据,荒唐可笑”。</b>

肯定是他们!一定是!政变还有九天才会发动!或者我走出布瑞克里的房子他就打响了发令枪?“听我说,你没做什么坏事。一切都好好的,真的!无论你做了什么,都没关系!我都知道了。你回来时告诉我一声。”

手机里传来小孩尖叫的背景声。

“我得回去了,萨尔沃。”

“我明白!去吧!我爱你!”

我们之间的爱语讲完了。电话打完了。

<b>四名瑞士导航技术专家在激烈交锋中被俘,他们已经向联合国驻布卡武维和部队指挥官寻求保护。</b>

我坐在柳条椅上,把晶体管收音机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我一边观察哈基姆夫人的墙纸,一边听驻中非记者格雷文的最新报道:

金沙萨刚果中央政府称,一次由卢旺达人支持的政变已经被消灭在萌芽阶段。此次安全行动情报支持充分,执行得力。

金沙萨怀疑法国跟比利时也是同谋,但并未排除有其他未指明的西方大国参与其中的可能性。

一个来访的足球俱乐部在布卡武机场被发现藏有小型武器以及重型机关枪,其二十二名球员已被拘留讯问。

目前还没有人员伤亡报道,而球员国籍也尚未确定。

有记者向瑞士驻金沙萨大使馆追问那四名瑞士导航技术专家的事,但大使馆拒绝在此阶段作任何评论。对这四人的旅行证件的调查已经转到伯尔尼。

谢谢你,格雷文。新闻简报结束了。我心中残存的疑虑也消逝了。

哈基姆夫人的客厅很豪华,里面放着几张深凹的安乐椅。客厅墙上挂着一幅油画,画的是一处湖边天堂,几个仙女在岸边跳舞。客厅里还放着一台大电视,几乎有卡迪拉克车一样大。一个小时之后那些烟瘾很重的亚洲海员就会来此看宝莱坞影碟了,那时这里就会变得乌烟瘴气。但现在这里还是一个静寂甜蜜的客厅,而我正在看十点新闻。画面里有几个戴着脚镣的男子,尽管他们连体型都变了,但我还是认出来了。本尼变矮了。安东变胖了。斯拜德“长”高了九英寸,因为还戴着上次分发盘子时即兴制作的厨师帽。但这次表演的明星既不是联合国维和部队那个戴着绿色钢盔的巴基斯坦指挥官,也不是手执轻便手杖的刚果政府军上校,而是我们的队长麦克西。他下身穿浅黄褐色休闲裤,没扎皮带;上身穿衬衫,已经被汗湿透了,还少了一只袖子。

上次他塞给我一个白色信封,里面装着我的七千美元报酬,那还是他勇敢地从那家无名财团手上多撬了两千美元出来的。那时他还穿着一身到哪都能穿的黄褐色夏服,而现在这身夏服就只剩下这条休闲裤了。他已经脱掉了伯吉戴的那种大框眼镜,脸上也因此缺少了他一直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那种魅力。但另一方面,他脸上有一种勇敢坚毅的神色,似乎在说,无论对方会折磨他多少天,他都不会认输。他那双刀枪不入的手给戴上了手铐放在身前,像狗爪似的交叉在一起。他一只脚穿鞋,另一只则赤着脚,就好像专门要跟他的那只光膀子匹配似的。但让他走得很慢的可不是这只赤脚,而是另一副脚镣。那是专为他这样身高的人准备的较短的脚镣,看起来非常紧。他正盯着我,而从其口型来判断,他正叫我“去死”。后来我才弄明白,他一定是对正在给他拍摄的那个人说的,而不是针对我。

