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楼梯,眼前出现一条短短的走廊,两旁都是墙壁。顺着走廊走到底,旁边是一扇木门。墙上还安有铝合金窗。光线之所以被遮蔽,应该是因为外面的百叶窗。这条楼梯一直通到二楼。我打开窗子,把对开式的百叶窗也向外推开。虽然阳光没有洒进来,屋内却顿时明亮了许多。以深绿色为基调的壁纸上,连细小的花纹也看得一清二楚。窗户对面的墙上装饰着圆形的镜框,里面是一幅水果的画作。
我首先握住走廊尽头那扇木门的把手,缓缓打开。第一眼看到的又是耷拉的蜘蛛网,我不禁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一闪。定下神来再往里看时,只见昏暗狭小的房间中央立着一个白色的抽水马桶。
我回头向沙也加苦笑。“没想到进的第一个房间就是洗手间。”
“谁家都少不了的嘛。”她的表情也放松下来。
“说得没错。”
眼前就是洗手台,我拧开水龙头,一滴水也没有流出来。
“这个洗手间没法用了呀。”我这样一说,沙也加显得有点害羞。
关上洗手间的门,我又去拧另一扇门的把手。转动后用力一推,门便嘎吱一声开了。我的脸颊感受到空气的轻轻流动,或许是因为长期的密封状态终于解除了吧。
我们所在的位置是前厅。右边是玄关,正面是一扇镶有压花玻璃的门。左侧墙壁的前方装饰着一个四角台,上面摆着一把两边有把手的壶。从玄关的角度来看,大厅的左右各有一扇门,正面是一把壶。
“把玄关的门打开吧,以后进出就方便了。”
“好的。”
沙也加迈过灰尘积得已经看不出原来花纹的门垫,走到脱鞋处开门。我则打开玄关旁的鞋柜,向里张望。里面只有两双运动鞋、一双黑皮鞋,还有一双咖啡色的女式皮鞋。偌大一个家,总共才四双鞋,实在很奇怪。当然,前提是有人住在这里。
“哎,能不能过来一下……”沙也加喊我。
“怎么了?钥匙打不开?”
“不是。锁倒是开了,”她咔嚓咔嚓地转着钥匙,“可是门开不了。”
“嗯?怎么回事?”我用手电筒照了一下,不禁脱口而出,“什么嘛这是!”门的四角都被粗大的螺丝钉和五金件固定,根本无法打开。
“为什么要把门封死呢?”
“不知道。”我一手叉腰,端详着看起来异常坚固的螺丝钉和五金件。“不过有一件事很清楚了,这栋房子现在唯一的入口,就是我们刚才进来的那间地下室。所以我们手上的狮头钥匙也是那扇门的。”
“干吗搞得这么麻烦……”
“也许是为了防止别人随便乱闯吧。不过做到这个份儿上,这家人自己住起来也不方便啊。”
我抱着胳膊沉思,始终想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一筹莫展之际,我不经意地把目光投向鞋柜上方悬挂的画框。那幅画描绘的是某个港口,港口里停泊着几艘游艇。突然间我脑海里萌生出奇妙的感觉,但我自己也不明白,这种不协调感究竟从何而来。
“不去房间里看看吗?”沙也加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
“好啊,去看看吧。”
我依然没脱鞋就走到玄关大厅,推开那扇镶着压花玻璃的门。嘎吱嘎吱声中,门开了。
这里看来是客厅。天花板很高,因为房间和二楼是打通的。中间是沙发和茶几,靠墙放着一架钢琴,角落里有个砖砌的壁炉,向上的烟囱想必一直通到屋顶。
紧靠着门的墙上有三个开关,我全部按了一遍,却没有一盏灯亮起。如果只是关了电闸还罢了,要是像停水一样也停了电,那就麻烦了。
我用手电筒照着脚下,走进室内。地上铺着看似很暖和的长毛地毯。我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生怕惊动了什么。
“好暗,我害怕。”沙也加抓着我的手腕说。
“那把窗子打开吧。”
有一面墙可能朝南,安有两扇很大的框格窗。打开窗子,再推开百叶窗,本以为会有耀眼的阳光直射进来,结果并没有想象中明亮。不知什么时候天空变得阴沉沉的,我想起沙也加曾说过夜里会下雨。
尽管如此,客厅还是明朗了不少,不需要再用手电筒了。我重又环顾四周,茶几、钢琴无不积满尘埃。钢琴上坐着一个穿深红色衣服的法国娃娃,那是个长发的女孩子,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我们,头发和小小的肩膀上都落了层灰,微微发白。
从门口一直到我们现在站立的位置,散落着我们两人的脚印,此外再没有别人的了。也就是说,很长一段时间里,谁也没有踏入这里一步。
窗户上方挂着一只圆形的时钟,指针停止在十一点十分。我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显示的是下午一点零五分。
沙也加来到钢琴前,仔细察看放在上面的乐谱。乐谱也被灰尘染得变了色。
“是拜尔练习曲。”她低声说。我知道,那是面向初学者的教材。
“看来这个家里有人在学钢琴啊。也许该说‘曾经有过’?”
沙也加神情阴郁地翻看着乐谱。除了原本摊开的那一页外,其余页面都白得像新书一样,只是边缘有些泛黄而已。
“真是栋不可思议的房子啊。”我说,“显然已经很久没人住过了,但感觉又不像别墅。”
沙也加没作声,还是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乐谱。
“那乐谱怎么了?”我问道。
她依然保持沉默,旋即仿佛头痛似的皱起眉头,按着太阳穴。
我按捺住唤她的冲动,看着她这样的表情,心情不禁紧张起来。莫非刚来到这里就有收获了?
可是没多久她就放下了乐谱,看得出她已经筋疲力尽。
“沙也加……”
“对不起。”她眼望着别处道歉,“感觉好像想起了什么,可是似乎只是错觉,让你失望了。”
“是不是错觉我不知道,”我说,“不过你别着急,我们还有大把时间。”
“是啊。不过,这个鬼屋一样的地方真的会有什么线索吗?即使有,我们能找到吗?我硬拉着你大老远地跑到这里,本来不该再说丧气话,可是……”
“我早有思想准备,这件事不是那么轻松就能解决的。”我指着她的脑袋接道,“毕竟我们要撬开的那把锁,已经在你这里尘封了二十多年啊。”
沙也加摸了摸头,无力地笑了笑:“但愿还没生锈。”
我不经意地看了眼钢琴。和洋娃娃对上眼的刹那,我心中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