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川就站在灵堂边,女孩儿的遗体,其实还躺在里面,也不知道,她能否看见眼下的场面。
但对于她来说,人生已经终结,眼下的这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距离梁川最近的审讯桌那边,正在审讯着赵老三最小的一个儿子,和另外几个哥哥不时口水流出来都不知道擦不同,他说话虽然慢,但总归还能勉强流利地交流。
这里是山村,事急从权,警方也就忽略了其中三个明显是“残障人士”的事实,也没人去通知残联。
“女人是我爹买回来的,花了三万块咧,好多钱哦,家里总共就那么多钱。
我爹意思是,他只买得起一个,还是因为崔老根他儿子死了,所以才便宜了,咱家才买得起。
只能买一个,那这个女人就得给我们兄弟四个一起当老婆。
大家都没睡过女人,也没碰过女人,所以我和我几个哥哥吵着闹着,都想第一晚是自己先睡这个女人。
女人被抓回来时就晕过去了,是我爹和我从崔老根家抬回自家床上的。
我爹本来的意思,是让我第一个睡,因为我比我几个哥哥聪明,呵呵呵,聪明…………
但我二哥不乐意了,他说不给他第一个睡,那大家就都没得睡。
我爹拿鞋底打了他一顿,骂我二哥瓜娃子,然后还是让我第一个去睡。
但当我回到屋子里时,
看见我二哥拿着绳子已经勒住了女人的脖子,
他叫着:不让他第一个睡,不公平,爹偏心,欺负他,那大家就都没得睡。
我喊我爹过来,我爹过来后把我二哥打下了床,但那个女人,已经没气了。
我爹觉得亏了,马上让我背着死了的不能动的女人去崔老根家退钱,
人死了,
不能生娃了,
就得退钱,
对吧,
警察叔叔…………”
审讯,没费什么周折,赵老三吓得直接交代了,他的儿子,也是问什么就回答什么。
但站在灵堂边听完审讯叙述的梁川,却一直保持着那个站立姿势,很久都没动了,如果近距离看的话,可以发现梁川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栗。
如果不是赵老三和自己儿子抬着死去的女孩儿去找崔老根家退钱的动静吸引了附近的村民,如果赵老三直接选择将女孩儿的尸体抛弃到荒野或者埋了,
那么,女孩儿的死,又会引起谁的注意?
甚至,如果不是有位打算来拍冥婚照片的不知名小报记者混在里头拍了照片流传出来,
谁又会真的知晓,有一个本来灿烂绽放的年轻生命,以如此卑微肮脏的方式结束了。
风衣的帽子遮盖住了他的脸,晚上风大,戴个帽子防风也很正常。
王晋晔恰巧走到梁川边上。
梁川忽然开口道:“呵,我忍不住了。”
王晋晔抽出一根烟,递给了梁川,“你也断粮了?我这儿刚从陈局那儿顺了半包,跟你一样,我也是想抽烟很久了,忍不住了。”
梁川接过烟,点燃,王晋晔挥挥手,他还有事情要忙。
等到王晋晔走开,
梁川慢慢地抬起头,
眼眸中,
血色已经弥漫,浓郁得让人头皮发麻,
他抽了一口烟,吐出烟圈,
呢喃道:
“我是忍不住想杀人。”
第七十七章恶魔的钢琴曲!
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两个死者的死因以及凶手,也都已经出来了,但这对于梁川来说,感觉还是不够,
不,
是根本没感觉……
吴娟花杀了自己儿子,按照她的说法,是她自己觉得儿子不懂事碍事了,所以情急之下拿擀面杖砸死了他,但只要她不傻,以她身为死者母亲的身份,她完全可以用过失杀人的措辞来逃避制裁。
至于收买人口的罪责,会判刑,但很难去定义,梁川不知道那对看起来老实巴交的父母懂不懂得把罪名往死人头上推的手法,但哪怕真的罪名承担下来,他们也只会判处有期徒刑。
其实国家对拐卖人口的罪责定得还是很重的,情节轻的,叛出五年到十年,情节严重的,则是十年以上以至无期甚至是死刑都可能。
但这种权责有时候确实很难去界定,而且,对受害人来说,这种惩罚,根本不公平。
一户人家的小孩被人贩子拐走了,对于这户人家来说,简直就是一场灾难,无法想像的灾难,他们恨不得吃其肉喝其血,简单的有期徒刑,对于受害者家庭来说,根本毫无意义。
梁川记得前些年自己曾看过一篇报道,一位十八岁就被拐卖至河北被丈夫家里看押虐待生了孩子的可怜女人当了村子小学的唯一一名教师,之后在官方报道上被冠之以《最美乡村女教师》的名号进行宣传,甚至还以此为主题拍摄了一部“可歌可泣感动人心”的电影。
全社会一起消费她的无私,她的善良,她的伟大,她的奉献,却一起当睁眼瞎对其原本的遭遇以及当时那个村子里还有数十名也是被拐卖来的女人熟视无睹。
一个脓疮,被挤破出来,却被社会各界,一起用手指蘸着吃,同时高呼:好好味哦。
而在梁川身边这个灵堂里躺着的女孩儿,却连消费的价值和可能也都没有了,她已经死了,犹如花朵凋零;
人们常说上天不给机会,但对于这个女孩儿来说,上天赐予了她机会,她有自己的良好家庭,她有自己的学业,她有自己的童年也本该拥有属于自己的未来。
是人,是这个山村,将她的一切彻底断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