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跌跌撞撞地回到卧室,把房门关得紧紧的。
我没有关掉手电筒,它的光柱照在关得紧紧的房门上。我发誓只要让我活到天亮,我一定把那饮水机扔掉!
天亮了的时候,手电筒的电池奉献出了最后的能量,灭了。我出尔反尔,又改变了主意---我要把那饮水机卖掉。
我来到王爷花园外,寻找收购旧电器的人。我想,要是那个捡破烂的女人还活着,我说不定真会把这个饮水机送给她。
没有人收旧电器。
我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走过人工湖的时候,我听见有人在凉亭里唱京剧。
喷泉停了,我听得很清楚。只是,我听不懂那唱词,我觉得那唱词特别像电话里的那种奇怪的语言!我朝凉亭望过去,看见了那个白班保安。蓝制服,红帽子,红肩章,红腰带。
我朝他走过去。
他看见了我,停止了唱,谦卑地对我笑。我觉得他的面庞很有京剧脸谱的味道。
我站在他身旁,没有丝毫笑意,直盯盯地看着他。
"你唱的是什么?"我问。
他不好意思起来,说:"自己瞎编的词。"我又问:"我怎么听不懂?"他笑了笑,说:"我自己都不知道唱的是什么,随便唱着玩儿。"他太可疑了。尽管他的表情挺诚恳。
我在石凳上坐下来,很凉。过了一会儿,我突然问:"你经常打电话吗?"他不解地看着我:"给谁打电话?""给不认识的人。""你真会开玩笑,我给不认识的人打什么电话?""我把我家电话号码告诉你吧,闲着的时候,你可以给我打。"他愣了愣,说:"好啊......"我说:"010-23450773。"他低声重复了一遍,然后说:"我记住了。"我说:"今晚我等你电话。"他又笑了:"没事儿我不会打。""你随便吧。反正我也没事儿。""现在几点了?"他突然问。
"可能快9点了。"我说。
"我得走了。我在值班。"他一边说一边走出凉亭。
我在他身后说:"哎,我有个饮水机送不出去,你要吗?"他想了想,停下来,转过身说:"为什么要送人呢?"我说:"我不喜欢不听话的东西。"---我在和他斗争。
假如他就是那个藏在暗处的人,那他一定是个精神病;假如他不是那个人,那我在他的心中就是个精神病---大家回头看看,我都说了些什么!
"饮水机会听话吗?"他差点笑出声来。
我说:"我想买一台更好的,有热冷温三种水那种。"他说:"你有别的东西吗?""你还想要什么?""不是我还想要什么---你整个家我都想要---是你还想送什么。我只是不想要饮水机。""为什么?""不为什么。""肯定为什么。"他想了想,说:"我没家,没地方放它。再说,我喝自来水,纯净水太贵,我也喝不起。""我还有几包纸巾要送人。"现在是光天化日,现在是我的天下,我的口气咄咄逼人。
他又笑了:"送纸巾?""是。是那种吸水性很好的纸巾。""我要它干什么?""擦眼泪啊。""我从来都不哭的。""你妈去世你没哭?""谁说的?""听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