麦克西脚后跟还没站稳,安东跟本尼就上来了。他们三人用铁链给绑在一起了。安东左脸上有些青肿,我怀疑他因为莽撞而挨了打。本尼的块头看上去要比实际上小,因为他身上的铁链让他不得不弯下身子艰难地曳行。他的灰白马尾辫只剩下一点发楂了,大概是被谁的大砍刀一刀就给削没了,他这样子让人觉得他随时就可能被送上断头台。本尼之后上来的是即兴制造电牛棒的斯拜德,也是我的窃听同行,他身上也绑着铁链,但还是站得很直。他被允许保留那顶帽子,这让他看上去骄横了些。他耍过杂技,因此没像同伴们那样步履蹒跚。他们四个人好似一个差劲的康茄舞队,踩来踩去跟不上他们不熟悉的拍子。

这四个白人之后走来了那些球员,大约二十个,站成一排,歪歪扭扭的,都是些黑人,看上去很郁闷:“<b>老兵,不会找碴儿,是世界上最好的战士</b>。”我紧张起来,想看看是否会碰巧从中找出迪德纳或弗兰科来,心里在想,说不定行动失败,他们当场被俘了。但在那些犯人中,我既没看见跛脚老战士弗兰科的庞大身躯,也没看见班亚穆伦格族领导人迪德纳的瘦削身影,这让我放下心来。我没找哈贾,因为不知为何,我就是知道他不会在那里。电视评论员津津有味地谈起一条趣闻,那就是被捕时麦克西——当然,到目前为止他们只知道他是“嫌犯头目”——拼命试图吞下手机卡。

我回到卧室,继续观察哈基姆夫人的壁纸。收音机里传来外交部内阁级别以下的部长接受采访的声音:

“这件事跟我们没有半点牵扯,谢谢你的问题,安德鲁。”她这样回答提问者的问题。很显然,她用的是新工党人常讲的那种好斗的英语。“英国政府与此事绝对毫无牵扯,相信我。好吧,那些人中是有一个或几个英国人。不要用这种态度说话,可以吗?坦白说,我本以为你们不会对我们这么不尊重。我们知道的种种迹象表明这是私营企业的拙劣无能的作品。一直问‘谁干的?’是没有用的,因为我不知道是谁!我所知道的就是这次行动业余到不能再业余了。不管在你的眼中我们是什么形象,但我们可不是业余人员。安德鲁,我们相信言论自由。晚安!”

麦克西的身份有些眉目了。他的一个前妻在电视上认出他来了。她说他是一个牧师的儿子,很温柔,但总长不大。他在桑赫斯特陆军军官学校受过训,在阿根廷巴塔哥尼亚高原开了一家登山学校,跟阿联酋埃米尔签有工作合同。据信,一个自称是“启蒙者”的刚果学者是此次阴谋的幕后策划者,但他已经躲起来了。国际刑警正在展开调查。但报道一点也未提及布瑞克里勋爵,他那家无名跨国财团及其对东刚果资源的图谋;报道也未说到黎巴嫩骗子,独立顾问及其朋友。大概,他们都在打高尔夫球。

哈基姆先生的黄铜钟每过一刻就鸣响,我躺在床上,听着。我想起麦克西被绑在鞭苔柱上的情景。天已破晓,太阳东升,我还躺在床上,不过我没被绑住。不知不觉,七点了。八点又过了。每过一刻黄铜钟都会响。彩虹外壳手机的鸟鸣铃声响了起来。

“萨尔沃?”

是我,格蕾丝。

她为什么不说话?她正把手机递给汉娜吗?那么汉娜为什么不接过手机?背景声传来模模糊糊的声音。一个女人在叫着一个男人的名字,她的声音听上去很威严,但带有北部乡村口音。到底谁是“西里尔·安雷”?我从未听过有谁叫“西里尔”或“安雷”。他们在哪?在医院?或是在其他什么地方的客厅?背景声音就是那么几秒。当我竖起耳朵的时候,瞬间的每个声音细节都被我一网打尽。

“是你吗,萨尔沃?”

