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你这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
我移开书桌前的椅子,拉开中间的抽屉。里面放着圆规、尺子等文具。另外两个抽屉一个放着崭新的作业本,另一个放着蜡笔和绘画用具。
沙也加拿起摊在桌上的课本。那是算术课本,封面上画着几何图形。
“咦!”看到封底,她低低地惊叫了一声,然后拿给我看。那里印有印刷年月日。
我看了一眼,登时明白了她惊讶的原因。那是二十三年前的日期。
好一阵子,我们俩面面相觑,哑然无语。她的眼里映出窗框的影子。
“不可能。”我说,“如果这栋房子已经闲置了二十三年,绝对会比现在还要荒凉得多。现在这个样子,顶多也就两三年没住人。”
“但这个房间的主人在二十三年前离开了,这点是事实啊。”
“我觉得不能只凭课本的日期来下判断。”我哗哗地翻了翻课本,又去拿作业本。挪开本子上放的铅笔后,露出一小块没落灰的地方。
本子摊开的那页上用铅笔写着:“假设全部为鹿,脚的数目为4×26=104,由于脚的实际数目只有84,少了104-84=20,所以猴子的数目是20÷2=10。”这就是所谓的“鸡兔同笼问题”,只是一般是用鹤和乌龟,而这道题目里换成了鹿和猴子。
再往前翻,每一页上的问题都解答正确,字迹虽然算不上漂亮,但清晰工整,最重要的是没有任何错别字和丢字落字。由此可以证明,这个房间的主人的确是个相当优秀的孩子。
最后我看了看封面,不禁吃了一惊。
封面上写着如下文字——
算术 六年级一班 御厨佑介
我看了一眼沙也加,她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你有印象吗?”我问她。
“御、厨、佑、介……”她一字一顿地念了一遍,然后闭上眼睛,像是在拼命地回想什么。
“你听说过——”
“不好意思,你先安静一下。”她不容置疑地打断了我的话。我闭上了嘴。
过了两三分钟,她长长地吐了口气,向我摇摇头。
“不行,还是想不起来。”
“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吗?”“嗯,但可能是错觉,和其他类似的名字搞混了。”她皱着眉头,伸手按压太阳穴。
“你父亲有没有提过这个名字?”
“可能吧……但我记不清楚了。”她烦躁地挠着头。
“算了。”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总之我们现在可以判定,住在这里的这家人姓御厨。再去别的房间看看吧。”
“好吧。”
丢下作业本和课本,我们离开了那个房间。
沿着走廊往里走,尽头有一扇门。打开看时,里面同样弥漫着一股霉味。虽然窗户紧闭,但并非漆黑一片,因为这里和一楼不同,窗外没有安百叶窗,只拉着窗帘。我打开手电筒照了照,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挂在墙上的一套西装。因为乍看就像一个人站在那里,着实吓了我一跳。旁边的沙也加好像也有同样的感觉,脱口尖叫了一声。
继续移动手电筒,又看到一把摇椅,接着是两张并排靠墙安放的床,窗子旁放着一架天文望远镜,墙上的污痕形成诡谲的图案。感觉经过漫长的岁月,一切都在慢慢地朽败,家庭原有的温暖氛围早已荡然无存。
“这里看来是父母的房间。”沙也加在我身后说。
“也就是说,这是个三口之家?”说着我走到里面,拉开窗帘,打开窗子。潮湿的空气涌了进来,吹得地上尘土飞扬。
沙也加来到摇椅前,从上面拿起一样东西。那东西看上去像块破抹布,其实不然。上面有根线头延伸出去,一直连到扔在地上的毛线团。虽然现在已经成了略带蓝色的土灰色,但本来很可能是艳丽的蓝色。“这是织的围巾?”
“不是,是毛衣。”沙也加说着,把它拿给我看,“你看,这里连成一个环对吧?这就是脖子的部分。”
“真小啊。”
“是孩子穿的。肯定是给儿子织的。”
“佑介的毛衣吗?”
“估计是。”沙也加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回摇椅上,“难道佑介的妈妈也是这样,没织完毛衣就消失了?”
“应该是吧。”
似乎是被沙也加碰了一下,椅子微微晃动起来。自从进入这栋房子,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会动的东西。
我再次扫视室内。房间里有一个书架,上面的书少得可怜。我心想,和孩子相比,做父母的好像不大爱看书啊。走过去一看书脊,不禁有些意外。除了六法全书,还有民法、刑法等法律专业书籍。莫非父亲是法官?但如果是这样,书又未免太少了。
“真是让人搞不懂啊。”我说,“从迹象看,这里确实有人居住过,但总觉得少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该怎么说呢,我说不好,就是有种不协调的感觉。”
“我也有同感。”沙也加走到墙边的小书桌前。书桌上用书立放着几本专业书籍,但她连看也没看,而是打开最上面的抽屉,拿出一样东西。
“里面有什么?”我问。
“眼镜。”她拿起一副银框圆眼镜朝我晃了晃。看到镜片后,她显得有些讶异。
“好像是老花镜。”“嗯?”
我走到她旁边,接过眼镜。上面镶的的确是凸透镜片。当然佑介的父母也有可能是远视眼,但或许是很晚才生下他这个独子也说不定。
“其他还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吗?”我指着抽屉问。
“还有就是……”沙也加探手进去,拿出一个带链子的圆形金属物品。我立刻意识到那是什么。
“竟然是怀表,很少见啊。”
“上面有个盖子,怎么打开呢……噢,这样。”沙也加用拇指一按旁边的搭扣,盖子立刻弹开了。表盖上的灰尘被弹得飞扬起来,沙也加转头避了一下。但看到表盘后,她整个人都僵住了,眼睛也一眨不眨。
“怎么了?”我问。
她慢慢地把表盘转向我。刻有希腊数字的白色表盘上,看似手工制作的纤细时针、分针和秒针都静止不动。
指向的时刻是十一点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