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牛乳太膻了吧?”顾淮康自责,“我重新炖一盅,兑蜂蜜,不兑乳了。”
她缓缓攥了拳。
顾淮康还记得...她对奶制品敏感,羊奶,牛奶,骆驼奶...凡是奶味的,再精细的工艺加工过,她也嫌膻。
“偶尔喝,无妨。”顾夫人阻拦,“牛乳有营养,茗儿在烟城瘦了一圈——”
“你知道她瘦了?”顾淮康愤怒,“你偷偷瞒着我和煜年,送她出省,你商量了吗!”
“我商量,你同意吗?”顾夫人振振有词,“不同意,那我废什么话?”
“你...”他气糊涂了,戳着勺子,又喂纪茗。
她忽然张开嘴,含住勺子。
顾淮康一愣,腔调和蔼了,气也消了大半,“好不好喝?”
纪茗点头。
他又舀了一勺,“爸爸天天炖。”
“先生亲自下厨了,夫人和顾公子没享受过的待遇。”保姆附和,“牛乳疙瘩是先生煎的,他不熟悉厨房,手忙脚乱的。”
顾淮康乐呵呵,“茗儿在烟城委屈了,回家了,爸爸和煜年好好照顾你。”
她低着头,一勺接一勺吞咽。
泪滴入碗里,也滴在顾淮康手背。
“茗儿怎么哭了?”顾淮康不喂了,剥香蕉皮,“吃不下,咱们不吃。”他莫名好笑,“这丫头,从小爱哭,初二期末考试不及格,藏阁楼里,十多个民警找了她一宿。”
那次,她数学考了39分,顾夫人的预期是60分,她怕挨骂,吓得从后花园溜上阁楼。天亮,顾煜年赶回来,从阁楼揪出她。
顾夫人一边数落,一边拧她耳朵,是顾淮康护在怀里,镇压了顾夫人。
纪茗印象中,顾淮康告诉她,“我们茗儿成绩差,胆子小,统统没关系,顾叔叔养着,叔叔死了,有哥哥养着,以后考不及格,不怕,但不能‘离家出走’,小美女要注意安全。”
顾淮康这么正经古板的长辈,一声‘小美女’,哄得她马上不哭了。
记忆翻涌,几乎摧垮了纪茗,她咬着香蕉,眼泪越滚越多。
顾煜年像是什么都明白,又像是什么都没想,抱住她,沉默擦拭。
“我炖燕窝,一直是冰糖和牛奶,牛乳疙瘩...你听谁说的啊?”顾夫人皮笑肉不笑的,“女人保养的食谱,你挺懂的。”
顾淮康眉头一蹙,“我查了书籍。”
“哪本书啊。”
“你的意思是,我问了叶太太?”顾淮康顿悟。
顾夫人耷拉着脸,“承认了?”
“在李家吵,回顾家继续吵,打吵遍大江南北五湖四海吗?”顾煜年不耐烦,拔高了音量,“茗儿养胎,图清静。”
顾淮康不愿在儿女面前丢人,甩袖而去。
“去阁楼吵,隔音好。”顾夫人追上他。
“我没有闲工夫!”他火冒三丈。
“你退休了。”她不依不饶,“闲得很。”
顾煜年狠狠一拍茶几。
偌大的客厅,安静了。
“我购置一栋房子,父亲母亲在房子里吵,如何?”顾煜年语气不阴不阳。
顾淮康担忧纪茗受影响,强颜欢笑慰藉她,“茗儿,爸爸和阿姨逗着玩呢。”
“你自称爸爸,我是阿姨?”顾夫人不乐意闹,不闹又堵心。
“那你是什么?”
“是妈妈啊。”
“哪个妈妈弃养女儿,扔到外地?”顾淮康呵斥。
顾夫人一噎。
顾煜年脑仁胀得慌,视若无睹搂着纪茗上楼。
入夜。
他洗了澡,回卧室。
纪茗托着腮,趴在窗台赏月。
“月亮不圆,赏什么。”顾煜年瞥了一眼窗外。