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人类精神对物质的恐惧。
我觉得,它才是真正的叵测。
我不看它,穿过客厅,走进书房,伏在窗子上听,那声音好像又跑到了另一个方向。
我立即来到儿童房,还不对。
我又来到通向小院的落地门前,风从门缝挤进来,像口哨。这时候,那哭声似乎更远了,断断续续。
我甚至检查了卫生间和厨房。
最后,我走过那个饮水机,回到卧室。当我刚轻轻推开卧室的门,突然听到一声刺耳的尖叫---是太太。
"是我。""你吓死我了!""你也把我吓了一跳。""你有没有听见......""听见了。"她一下就抱紧了我:"我怕......""可能是猫。""我听不像猫。""那能是什么?""我哪知道......"我搂着太太,继续听那古怪的哭声。天明还很遥远。
那声音越来越飘渺了,或者说风越来越大了。我希望那哭声越来越近,它如果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消失了,我的心放在哪?
那声音不管你把心放在哪,哪怕你天天拿在手里去上班---它渐渐消隐了。
太太小声说:"没有了?"我说:"没有了。"日子一天天地过去。
住宅区的人还是很少,到了晚上,一幢楼房没有几个窗子亮灯。
甬道上,还有人领孩子蹒跚学步,还有人牵着宠物狗溜达。
两旁的草坪一直没有长高,因为工人不停地用割草机给它剃头。那些工人的表情总是恶狠狠的。其实没有人欠他们的钱,反而是他们欠着别人的钱。
喷泉还在没完没了地喷。我感到,那好像是一种排泄。
前面我提到的那两只鸟,经常落在我家的木栅栏上,咯咯叫。我一直不知道它们是不是鸟,因为它们长得太大了,都有点像鸡了---或者说,经常有两只鸡落在我家的木栅栏上。
还是没有人知道我住在这里,也没有人知道我这个新居的电话。我忽然感到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至此,我坚持认为窗子上没有安铁栏杆是正确的,这样,所有的窗子都是逃路,否则,房子就成了笼子。我不认为防盗门可以阻挡一切。
一天半夜,又刮风了。那哭声又出现了,好像是被风刮来的。
当时,太太睡着了。
我没睡。我说过,我时刻没有安全感,就是为了让她时刻有安全感。她在梦中抱着我。这天夜里有月亮,我看见她睡得一点都不安详,皱着眉。
那声音断断续续地飘过来。
我轻轻推开太太,轻轻下了床,轻轻开了门,轻轻来到外面。
风朝我扑过来,我全身一下就冷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