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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方言思考的法比此刻有着西方律师的犀利缜密。
“王浦生拖不了两天了。李全有腿伤那么重,怎么走得了?”少校听上去理亏了。
“走不了你就扔下他们不管?就跟你们对南京的老百姓似的,说甩下就甩下?”法比指手画脚,一个个酒味浓厚的字发射在黑暗空间里。“从来没见过哪个国家的军队像你们这样,敌人还没有到跟前,自己先做了自己国民的敌人,把南京城周围一英里的村子都放上火,烧光,说是说不给敌人留掩体,让你们打起来容易些,结果你们打了吗?你们甩下那些家都给你们烧光的老百姓跑了!”
这三十五年中,法比·阿多那多从来没像此刻一样感觉自己如此纯粹地美国,如此不含糊地和中国人拉开距离。
“现在你跟你们那些大长官一样,扔下伤的残的部下就跑!”
戴涛的手已经握在瓷茶缸上,虎口张大,和四指形成一只坚硬的爪子。没有手雷,就用它消灭一个满口雌黄的西洋鬼子吧。他和法比只隔一米多距离,扑上去,把那微秃的脑门砸开,让他凸鼻凹眼的面孔后面那自认为高中国人一等的脑筋红的白的全流出来。中国一百多年的屈辱,跟这些西洋鬼子密切相关,他们和日本鬼子一样不拿中国人当人。他们在中国没干过什么好事。他听见瓷杯子砸碎颅骨的独特声响,以及一个就要完结的生命发出的独特嗓音,嗓音消除了语言的界限,种族的界限,人畜的界限,这嗓音使他从愤怒到愉悦,再到陶醉,最终达到一种出神入化的境界……
戴涛慢慢放下瓷茶缸,向门口摸去。酒刚刚上头,抓茶缸抓木了的手,正在恢复知觉。
“对不住。”法比在他身后说。
戴涛顺着环廊走着,走过图书馆,阅览室。刚才他用来克制自己杀人的力气,远远花得比杀人的力气更大。他累得再无一丝力气了,连走回那藏身的“鳖洞”的力气都没剩下。
戴涛这一夜是在祈祷大厅的长板凳上睡的。他空腹喝的三两酒使他这一觉睡得如同几小时的死亡。受难耶稣在十字架上,垂死的目光从耷拉的石膏眼皮下露出,定在他身上。
戴涛醒来的时候,天色刚有点灰白。他浑身冰冷,觉得跟椅子都冻成一体了。他从大厅走到院子里。好几天来第一次听见鸟啼。不知道鸟懂不懂这是人类的非常时期,活下去的概率或许不如它们。
五分钟后,他发现自己晃悠到后院的墓园来了。整个教堂,他最熟悉这里的地形。当时他逃进教堂,就是在这里着陆的。他捡起一根柏树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