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的那天下午,重尘缨跟着宴玦回了本家。
夜色未至,红稠灯笼已然高挂。
马车停在府门口,是宴瑶站在外面迎接。她兴致勃勃喜笑颜开,却在看见重尘缨先从马车里出来时蓦然僵了脸色。
“玦哥哥,你怎么还把他带回家了!”
重尘缨面无表情地扫她一眼,没作理会,然后抬手去接宴玦。
宴玦从马车上下来,在重尘缨想要放手的瞬间反手拽住,十指相扣,拽过来紧紧贴着自己。
他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宴瑶,音调微沉:“宴瑶,多大的人了,说话注意点礼貌。”
“玦哥哥!瑶儿真的是为你好!”宴瑶提着裙子大声说话,全不在乎重尘缨就在眼前,“你都不知道,那天大哥把这事告诉父亲的时候,父亲脸色有多难看!”
见宴玦依然不说话,便又强调道:“你就算再喜欢那也得要父亲答应啊,可他是不可能会同意的!他都给你定了——”
“行了。”宴玦压着眼皮喝了一声,朝府门方向偏过头,“你先进去。”
宴瑶苦着脸欲言又止,哪怕混不甘愿,却还是进了门。
宴玦带着重尘缨也打算往里走,可手上一拽,却没拉动。回过头,是重尘缨立在原地,视线落在地面上,没什么神采。
“要不,我还是不跟你进去了。”他没敢看宴玦的眼睛,说话声音也轻极了,“我在外面等你结束。”
宴瑶说得对,宴知远的确不同意,甚至还想让他彻底消失。自己是孑然一身无所顾虑,可总得念及着宴玦,人家有家有国有信仰有完整的生活,难不成还能强求他为了自己放弃本来安稳的日子吗。
宴玦神色一顿,站在近前,看见他鬓前的卷发枯下来,隐隐绰绰的阴影盖住了半只眼睛,定定问道:“突然间怎么了,昨天不是说好了吗?”
重尘缨把牵着的手抽回来,孤零零悬在腿侧,视线也还是偏开,张了张嘴又闭上:“我,不想让你为难......”
宴玦盯着他,停了一瞬,然后冷声说道:“看着我。”
生硬得像是命令。
重尘缨哽了哽嗓子,眼皮微动,视线逐渐上移,从地面到叠在宴玦腰间的金带钩,速度很慢。
忽然间,脸颊被两只手紧紧捧住,强行往前看,接着便跌进了漆黑瞳孔里。
“我不为难。”是那双眼睛在说话。
“带你回家不是为了要他们接受你,他们接不接受跟你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告诉他们,我已经有了要陪伴一辈子的人,不要再做别的妄想和安排,仅此而已,你明白吗?”
宴玦凝望着重尘缨,一字一顿,每个音节都异常清晰地敲进耳朵里。
陪伴一辈子......
重尘缨还是头回听到宴玦说这种委婉、带有承诺性质的情话。
算情话吗?算吧......
比以往任何直白的诉说更加浮想联翩。
脸颊被捂得发热,不出意外被宴玦摸了出来。
他面上不动声色,却放任心底荡开水花,嘴角压着笑补充道:“还有,跟我说话不要这么小心翼翼,晚上怎么不见你尊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