是我,格蕾丝。我是萨尔沃。她的声音有些消沉。她是在一个不准打电话的地方打给我的吗?但我又能听见其他人也在打电话。她像把嘴塞进了手机里似的,声音都失真了。她把一只手罩在送话器上。她突然吐出一大堆话来。她发狂似的一个人猛讲,气也没喘一下。即使她想停下来也停不了,我也没法让她停下来。

“他们抓了她萨尔沃他们到底是谁只有上帝才知道我在警察局里报案但我不能说太多他们从人行道上把她给抓走了就在我身边在教堂外面我们跟孩子们告别阿米莉亚假装大发脾气她母亲说我们把她宠坏了汉娜跟我下了山我们对她的不知好歹真的很生气那辆车突然停了下来两个年轻人一个黑人一个白人相貌普通萨尔沃还有一个白人女司机那两个男子在车外时她一直看着挡风玻璃前面从未转过头那个黑人说嗨汉娜然后就像个老朋友似的搂住她的腰把她拉进车里他们跑了现在这个‘好心的’女警官正在问我那是哪种车还向我展示了许多汽车照片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汉娜从未跟我说过半句她没有时间现在警察说或许她想跟那些男子一起走或许她跟那些人一起走过或许她只是想跟那两人一起做爱让自己赚上几英镑就好像汉娜会做那种事而他们刚刚在街上抓过她似的这个‘好心的’女警官正跟我说嗯或许她就是干那种事的或许你也一样格蕾丝你知道像这种浪费警官时间的事情实际上是犯罪格蕾丝或许你应当意识到我已经非常生气了你为什么不他妈的去贴张寻人启事呢我跟她说没人把黑人当回事所以她现在跟所有人说话就是不跟我谈。”

“格蕾丝!”

我又叫了一声。格蕾丝。第三次,第四次。我不想吓坏她,尽力让她平静下来,然后像在问一个小孩似的问起她来。发生了什么事?我不是说现在,我是说在博格纳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是说你们在那儿的第一个晚上,你跟我说她跟大孩子们去看电影了的那个晚上。就是那个晚上。

“她想给你个惊喜,萨尔沃。”

哪种惊喜?

“她在替你录些东西。音频文件,她是这么说的。是一首乐曲,她很喜欢,想送给你。那是个秘密。”

那么她去哪儿录音的,格蕾丝?

“山后面的某个地方,是拉齐告诉她的,没有车去那里。我们去拉齐的工作室找他了。这些音乐狂到处都有朋友,萨尔沃。拉齐认识一个人,而这人认识博格纳的另一个人。汉娜去找那个人了,她让我保密。事情就是这样子。耶稣基督,萨尔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关上手机。格蕾丝,当然有事。谢谢你。汉娜将第五、第六两盒磁带转成音频文件,将文件存到电脑里——拉齐的朋友无疑有台电脑——然后发到哈贾的电子邮箱,好让哈贾更好地开导他父亲,好帮他跟他如此尊敬的父亲理论清楚。但她没必要这么做了,因为事情都已经发生了,那个行动已经化成了泡影,所有窃听者、盯梢者及我曾经误以为是我朋友的其他人正聚集在她身边,要灭口。

麦克尔修士常说,要抓住一个罪人,你必须找出你自己心中的罪人。而在这短短的一瞬间,我就是这么做的。我走到衣柜前,我的皮夹克就挂在里面。我伸手掏出我自己的手机,打开电源;此前除了收听留言外,我不准自己用它。没错,正如我所预期的那样,我有一条新留言。但这次不是佩内洛普留的,也不是巴尼或者汉娜留的。那是菲利普的留言。这次菲利普的讲话声不是他那种和蔼可亲、极具魅力的声音,而是我所预期的冷冰冰的那种。

我有个电话号码让你打过来,萨尔沃,不管白天还是黑夜都行。我想跟你做笔交易。你越早打过来,大家越会觉得舒坦。

我拨了那个号码,接电话的是山姆。跟以前一样,她还是叫我“布莱恩”。<b>有铅笔吗,亲爱的布莱恩?笔记本呢?你当然有了,祝福你。记一下地址吧!</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